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竟然有这样的一番缘故么,陆芸婉也感叹崔承嘉用心之深。 崔承嘉兴致很高,提笔在素宣上写下一行小诗,双眸含了笑意看向陆芸婉:“芸婉看看我这字如何?” 不知道写的什么这样开心,陆芸婉朝宣纸望去,乃是江淹的《看伏郎新婚诗》,陆芸婉脸色绯红起来,崔承嘉笔下之人,不正是今日的模样么。 崔承嘉脸色有病态的苍白,因情绪激动眉飞色舞道:“阿婉觉得我的字如何。” 崔承嘉的字温平清隽,字如其人,又何须她来夸呢,曾经见过他的书法那时候看了觉得有藏拙之势,与如今落笔恣意的样子不一样,知晓他一贯藏拙很少有如今锋芒毕露的时候,在她面前也是无需隐藏的吧,这样自然很好。 陆芸婉赞叹道:“府君的字为芸婉心中之最。” “如此生分,如今该改口唤夫君了吧。”崔承嘉道。 一直在念着的不正是这一声称谓么,陆芸婉虽然难为情,但是见他目光殷切,仍然还是按照他的期许小声嗫嚅道:“夫君。” 崔承嘉听了陆芸婉称谓这才心满意足,“日后都如今日一般唤我可好?” 陆芸婉见他目光如炬,定定然点头,“好……” 陆芸婉又因崔承嘉在病中心中痛惋起来,若是不坠马,以他在主上心目中的地位,如今也该是位列台阁了吧。 陆芸婉在崔承嘉的字旁复写了江淹的诗句,狼毫在宣纸上留下清香的墨迹,写的是行楷,“雾夕莲出水,霞朝日照梁。” 崔承嘉仔细端详陆芸婉的字迹赞叹道:“夫人的行楷写的有筋骨,自愧不如,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可他的字哪里需要她来指教呢,陆芸婉一时感觉到崔承嘉宠溺与偏爱,心中盈满暖意。 忽而想起谢锦珊也曾念过这句诗,而此时的谢锦珊又在何处呢,红颜恐怕早已经化为了一具枯骨,而早在谢锦珊逝去前,王永年已然作古,一对苦命鸳鸯,当真令人扼腕叹息,婚事多仰仗于她,所爱已经不在,如此娇柔的一个人,后来渐渐癫狂,言行无所顾忌。 陆芸婉道:“每每想到锦珊都会有悲叹之意,若是有一日芸婉不在了,夫君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这是芸婉心里唯一的愿望。” “若是有一日阿婉先我而去,还不知道会如何,恐怕无法独活。”崔承嘉道。 陆芸婉一时无言,他们之间失了谁恐怕都无法苟活吧,只是正因为如此才越要带着对方的希冀好好的活下去啊。 第37章 花烛 崔承嘉因在病中身体虚弱,陆芸婉为他殷勤照顾,将玄色厚重外裳褪下,仅着醺红中衣,又为他取下发冠,用梳子将发丝梳顺,他的须发浓密如锦缎一般柔滑,眉目如远山般怅远,薄唇仿佛淡到无色。 崔承嘉轻轻握住陆芸婉的手,镜中一双人影,陆芸婉拥住崔承嘉,他的身体很冷,丧乱之后气血两亏,已非从前,烛光下崔承嘉眼睫轻启,眼中一片清明。 “已经不早了,夫人还是及早宽衣就寝吧。”崔承嘉道。 他的伤还没好,要静养着的,若是碰着哪里可怎么好呢? 崔承嘉见陆芸婉犹疑,在她耳畔说道:“还在担心什么呢?” 陆芸婉的脸颊红扑扑的,想着反正也没什么,没必要心虚的,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今夜便陪他睡好了,明日再行挪腾,她睡品也还算上佳的睡着了没什么响动也不会影响到他。 陆芸婉便从了他来到床榻之畔,“夫君是要睡里侧还是外侧呢?” “都好,那便外侧吧。”崔承嘉理了理被衾顺势躺倒。 “夜间还要起身服侍,夫君还是睡里侧吧,我睡外侧就好。”陆芸婉道。 崔承嘉这才笑着起身在里侧躺下,“既然夫人喜欢睡外侧,那便让给夫人好了。” 陆芸婉犹豫须臾,沿着床缘也躺下来,躺好之后被一只手揽住靠近了,崔承嘉温热的吐息在耳畔,“为何离这么远。” 陆芸婉心跳如擂鼓,“害怕碰着你的伤口。” 二人之间的距离从未这样近过,他们之前的距离永远是保持在合乎礼节的范围内,今日是逾越了。 崔承嘉好像察觉到陆芸婉的紧张一般安抚道:“阿婉在害怕吗?不必担心我没事的,同塌而眠我的伤还好的快些呢。” 陆芸婉想到崔承嘉这话说的是真的吗,她怎么知道是不是在诓骗,如果崔承嘉要任性她可不依的。 崔承嘉不是陌生人,他们自认识到如今已经超过两年的时间,一起经历了许多事情,其实彼此之间已经熟悉,并不会害怕的。 相拥而卧久了渐渐二人就都不冷了,陆芸婉枕在崔承嘉的胳膊弯里,二人都因为心事重重未曾睡着。 近在咫尺的距离,连呼吸心跳都能够闻得,仿佛一体般,想到今日可真是得来不易,若是今后日日都能够如此长相厮守便好了。 出嫁之前阿娘也曾经嘱咐过的,到崔氏之后第一要紧便是子嗣一事,新婚之夜会发生些什么也是知道的,只是他如今身子太弱,有些事情实在是并不适合的,崔承嘉也只是一直拥着她也并未入眠。 崔承嘉试探般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感觉到温软的触觉,其实陆芸婉并不排斥,继而唇齿相接是异样的温存,真是个温柔的人啊,仿佛时时刻刻照顾她的感受,生怕惹得她生气,慢慢试探极为小心。 他的怀里有浅淡熏香留下的痕迹,是白梅的冷寒,轻嗅着他衣袖间的味道,肌肤沁出一层薄汗,崔承嘉哑声问道:“喜欢么?” 也是头一遭距离这样近,这样问心里自然也是喜欢的,也许是想着新婚之夜,崔承嘉因此逾矩了些,陆芸婉没有过多的抗拒之意,只是有些难以启齿的害羞,崔承嘉旋即在陆芸婉的耳旁轻笑起来。 陆芸婉嗫嚅道:“如此这般便足够了吧,夫君的身子不好,原该是分床睡的。” “新婚燕尔就要分居,夫人舍得么?”崔承嘉问道。 “也不是舍得与否,只是为了夫君着想罢了,身子还是要将养着的。”陆芸婉道。 “夫人是舍得,我也舍不得了。”崔承嘉乘势将陆芸婉拥入怀中,陆芸婉却害怕伤着他不敢太放肆。 天未亮陆芸婉不知怎的从睡梦中醒来,瞧见身侧之人还在睡梦之中,因在病中呼吸声有些不稳,在睡梦中眉头仍然皱着,陆芸婉靠在他的肩侧,伸手轻轻为他抚平眉头,渐又睡去。 大约过了一二时辰,陆芸婉再一次清醒,晨色中崔承嘉眉目平静,眼睫微动崔承嘉也悠悠转醒过来。 半梦半醒之际崔承嘉道:“醒的好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南来就是这样,浅眠多梦已经习惯了,总是要掉许多头发,不知什么时候要成个秃子呢。”陆芸婉答复道。 “阿婉就算没有了头发也是美的。”崔承嘉欣赏着夸赞道。 “夫君在病中,再歇息一会儿吧,要不然我为夫君穿衣下床走动一会儿也好。”陆芸婉言罢坐起身来,崔承嘉亦缓缓起身,抚着胸口受伤的地方干咳起来。 陆芸婉有些担忧的扶着他的身子,崔承嘉道:“让阿婉担心了,我没事的。” 清晨鸟语花香天气清朗庭院静谧,蕊儿进屋来服侍,屋里架了浴桶,崔承嘉径自沐浴去了。 见到此种光景,陆芸婉也在心里狐疑,陆芸婉心中虽然不喜欢夫君纳妾,但是自问身边已成年的男子无不是三妻四妾,崔承嘉这么多年洁身自好,一贯不喜女色,对通房、媵妾等的事情都不感兴趣,应当今后也不会纳妾的吧,只是郑夫人那边就不好说了。 