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没什么。”卫奚抿了抿唇。 他不说,苏映也不追问,只是见他不说话,只好自己找话题,道:“夫君拿的这是什么书?” 有她转移话题,这件事才总算暂时翻了篇,卫奚便顺势道:“这是江南各地山川图册,我想着你上次说未见过本朝地理图志,就取了几本回来。” “哦,那夫君可能给我看看?”苏映上辈子是学理工的,看这些倒也不觉枯燥,便问道。 “自是可以。”卫奚点头。 苏映得他应允,不等卫奚将书递过来,便坐到了他那一方,两人挨得极近,复道:“那夫君现在便打开,指给我看看可好?” 卫奚被她这动作又是惊得一愣,可苏映眼神清澈,而且目光也只盯着他手上的图册,卫奚便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本来要伸出的手收了回来,本来要说出口的拒绝之语也变成了一个“好”字。 马车慢悠悠的行驶在石板路上,凝枝坐在车辕上,间或能听见零星几个字从窗帘后传出,却是什么“截面”、“土方”之类的,觉得十分纳闷。 小姐怎么竟与姑爷说也土啊泥啊的,这不是大煞风景吗? 她心中有疑惑便忍不住问坐在另一边的书砚,“你们小姐和姑爷为什么总聊些别人听不懂的东西,说说花啊月啊的,不好吗?” 书砚白她一眼,这丫头比自己还呆呢。 “少夫人和大公子说什么我听不懂,也不懂花和泥有什么区别,我只知道,大公子除了跟太学里的几个好友有话可说之外,还从没跟谁聊得这么投机过呢。” “是吗?”凝枝挠挠头,里头的声音虽是断断续续,却确实也没有断过,想来是聊得投机吧。 回到卫府时天色尚早,卫奚既是回府,自然要先去给卫怀策和李氏请安,苏映是与他一起进的院子,便也跟着去了。 这次她出门是为苏佳的事,而李氏虽是鄙夷苏府两个女孩儿行为都如此轻佻大胆,倒也没阻止她回娘家,只是见她进来,神色比往常更加冷淡。 “见过母亲。”卫奚先去了卫怀策那边,被留着说了一会话,苏映便独自一人先来了李氏这里。 李氏淡淡点头,轻“嗯”一声:“不知你母亲身体可好。” “多谢母亲关心,家母身体还算健朗。”苏映答得恭顺,想是没听出她的画外音一般。 “听说府上二小姐不日便要出嫁了,不知这嫁妆可都备齐了?”李氏没打算放过这个话茬。 自己这个媳妇看着面嫩,可不知怎么,每次对着她,李氏总觉压她不住,便是对方看着再低眉顺眼,瞧在她眼里,却总觉得是在做戏。 便如此刻,若是她家中庶妹做出此等伤风败俗的事,她定会羞愧难当,哪像苏映,被人问到话头上了,还能脸色不变,更无丝毫羞愧之意。 “回母亲的话,一切有宫中娘娘派下来的嬷嬷操持,想来是出不了乱子的。”苏映仍旧答得不卑不亢。 提到宫中,李氏便是心中还有再多刺人的话,也不好再说,只得将这口气又憋了回去,凉凉道:“既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正是呢。”苏映仍端坐不动。 这时,一个小丫头端了托盘上来,刚准备给李氏换已有些凉了的茶,哪知不小心绊倒裙琚,脚下不稳,连带着托盘上的茶盏也跟着泼了出去。 “混账!”李氏衣裳被茶水濡湿,大怒,指着小丫头便道,“来人!将这个没规矩的小蹄子拖出去打二十板子,再停了她两个月的例银!” 