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所求,皆在此处了。” “这地宫,丞相可还满意?”她笑得喘不过气来,身子往后一倒,躺在了贵妃椅上。 那椅子前后晃悠着,她细白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叩。 “只要你臣服于本宫,奉本宫为主,哄本宫开心,这些,就都是你的。” 一声讽笑蓦地响起。 “你做梦。”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立刻让那椅子停止了摇晃。 少女站起身来,逆着光的面容明显透着不悦。 “本宫讨厌被人忤逆。” 她像是一个要不到糖吃的小女孩,娇蛮地撒着气。 “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考虑,两个时辰后本宫过来,希望你不要再说一些,让本宫扫兴的话。” “否则,你知道后果。” 说罢,她便转身走了出去,衣袂飘飘,身姿窈窕。 白雨渐缓缓闭上眼睛。 蓁蓁离开那间屋子后,却没有直接离开地宫,而是又进了一个房间。 里面关押着一个少年,池飞白。 上次,她与印朝暮看过这人之后,便命人将他从刑架上放下,只锁着脚踝,限制他的活动范围。 此刻人正缩在角落,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两年,她不许他死,也不许他接触外界。 这室内,只有几颗夜明珠提供光亮,就连外面的阳光也照不进来。 正常人日日如此,恐怕会被逼疯。 可她偶尔一两次的探望,竟然让这个少年对她产生了奇怪的情愫。 蓁蓁不能理解,但不妨碍她觉得厌恶。 “池飞白,”她站在门口,“你姐姐完蛋了。” 淡淡陈述的句子,却让池飞白霍地抬起头来。他冲她扑了过来,可那锁链锁住脚踝,堪堪离她裙角还有一点点距离,他倒了下来。 发出一声闷哼,显然是摔得不轻。 少女垂眸看着他。 她嘴唇鲜艳红润,好似涂抹了鲜血。 衬着那双纯净到极致的眼眸,竟然美似妖孽。 飞白很快就爬了起来,他跪在地上,脸色灰败。 “杀了我,杀了我吧!您想怎么对我都可以,求您放了我的姐姐!” “你知道,你姐姐做了什么事吗?” 她怜悯地看着跪在她脚边的少年。 “她杀了虞太后,池飞白。她在拿整个扶绥池家在赌,就为了她的后位。” “如果你现在还在池家,那么她就是不顾你的命,也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样的好姐姐,你还要为了她向本宫求情?” 蓁蓁不可思议。 池飞白愣了一会儿,低着头,怔怔地说,“姑娘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就算要我去死,我也愿意。” 她蓦地明白。 原来他不过是池仙姬养的一个傀儡。 不懂是非,不辨善恶。从身到心,都完全地奉献给了他的好“姐姐”。 “既然,你对你姐姐有这么深厚的感情,”蓁蓁抬起脚,踩在了他的肩膀上。 直将这个人踩进尘埃里去,与地面持平,她才温柔地说,“又为什么对本宫露出那种,觊觎的眼神呢?” 飞白浑身一震。 内心最丑陋最阴暗的情感,就这样被她宣之于口,好像把溃烂的伤口露于人前。 他感到无地自容。 “我,我……”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明明以前,在他和姑娘的眼里,她只是一个绊脚石,一只抬脚就可以踩死的蝼蚁。 可是,他还是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与黑暗中,对这个每次一出现,就犹如明珠般,照亮了整个天地的美丽的少女,萌生了不一样的情愫。 尽管那些黑暗与折磨,都是拜她所赐。 第一次意识到这样不正常的情感时,他羞愧得想要即刻死去,他也付诸了行动。 然而每一次,都会被救回来。 她会吩咐给他煮什么汤药,给他的伤口涂抹什么药膏,即便他知道,她救治他,不过是为了下次更好的折磨。 她还在他身上试验一些药。 那些药有些副作用,她看到他的痛苦,也视而不见。在她的心目之中,他不过是一个用来试药的工具。 她曾对他说,“我不在乎你当初是不是骗了我。只是,我不喜欢别人欠我不还。既然你亏欠我,那就为我试药。等我心里的气消了,我就放了你,怎么样?” 她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天真单纯,就好像是从前的白蓁蓁。 飞白鬼使神差地答应了下来。 而这一次她来见他,却是为了告诉他。 “飞白,你可以走了。” 她堪称怜悯地说着,并且将脚从他的肩膀上放开了。 然而飞白却一把抱住了她的小腿。 他俊秀的脸上泛着红晕,细弱蚊呐地说着什么。 蓁蓁皱眉,很想一脚把他踢开。 却听见他说,“不要。别赶我走。” 蓁蓁身上顿时爬上了鸡皮疙瘩。 她立刻将人踹开,飞快后退几步,少年却抱紧了双臂,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为什么? 难道她找到了新的药人了吗?所以就不再需要他了?他有哪里做的不好吗? 明明他都不再反抗了。那些药不论是什么他都乖乖吃了,为什么要赶他走。 飞白的心被巨大的惶恐不安淹没,他急切地抬起脸,一双眼里满是迫切。 “别赶我走。” “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蓁蓁满眼不解,她小心翼翼绕着他走了一圈,确定他没有攻击自己的欲.望。 方才轻声说道,“那你做本宫的奴隶吧。” 她的手指着一扇房门,“照看好那间屋子里的人,事无巨细,这就是你唯一的任务。” 她笑着,像是一朵盛着清露的幽昙。 “不过,你要是敢有什么异心。” “你的姐姐……” 飞白怔怔点头。 直到少女离开很久,他才满眼苦涩地站起身来。 他竟然放弃了与姐姐相聚的机会,而选择留在了这个地宫。 可,光是想到会离开她,会再也见不到她,他就想死…… 只觉得,世上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他的双手捂住脸庞,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眼泪大颗大颗掉落,他这样是不是疯了,彻底疯了。 …… 蓁蓁出了地宫,这会时间姚玉书还没下朝,她索性换了一身衣裳,走到暖房散了会心。 暖房里有很多花卉,大多都很名贵。 只在不起眼的角落,种着一些迎春花。 她看着看着,心血来潮掐下了一朵。 又在暖房里面逛了逛,给一些看上去有些耷拉的花草浇了点水,这才慢悠悠地来到了地宫。 “滚。” 刚推开门靠近,男子的冷声呵斥,还是突破层层帷幔闯进耳廓。 即便闭着眼,白雨渐也能靠脚步声,分辨出来者是谁。 而飞白,则是跪在一边,沉默着。 他没有想到,她让他来照顾的,竟然是这个人! 这两年被囚.禁,他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事情……但是连公子这样的人,都落到了她的手上…… 也许当初,池仙姬和他都错了。 “怎么,他不肯用饭?” 蓁蓁扫了眼一旁已然冷掉了的清粥,捻着手里那朵长春花。 飞白闷闷地回,“是。公……他不允许我……奴才靠近。” 蓁蓁点头,“你下去吧。” 少年这才离开。 一下子,室内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她随意坐下,将那朵长春花放到他枕边。 白雨渐双目紧阖,薄唇吐出二字。 “飞白。” 清寒的嗓音里,满是压抑的怒气,“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蓁蓁手指抚过他脸,被他一偏躲了过去。 她也不大在乎,“你说呢?” 双手托腮,天真地说,“本宫把他关在这底下,亲手调.教了两年,才让他变得如此听话。” “大人你说,你要被调.教多久,才能如他一般呢?” “三年,五年,还是十年?” “哎呀,本宫可没有那么多耐心。” 白雨渐沉默着。 他的眼眸忽然睁开,直直地看向她,那里面的神色极为严厉。 是她许久没有见到的白雨渐了。 “怎么,又想说教啊?”她兴致缺缺,“劝你最好不要。本宫讨厌说教。” 白雨渐勾着唇角,淡淡道,“你不是很想知道,当初为什么非要杀你不可吗。” 蓁蓁笑道,“什么?” 他盯着她说,“你是我亲手养大,当初身染重病亦是我一力救回。你的命,我想拿便拿走了,还需要过问你的意见吗?” 蓁蓁笑意凝固在嘴角。 他果然知道,往哪里戳刀子最伤人。 这一点她恐怕永远,永远都学不到他的半成功力。 她垂眸,与他对视了一会儿,就在白雨渐以为她会气得转身就走,她却忽然翻身上了榻来。 她换了一身绯红的衣裳,裙摆如同花般铺开在两侧,竟是就这么骑在了他身上。她低垂眼眸,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 夜明珠的光辉映着她白皙的脸庞,竟是透出一股妖冶。 一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在那上面逐渐收紧。 窒息感传来,男子腹部肌肉紧绷着,盯着她的瞳孔缩了缩。 “白雨渐你别以为,我不会杀了你。” 她笑着说,手指一点一点地掐紧他的颈项。她唇上还有破皮,那是他咬的。 他冷冷地盯着她。 “难道不是吗?你六岁那年身患疫症,若不是我,你早就死在了乱葬岗,是我救你一命,将你养到十六岁。那一箭,不过是我后悔了,后悔了把你养大,所以取回罢了。” “你在恨什么呢?” “恨我不爱你?” “千方百计让我爱上你,就是为了今天,”他每说一句,脸色就苍白一分, “就是为了把我关在这种地方,用尽手段,让我从精神和肉.体上屈从于你?” “白蓁蓁,你想让我做你的玩物,对.吗?” 看到飞白那一瞬间,听见她亲口承认,两年关在这里“调.教”。 某个地方好像彻底崩坏了,再也没有办法复原。 恨意灼烧着胸口,他无法自抑地说着那些话,可每说一句,心口就如同被刀片凌迟,连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可就好像是自虐上了瘾,他喉结滚动着,继续漠然地说道,“你大可以试试。” 她满脸的怒气,却好像一下子消失了,她轻轻地勾起嘴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是吗?” 他的唇上蓦地传来刺痛,是她在上面狠狠噬咬,毫不惜力。 然而在这样激烈的撕咬后,一条软香却蓦地探入口中,他蓦地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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