崔承嘉洗漱完毕之后见到陆芸婉穿戴整齐的样子非常欣慰:“这可真是好,成亲了之后就能日日能见着阿婉梳妆了。” 被他这样瞧着,陆芸婉有些羞涩之意,从前出阁之时总是梳双寰,如今发式梳作妇人模样,是为了谁大家都很明白,崔承嘉的高兴也是来源于此吧,此刻的她为了他更易梳妆,也是在说明她现在全然是属于他的。 蕊儿将浓黑的药汁端上来,苦味弥漫在屋子里,陆芸婉将药接过,准备亲自喂他喝药。 “哪里有这么娇气,要让阿婉亲自喂我呢。”崔承嘉从陆芸婉的手中接过药,喝下去面色如常。 陆芸婉心疼,这样苦的药,郎君还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去,心中的苦想必比药还要浓烈。 待崔承嘉饮完早晨的药物之后,陆芸婉前去给郑夫人请安。 嫂子王蕴素也在,郑夫人仍然不待见新妇,想到来日方长,要让陆妾下堂有的是办法,人刚进门也就不急在一时,就暂时维持面上的和气,受下了陆芸婉的礼。 这是陆芸婉第一次见到长嫂,觉得她面目和蔼,品行非常高贵,让人景仰,大郎妻王氏出身非常高贵,却没有因此骄矜,王蕴素是王永年的亲妹妹,他们有三分的相似,看见王蕴素也能够隐隐窥探得那王永年的风采,在王蕴素身旁的便是她的小儿阿卓,崔伯怀的遗腹子。 一同祭拜过先祖,陆芸婉候在郑夫人的身边出了祠堂。 想到二郎娶陆氏女还有那一点好处,心里的不适稍微有所减缓,二郎连日身体都不好,因为要娶陆氏女,慢慢有振作起来的迹象,也是唯一一件让她满意的事情,郑夫人道:“二郎身子弱,日后一定要小心侍奉,汤药按时让他服下,不要出什么差池。” 陆芸婉诺诺应下,郑夫人虽然趾高气昂,对陆芸婉的态度不好,但是夫君从一而终,不曾纳妾,她自然也不用操心和妾室之间的争宠之事。 因此不必要和顾寒宜一样每日对妾室小心防范,也不需要耍弄什么阴谋诡计,等于是被夫君一路宠着来的,想来崔承嘉和伯怀的专情也是遗传自家父吧。 - 花朝节百花竞放,在一场春雨中,崔承嘉与陆芸婉乘坐马车出游,踏春的游人络绎不绝,身旁游人如织,梨花开了,正迎风而动。 崔承嘉每年春日都会在台城游冶,只是今年是携带夫人出游,又恰逢夫人生辰正是良辰美景,因此格外的不同,喜悦之情也是溢于言表。 陆芸婉着浅绿色上衫、白色罗裙,梳着垂髻,鬓边只有一支银簪,正为崔承嘉撑一把春伞,认真行路。 湖岸边薄雾之中花树摇曳,远方水天相接,形成一种浅灰色的云境。 雨停之后,花树笼罩在暖阳的浅晕中,浑身轻暖下来,崔承嘉凝视陆芸婉的装扮,觉得清丽脱俗。 “春光明媚,那边的杏花、海棠都开了。”陆芸婉遥指向那一片花树林,白色的是杏花,红色的是海棠。 花树下有游人,若是在此前,一定也和他们一样沉醉于美景,只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无法和昔日一般看事情都纯粹。 崔承嘉为陆芸婉拂去鬓边的一片海棠花瓣,“从前阿婉总是喜欢穿蓝色,穿这种如镜湖的颜色也觉得很美。” 以前总是看他喜欢穿绿色,和崔承嘉成亲之后,也潜移默化被影响,也偏爱绿色起来。 “就知道莫不是因为我的缘故,看来我的容貌果然足够俊逸,能够让夫人也为之神魂颠倒,连喜好也改变了。”崔承嘉的眸中闪烁着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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