小丫头早已吓得抖如筛糠,闻言立刻哭求道:“夫人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苏映没想到李氏待下人这样严苛,不过失手,却要将人打个半死,她刚想开口劝两句,却见李氏余光正恨恨盯着自己,便又住了口。 想来她这通火,有一大半也是朝自己来的吧,当这自己的面发作下人,又撒这一通气,要是她再劝,或许者小丫头日子要更难过了。 她因受自己连累,无端挨了板子,又被罚了银钱,那自己便事后给她送些药,再补上银子吧。 李氏发作一通,觉得堵在心口的气顺了些,见苏映仍坐在下首,便道:“我要去后头换衣裳,这边有赵嬷嬷,你有事便直接吩咐她就是。” “是。”苏映起身应下,目送李氏离开后才又坐回椅子上。 看来她这是要罚自己坐冷板凳了,就是不知这冷板凳要坐多久。 门外廊下,小丫头被责打的声音隐隐传来,房中众人都噤若寒蝉,只赵嬷嬷还是老神在在的模样,似乎对此毫无所觉。 半个时辰过去,李氏还未出来,苏映便也坐得有些脊背僵直,正想着要不找个借口先离开,却听下人来报,大公子到了。 卫奚进来是便见苏映满脸倦怠的独自坐着,赵嬷嬷立在一旁,屋内安静得很。 “母亲呢?”卫奚问苏映道。 苏映刚想答,赵嬷嬷却是先开了口,“夫人刚刚进去换衣服去了,马上就出来,大公子稍坐片刻,老奴这就去告知夫人。” 卫奚以眼神询问苏映,苏映便也颔首道:“确是如此。” 赵嬷嬷本来就走得慢,听苏映这么说,便将余光收了回来,大步进了后间。 她刚一离开,苏映便不着痕迹的扶了扶自己的后腰,后才又端正坐好。 此番动作自然落到了卫奚眼中,他不着痕迹的拧了拧眉,嘴角也绷直了些。 赵嬷嬷进去后不久,李氏便换了身衣裳出来,苏映自觉罚坐结束,也重整旗鼓,应付起自己这个婆婆来。 ----- 被打的小丫头已是由几个仆妇拖着回了房,只是因着伤在后头,便只得让她趴在床上,连个上药的人都没有。 屁/股上隐隐抽痛,小丫头委屈得直掉泪,正想求了同屋的丫头给自己买些活血化瘀的药,哪知却被拒绝了“荷叶,不是我不帮你,上次你说家中有急事,借我的一吊钱现在都没还,我自己的体己银子都没了。”同屋丫头无奈道。 “我……”叫荷叶的小丫头听她这样说,也羞愧的垂下了头,“你放心,等我下次发了例银,我一定第一时间还你。” 她才刚被罚了两个月例银,同屋的丫头听她说还要等她发了银子才还,脸色立刻不好看起来,轻哼一声出了房门。 门被‘嘭’的一声关上,荷叶被吓得一抖,越想越委屈,加上身上疼得厉害,便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妹妹这是怎么了?”梅香推门进屋,便见荷叶正哭得凄惨,赶忙上前掏出帕子给她抹泪,“快别哭了,仔细越哭身子越疼。” 荷叶泪眼朦胧的看着眼前人,迷蒙着叫了一声:“梅香姐姐?” 梅香给她拭完泪,又从袖子里掏出个瓷瓶来,道:“这是化瘀的药膏,我听说妹妹挨了罚,想着你一个人在府里孤苦伶仃的,便过来给你送点药。” “多谢梅香姐姐。”荷叶感激的望她一眼,“别人都避我远远的,还是梅香姐姐好心,还记挂着我。” “世上谁家没有难事呢?”梅香将瓶子塞口打开,给她抹上,“再说,那是你亲哥哥,你不救他还有谁能救他,只是你把钱都填进去,却苦了自己了。” 说到自己那不争气的哥哥,荷叶心情又低落下去,“他说他快被人打死了,要是我拿不出钱来,便只能去给他收尸,这样的狠话,我哪里受的住。” 谈话间,梅香已是把药给她敷好,随即笑着起身道:“妹妹也是个善心人,我看你也是可怜,要是以后再遇到难事,无人可说,不妨来找我,虽我能力有限,当个听话儿的人却是没问题。” 