袁朝雨语气一顿,“刚刚见到陆娘子与锦珊聊天欢畅,我和殿下素来仰慕陆使君的威名,其实你大可以不必紧张。” 袁朝雨亲自在桌上斟了三杯酒,“陆娘子何妨饮下此酒助兴。” 陆芸婉心道那双美目竟然半点亲和也无的,有如凤凰飞振之势,十分迫人。 谢锦珊畅快饮下其中的一杯酒,笑容十分可掬,这酒好像没什么异常,陆芸婉同样拿取了其中的一杯将酒杯递至唇畔饮下。 王府外的四方的天空已经暗下来,此时应当华灯初上,秋季的静默又弥漫开来,从前虽然也只是颠沛流离到底是自由之身,没有和今日一般浮沉在那权势的漩涡中心,一举一动不再有自由。 可她隐隐也在想,若嫁的人是崔承嘉,是否会有自由呢?他一贯是愿意宠着自己的,他也说了不喜欢纳妾,日后一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袁朝雨的声音响起:“陆娘子何妨听我一言,我这里有一门上好的亲事,想说给娘子听一听,对你们陆氏可是大有裨益。” “还请王妃示下。”陆芸婉恭敬道。 “王爷曾经听说,陆氏有一女容貌姝丽的,今日得见真人心中更是喜爱生出一定要纳为夫人的意思,若是肯嫁过来地位自然不用多说荣宠更是只多不少,不知道陆娘子意下如何?” 竟然要她入府做夫人,陆芸婉推辞道:“此事陆芸婉做不得主,还请王妃宽谅几日禀明阿爹再行商酌。” “我们王爷是君,陆使君是臣,王爷想要的人,就算陆使君阻拦恐怕也不能够吧。”袁朝雨不怒自威。 知道袁朝雨不会无事献殷勤,抛出的所谓的婚事只是对她有利的抉择,明明是正妃,为何大度到心甘情愿为丈夫纳妾,想知道她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心里是何感受。 “其实若你不愿意也无碍。”袁朝雨举杯遥祝陆芸婉。 听到这话,陆芸婉送了口气,还以为她今日真的会强行留人,只看见袁朝雨说完这话之后,谢锦珊带着盈盈笑意笑着离去。 何其羡慕芸霜能够嫁作正室,穆衡有贤名在外不是那种纵情声色的人,日后大概是不会和广陵王一般妻妾成群的。 不知几时眼前一切模糊起来,有了重影,王府龙涎香的味道熏得人昏昏欲睡,陌生的深庭院内,藏在暗处的看不见的是人心,袁朝雨从位置上起身,华丽的裙裾决然远去,仿佛一个志在必得的胜利者,追随远去的谢锦珊,陆芸婉想唤住她们,拼命朝门扑过去想要抽身离开,可那光亮瞬间熄灭了。 刚刚那杯酒里不知放了什么,拼命摇头想要驱散这种晕眩的感觉,可为何同样是一壶酒里面倒出来的就只有她喝了有事情,是动了什么手脚。 广陵王自屏风之后出现,带着醉酒之气衣衫不整朝陆芸婉一步一步走来,陆芸婉本能的想要反抗,可是那一双幽深的凤眸如鬼魅一般挥之不去。 挣脱那双想要束负住身体的手,浓重的酒气朝她袭来,陆芸婉后退了好几步抵着桌子,“殿下喝醉了,还请自重。” 身后之人也不恼怒,极有耐心般陪她周旋,陆芸婉朝门扑过去,那门却是没有落锁的,很轻易就步出中庭,身后之人也传来一声诧异的惊叹之声。 刚刚来的时候是被人领过来的,完全不知道出去的路,没走几步就迎面撞上了一个怀抱,那怀抱里有白梅的冷寒,仰头迷离之际瞧见了那熟悉的脸庞,崔承嘉的面目在夕阳下苍白如雪,他的眉眼中好像有千言万语,好像真的如谢锦珊口中那般冰冷如雪。 怎会这样凑巧就出现在了这里?是也料到了这里发生的一切吗? 总是选择相信他那柔善的面目,岂知道那面目之下是这样一颗冷漠虚伪的心,只是将她当作可以交易的筹码,陆芸婉的肺腑疼的厉害,仿佛被一刀刀刺的滴出血来。 