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嫔妾相信你,”池仙姬的笑容十分亲切,好像愿意包容你的所有,“但是他们都不信。包括你的皇帝哥哥。” “怎么办呢?” 蓁蓁情不自禁地跟着她重复了一遍。 池仙姬骤然压低声音,“太后娘娘在等你呢,她等你给她一个说法。” “元贞妹妹,乖,去告诉太后,你没有想害她的,让太后去告诉你的皇帝哥哥,你没有害人,好不好?” 说罢,池仙姬拍了拍手。 立刻有一名小太监端着托盘上前,里面放置了一个纯金的酒壶,还有酒盏。 “那是谁杀的?” 少女忽然问。 这句话的语气过于冷淡镇定,池仙姬差点以为少女的无助恐惧都是装的。 她倏地看去,却见少女垂着浓密的眼睫,正玩着自己腰上的系带,却将之弄成了纠缠不清的死结,可见少女的心情,如同这系带一般纷乱无比。 池仙姬抬起纤纤玉手,亲自斟满了一杯酒,她小心翼翼地端起,好像里面是什么琼浆玉液。 “来,元贞妹妹。只要喝了这个,你就可以见到太后娘娘了。” 她将那杯酒送到了少女的唇边 眼眸带笑,温柔贤良得像是一朵白玉兰。 “可是,我见到了母后,我要怎么说呢?” 少女双手平放在膝盖上,也不伸手去接,认真地询问。 池仙姬唇角弧度愈发明显,她引诱道,“你只要说,你没有害她,就好了。要是你不这么说,她会来找你。不,她会化为厉鬼,去找你的皇帝哥哥。她会害死你的皇帝哥哥。” “我不要!”少女面色发白。 池仙姬眼眸微眯,“来,娘娘,喝了它,不会有痛苦的。” 女子脸色怜惜,带着一丝悲悯,好似在看着世间受苦的众生,而她要帮助它们解脱。 酒盏的边沿就要沾到唇瓣,却被少女抬手打翻。 盯着倾洒在地上的酒液,刹那间池仙姬的眼神变得无比阴暗。 “你……你是不是想要我的命。” 头顶怯怯的声音传来。 “看来,你也不是真的蠢嘛。” 池仙姬将发丝撩到耳后,露出洁白的,戴着长长流苏的耳垂。她站起身来,自上而下地看着凤座上几乎蜷缩成一团的少女。 “怎么不听话呢,娘娘。” “嫔妾不想逼您的呀。” 少女不说话了。 “为什么?”她的乌发披散在后背,声音听上去像是夹杂着哽咽。 “想要娘娘命的,可不是嫔妾。娘娘要恨,也该恨你的皇帝哥哥,” 池仙姬冷淡地说。 不知是出于何种心理,很想看到白蓁蓁绝望的模样,那比看到她的死状,还要令池仙姬感到舒心。 一直作为被保护被宠爱的存在。 她凭什么? 池仙姬很喜欢,不,应该是尤其迷恋,摧毁这种人的防线。 一点一点地摧毁折磨,看着那个人绝望崩溃的模样,真的很有趣。 “皇后娘娘,嫔妾觉得你像一个旧人。” “那个人,”池仙姬轻笑着说,“因嫔妾而死。” 蓁蓁倏地抬眼。 “魏元贞,不,白蓁蓁。” “你到底还是要死在我的手上。 池仙姬的眼中,仿佛燃起了一簇火苗,她十分兴奋,且对这种掌控他人生死的感觉欲罢不能。 特别白蓁蓁于她,有特殊意义。 她是白雨渐的软肋,如果死在自己手上。 得知真相后的白雨渐,一定会无比痛苦,对她无比憎恨。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 想到白雨渐会用一种恨得发狂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池仙姬就兴奋得浑身发抖。 那个人,永远不会有这种极端的情绪,不论爱,还是恨。 就像一块没有温度的冰。 被这样的人深深地憎恨着,挑动这个人如此极端的情感,那该是多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蓁蓁观察着她的神情,忽然感悟到了什么,“你并不喜欢白雨渐。” 池仙姬怔了一下,脸色猛地一变,厉声开口。 “你没有失忆?” 都是装的? 池仙姬心头被恼恨笼罩,不禁上前一步,“你敢骗我?” 蓁蓁却没有被她的神情吓到,而是挑了挑唇,“若非如此,怎能知道你这个疯子,都在想些什么呢?” 少女将手搁在扶手两边,眉眼弯弯,笑意吟吟地看着她。池仙姬脸色扭曲一二,慢慢又恢复了平静。 她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你兄长?你兄长心系于我,你不是知道么?” 池仙姬目光闪动着甜蜜,“他为了我的病情劳心劳力,为了我不顾落水的你,为了我甘愿交付性命,为了我要杀了你给我陪葬。” “白蓁蓁,不管我喜不喜欢白雨渐,他都把一颗心捧到了我面前。” “任我一眼不看便丢弃、扔到地上摔烂、还是拿去喂狗,他都无怨无悔。” 如同两年前那般,她用那种冰冷、高傲、看着蝼蚁的眼神在睥睨着蓁蓁。 蓁蓁亦是淡淡回望。 从前不懂,如今的她却轻而易举能够猜出对方的想法。 池仙姬说这番话的目的,绝不是想要炫耀白雨渐待她有多特别,而是想刺激自己,想看自己嫉恨疯狂绝望无力的模样。 可如今的她,又何曾需要那般? “哦,是吗?” “那么,为什么你的任务还是失败了呢?” 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让池仙姬定在了原地。 白蓁蓁怎么知道……自己接近白雨渐是为了任务? “不,”池仙姬蓦地冷笑,“我没有失败。” 