第34章 从正房出来,苏映便与卫奚同行,一起往竹苑去。 上午为着苏佳的事,苏映特地回了娘家一趟,不过王氏虽是提了自己庶妹为何会与二皇子扯上关系,但主要还是为着苏质的告诫。 苏映这一路上都在琢磨,为什么自家老爹反对卫奚掺和进河道的事,想到最后,她也只能猜测,或许这里面有苏府和卫府都惹不起的人。 这样的人,要么是京城世家大族,要么是底蕴深厚的公侯之家,要么就是皇亲国戚,确实不好得罪。 苏映只想安安分分当她的贵妇人,从没想过有天也会被推到菜市口或是发卖为奴,所以要是可以,她还真想劝劝自己这个夫君。 余光扫了眼身旁之人,苏映在心中揣测,自己能说服他的几率有几分。 卫奚没有察觉到苏映的打量,他看似神色如常,其实心里却正陷入一片迷茫。 竹苑近在眼前,不知怎的,他突然又想起了下午在马车中的那一幕,顿时心中有些无措起来。 上次之后,卫奚便没有再睡软塌了,如今更是不可能再分床,那自己会不会也如下午时那样,又做出轻薄之举? 屋里的丫头见他们回来,全都迎了出来,卫奚冷点的点了下头,苏映却见凝枝朝自己使眼色,便在进屋后留了她一人伺候。 “说罢,你发现什么了。”苏映开口。 凝枝左右看了一眼,见房门紧闭,这才小声道:“小姐料的不错,芝小姐屋里的梅香今天悄悄去了荷叶的屋子,呆了好一会才离开。” “哦?”苏映眉头微挑,想不到正房那边才一有动静,卫湘芝就这么快出手了。 “那个荷叶是十分什么来历,你私下里打听一下,不要露出痕迹。”苏映抿了口茶,吩咐道。 “是。”凝枝退下,苏映便又拿了本书,坐到窗边翻看起来。 此时雪已经停了,天地间有些雪后初霁的空灵,恰好风也不大,坐到窗边倒是不冷。 卫奚一抬头便看见了坐在窗边的苏映,但见她雪肤乌发,容光慑人,神情却极专注的翻着手上的书页,时不时还停下里在手心默写着什么。 此时临近傍晚,天虽未全暗可也不够透亮,属于既可点灯也可不点,而若要不点,便得站在窗边才能看清书上的字。 他只看了一眼便准备收回目光,苏映却突然皱起了眉,似乎是遇到了难题,在比划半天后,起身离了窗边。 什么问题竟能难住她?卫奚也有些好奇。 通过前几次接触,卫奚对苏映已经大大改观,甚至觉得她其实比很多女子都聪明。 想着想着,卫奚便忍不住起了身,迈步出了书房,往卧房而去。 书砚冷眼瞧着,在心里直叹气。 以前大公子但凡进了书房,不到时辰绝不出来,哪像现在,才过了不过半个时辰,便又去找少夫人去了。 门口丫头见他过来,福了福身,随后便打起门帘,卫奚头一偏进了屋子,果然就见苏映正在桌上写写画画。 “夫君?”苏映有些惊讶的看着他,可随后就转为了欢喜,“我刚刚看到一种引水车,据说可不费人工引水入渠,夫君可要来看看?” 卫奚正斟酌词句,想问苏映刚才看到什么了,此时她既然先开了口,那自己就可顺着台阶下了。 “也好。”卫奚淡淡点了下头,走到书桌旁。 苏映看的是一本介绍民间发明的杂书,上面不仅介绍了各地风俗民情,甚至还穿插介绍各地吃食做法,农具小件等等,很是有趣。 这水车便是其中一种,据书上言,有一地虽水源丰沛,却因地势的原因,其间百姓凡耕种都极艰难,每到夏日便要每天的担水浇地,否则庄稼必要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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