可心中虽然委屈,仍然求救般拽着他的袖口,“酒里被下了药,求府君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我一命,今日恐怕要殒命在此处了。” “怎会如此……”崔承嘉双眸空洞无神,茫然的凝视陆芸婉,任由陆芸婉拽着他的袖子也不挣脱,怎么能看着芸婉死呢。 只是为了对付她这样的一个弱女子,归根结底还是为了逼迫阿爹陆旻之就范,在雍州讨伐蛮族手握重兵,对如今荆州刺史梁毅构成极大的威胁。 崔承嘉终究是臣,崔承嘉肯为了他和当世王族反抗,若是见罪广陵王可还能容的下他? 广陵王墨发四散衣襟凌乱,闲庭信步,追上来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瞧见二人亲昵之态神色复杂:“长史,这又是何故?” “臣与陆娘子早已心意相通,还请殿下成全。”崔承嘉屈身道,“若不能娶得芸婉,此生恐怕再无任何活下去的意愿。” “又何至于此。”梁毅看向崔承嘉的时候居高临下,眼中浮现莫名的情绪。 他这样说莫非是寸了自戕的念头不曾,打消这个可笑的念头,莫非他对那陆二娘真的痴情到那样的地步,倒是让他所料未及。 梁毅摩梭一枚翡翠扳指,心里也仿佛在权衡,士人的性命比之于一房美貌的妾室,二者孰轻孰重,如今正是用人之际,他是最器重的臣子怎能放任离去。 “左不过是一房美妾罢了。”梁毅疏朗笑道,“你早说有这一番缘故,你是我器重的士人,你的请求我如何不肯成全呢。” 梁毅拍了拍崔承嘉的肩膀,没有愠怒的神色毫不犹豫负手离去,余光瞥见梁毅平静离去,陆芸婉失力气就要倒下,被崔承嘉抱在怀里。 陆芸婉担忧道:“刚刚府君为了芸婉见罪于王爷,芸婉的心内不安。” 崔承嘉神色是异样的纠结,“今日为芸婉见罪于广陵王,想知道芸婉心内的想法。” “那芸婉应当是百死莫辞了。”陆芸婉低声说道。 崔承嘉笑了数声嗓音落寞:“若是阿婉这样想那便也值得了,就算粉身碎骨又如何呢。” 陆芸婉的头昏沉越来越没力气了,明明是秋日里,衣着单薄不知何时身体开始热起来,陆芸婉蜷曲着身体痛苦不已,冷汗淋漓。 崔承嘉见陆芸婉瑟缩的样子皱眉道:“二娘子这是怎么了?” “许是刚刚那杯酒的缘故吧。”陆芸婉挣脱了崔承嘉的怀抱,踉踉跄跄往前走。 陆芸婉靠着墙慢慢的跪坐下来紧紧蜷曲住身子,眼泪不争气的流下,崔承嘉心中有愧,定在原地不敢上前。 陆芸婉觉得心口有钝痛的感觉:“承嘉是知道这一切的么,今日也是存了让芸婉进广陵王府的打算,究竟是怎么想的呢,之前为何要撒谎,一直口口声声说要娶芸婉的难道不是崔府君?”” 崔承嘉半蹲下来想要安抚:“承嘉自知错了,错的离谱,阿婉若是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千万别气坏了生子。” 陆芸婉挣扎着想要起身,每一步都迈的很沉重,药效发作,浑身软弱无力,沉沉倒下。 崔承嘉心怀怜惜将陆芸婉抱起,终于露出些许笑意,如乌云散去月色倾泻,如谢锦珊所言,等待他们的虽然是一个不明朗的未来,但尚有机会在手中。 陆芸婉头埋在崔承嘉的怀里,无知无识,周身是秋日沉下来的寒凉,崔承嘉用身躯为她挡住。 王府后门,见到陆芸婉被紫苏等女使抱出昏迷不醒的样子,顾寒宜满眼揪心,知道一定是在袁王妃那里发生了什么。 天色暗下来,华灯初上,崔承嘉注视着陆氏的马车离去,周身落满意兴阑珊。 第30章 待价 陆芸婉自小学习鼓瑟,弹奏之时泠泠然的声音如珠玉一般,有二十五根琴弦,形似古琴但无古琴弦音之高旷,弹奏之时如雨落白石清亮柔和,虽然是情真意切的曲调,如今弹来只觉得是指尖俱是冷肃。 崔承嘉于溪川漫步,聆听到鼓瑟之声,细品瑟声,觉得鼓瑟之人郁结难解,心绪不宁,朝瑟声的来源一步步走去,待看见鼓瑟之人后神思纷乱起来,提着酒壶饮酒,一边看柔婉女子素手鼓瑟,乐曲声浓丽如翠玉。 