她仰着下巴,眉眼之间都是高傲,是重复亦是强调,“我没有失败。” 站在她的角度来说,她确实不算失败。 只要是人,都有私心。 池仙姬的私心就是想要掌控他人的生死。 广宁侯让她接近白雨渐,套出连枝的秘密并且劝降于他,共谋大业——便是造反。 广宁侯交给她的任务确实失败了。 可池仙姬绝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提起那段往事,她甚至是得意的骄傲的,因为她成功操纵了别人的生死。 不论是用何种方式。 她将这件事视作至高无上的荣耀。 要说喜欢白雨渐?未必。 如果白雨渐不是姓明只是白家的一介郎中,她根本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在她的心中,只有雁南明氏的嫡长子,才配与她扶绥池家站在一起。 时至今日,蓁蓁方才理解了池仙姬的所作所为。 她理解,却仍旧憎恶。 “圣旨在此,皇后娘娘,容不得你抗命不遵了。” 池仙姬不欲再多废话。她将圣旨展开,放到她面前。 确是姚玉书的字迹无疑,尾部盖着一枚鲜红的玺印。 蓁蓁长久地看着,随即缓缓叹出一口气。 池仙姬也不催促,再次拿起杯盏,缓缓地斟满一杯,双手奉到蓁蓁面前。 “白蓁蓁,其实要说恨你,未必。” 池仙姬笑着,眼角隐隐泛红。 她低声说,“我确实厌恶你,是因为你很像很久以前的我,那个被双亲放弃,沦落教坊司之前的我,天真得可怜,愚蠢得可笑。却是我永远变不回去了的池袅。以为会有人保护自己,以为会得到无上的宠爱。都是假的,骗人的。” “没有人会永远保护你,站在你身边。” “能够倚靠的,唯有自己。” “我必须坐上这个位置,所以抱歉,你只能去死了。” “如果,你不是俪韦的女儿,不是白雨渐的妹妹,”池仙姬抿了抿唇,“如果,我不曾遭遇那些事。或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还是算了。” 蓁蓁安静看着她的眼睛,淡淡道,“我们永远不会成为朋友。” 道不同,不相为谋。 池仙姬轻扯嘴角。 也罢,她也不需要什么朋友。 这种虚伪的话,她听了也恶心。 “太后呢。” 蓁蓁忽然问,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她与你无冤无仇。念着与你母亲的旧日情谊,甚至还将你从浣衣局中救出,免你受劳役之苦。” 池仙姬一僵。 她的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愧疚。 只是那愧疚太轻了,轻得好像一片羽毛,在心上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池仙姬毫无感情地说,“一枚棋子罢了。” 蓁蓁沉默。棋盘上的棋子,谁说终有一日,不会成为操棋的手。 但那些不是棋子,是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虞氏先是姚玉书的母亲,才是太行的太后。她一直记得这一点。 或许,这就是池仙姬与她不能成为朋友的真正原因。 蓁蓁眼眸微闪,一言不发,将那杯酒接了过去。 她低头看着,不解这样可怕的鸩毒,为何会如此清澄透澈。 池仙姬也不催促,殿内一时安静。 蓁蓁将酒杯凑到了唇边。 手腕却是一阵刺痛,一阵酸软无力,她蓦地洒了那盏酒,手心也垂落下来。 铿,什么东西掉落在地。 细细一线,滚了一滚……在日光下反射着银光。 竟是一枚银针? 蓁蓁极为惊讶。 一股清冽的松香味扑面而来,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被人拥在了怀里,感受到那人微微的战栗,似乎冷到了极点。 她费力睁眼,却只看到来人冷白的颈,上面一条细细红线形成强烈反差。 本该远在边境之人,竟是出现在了面前。 蓁蓁眨了眨眼,推他,却是推不动。 男子将她松开了一些,紧紧盯着她看,脸色苍白得可怕。 身着极少见的玄黑之色,墨发凌乱披散在肩,整个人满是从战场染上的肃杀冷峻。 “丞相大人?你怎么回来了。” “白雨渐?”池仙姬惊悸不已,微微后退一步,“此是内廷,你身为外臣竟敢擅闯!真是胆大包天!” 白雨渐的眼中,却只剩下那少女一人。 此刻不管什么皇后什么丞相,贵贱尊卑,统统抛之脑后。 他的目光,缓缓从那酒壶,落到那纸圣旨上,骤然锁紧。 他抓起那圣旨,眼睛一眨不眨逐字逐句地看完,骨节攥得隐隐青白。 他蓦地将那圣旨扔在地上,嗓音嘶哑得可怕,“为什么?” 他在问谁。 少女静默了好一会儿,她说,“君要妾死,妾不得不死。” “皇帝骗了你!也骗了我。他骗了我们所有人。” 白雨渐缓缓地跪在了地上,乌发凌乱散落满肩,她这才看到他穿着甲胄,似乎是刚刚从外赶来,满身风尘仆仆。 一双桃花眸里满是灰黯。折射不出半点光彩。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55 首页 上一页 85 86 87 88 89 9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