崔承嘉拂袖坐下来轻抚琴音和瑟声,琴瑟之音融汇成一曲,陆芸婉心内无法平静,遂停手聆听琴音,琴音不绝如缕。 崔承嘉醉酒抚琴琴声激越,抚到弦断,陆芸婉担忧上前,握住崔承嘉的手指,他的手指已经伤痕累累,琴上血渍遍布,“府君这又是何苦呢?” 崔承嘉茫然看着流血的枕在琴弦上的手指:“二娘子可知道你扑进我怀里那一刻,求我救你的样子,你知道我的心里有多疼?” 能够感觉到彼此的体温,陆芸婉贪恋这快要燃尽的温暖,“初见府君那时便想,怎么会有这样完美无瑕的人呢,心中也曾存了期许的,其实我的心中一直都很爱慕只是不敢言说。” 现在想想那一日锦珊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她们终究还有将来,那一日在王府她可是害怕的紧,想到若是不能和面前之人在一起,真是害怕的紧。 听闻陆芸婉所言,崔承嘉的眼中浮现一片温暖情愫,目光停留在琴弦上,那琴弦上满是血迹,“从来都没想过若是芸婉成了广陵王夫人该会如何,应该是一辈子的悔恨了吧。” 陆芸婉目光中有哀伤,但哀伤之中那双寡淡的双眸如今已被缊色点染,好像看到了前路漫漫中有希望的光亮。 后来又谈到谢锦珊从中斡旋的事情,对她多了几分感激。 - 养病数日,谢锦珊听闻陆芸婉抱恙前来探视。 隔着纱帘,谢锦珊作揖道:“知道此事理亏,特意前来赔罪。” 谢锦珊脸色苍白声音虚弱,好像病的更重了,“府上有一贵妾杜明绢,举止轻狂极受广陵王喜爱,王妃这是想要你入府与杜明绢行成掣肘,她好坐山观虎斗。” “还没谢过娘子的帮助,若是没有娘子我恐怕也没那么容易脱身的。”陆芸婉感激道。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呢?倒是若非崔府君及时赶到恐怕也没法子将二娘子从广陵王的手上救下呢,虽然陆娘子觉得崔府君对此知而不报有帮凶的嫌疑,但这到底是后宅之事,他从头到尾都未曾参与都是王妃一人主张罢了。” “谢娘子如此为我筹谋,心中感激,只是谢娘子如今孤身一人在荆州为何不为自己多筹划一些呢?” 谢锦珊陷入到了痛苦的回忆之中:“永年是如鹤一般高洁的人物,其妹是崔府君的长嫂,崔府君应当比我更了解他的为人的。” “可现只有娘子的名声因为他受到了损坏,为何还放不下呢,且听说他在那件事情中并非纯然无辜,究竟是怎样一回事,难道是他污了娘子的名声不曾?” 谢锦珊叹息道:“人皆有软肋,为何会被皇后拿捏住,士族相互争伐的事情不在少数,很少有能偶团结起来的时候,永年的软肋也许就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陆芸婉关怀道:“之后谢娘子有什么打算吗?听永年说过他一向厌恶善于嫉妒的夫人,谢娘子还在等他回心转意不曾?” 谢锦珊怅然道:“我没有在等任何人,我不过是无用之人只是苟延残喘着罢了,慧姬已经容不下我,也只能远远避开便罢了。” “可是我怎么听说如今容不下慧姬的正是王尚书,碍于江夏王的情面娶了慧姬,三年无子,王尚书对她并不喜爱的,若是和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慧姬无子,江夏王女的地位再嫁也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也就不用苦苦等待了,对谢娘子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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