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还是从姜凤书手中接过了酒壶,拧开瓶口闻了闻,酒味异常浓烈,显然是烈酒,这么洒上一点,旁人一闻就知道是烂醉。 内侍唱偌的尖细声音传来:“太后驾到——” 叶汝真握着酒壶,脸色一紧,问道:“姜姑娘既然并不在乎我受不受宠,看来心中也没有多喜欢陛下吧?” “喜欢……”姜凤书低低地笑了一下,“姜家的女儿,怎么会有喜欢?” “开门。”太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慢着。” 另一道声音也传来。 这声音永远都是凉丝丝的、懒洋洋的,好像永远也冒不出一句正经话似的。 但叶汝真听到这个声音,整颗心都安定了下来。 “陛下?”姜凤书的眸子里微微掠过一丝意外,“你跟我在这里说这么久,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叶汝真道:“嗯,都是在宫里混的,怎么能没有一点半点后招呢?” 牛是这么吹,实际原因是风承熙认为她在宫里就像一只谁都捏得死的小弱鸡,因此嘱咐过郑硕,但凡遇上半点异常,不用管叶汝真怎么说,第一时间先派人去给他报讯。 便是当初选择这间撷芳阁,也是经过了凤承熙首肯——此地离明德殿、乾正殿与御书房都不远,无论风承熙身在何处,都能在半炷香时间赶来。 “你若是在宫外,朕鞭长莫及,只怕真要让人钻了空子。但你在宫内,若有一丝委屈,朕必定赶来为你做主。” 皇帝金口玉言,他做到了。 “他果然待你很上心……” 姜凤书声音很低,听不出喜怒,但那一霎那的吃惊已经过去了,她的眼神重新变得秋水般平静。 “但是没有用的,来的人越多,你的罪名便坐得越实。叶大人,就算是为你的家人着想,听我的话吧。” “我可真是好奇啊,”叶汝真打量姜凤书,“你一面害我,一面又保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说过,我只要你离开皇宫,并不想要你的性命。” 外面太后与风承熙已经开始争执,太后要开门,风承熙不让。 太后:“熙儿,你为何定要和母后对着干?” 风承熙:“母后,朕是一国之君,而您在违逆圣旨!” 太后:“你是皇帝,也是哀家的儿子!” 风承熙:“这话太后可要想仔细一些再说。” 太后当即大怒:“你到底要听信那些谣言到什么时候!哀家生你之时,疼了一日一夜,恨不得干脆死了,也不想受那苦楚,但当哀家看到你,便觉得一切苦楚全都值了!可哀家怎么也没有想到,十月怀胎,生死临盆,竟然抵不过一个贱妇的谣言!熙儿,你太让哀家寒心了!” “……” 叶汝真发现,这对母子吵架,最后好像总会吵往同一个方向。 姜凤书冷冷道:“叶大人,我给过你机会了,既然你不愿用,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她说着,眼圈迅速泛红,两行清泪滚落,奔向房门,颤声娇呼一声:“姑母……” 还未来得及打开门栓,忽然背心头顶皆是一凉,紧接着酒气薰天而来。 姜凤书回头:“!” 叶汝真晃了晃空掉的酒壶,微微笑:“这么好的酒,莫要浪费了。” 然后先姜凤书一步,拉开房门,扑向风承熙膝下,抱住大腿,拖长声音哭嚎: “陛下——”
第36章 清白 风承熙的视线锐利, 迅速把叶汝真上下打量一遍,确认她全须全尾没有一丝损伤,方问:“怎么回事?叶卿身体抱恙,不是该在殿中养病吗?” “臣因卧床多日, 今天精神稍好一些, 便想出来走走, 不意在此偶遇了姜姑娘,姜姑娘她……她很不对劲, 陛下快请人来给姜姑娘瞧瞧吧,臣觉得她可能是被人下药了, 竟生扑到臣身上来, 臣——” “你胡说些什么?!”太后怒道,“书儿端庄娴淑,绝不会做此等事, 你莫要血口喷人!” “姑母!” 撷芳阁内传来一声哭泣, 姜凤书扶着那宫女,摇摇晃晃走出来, “姑母快传太医,救救阿沅!” 宫女眼睛半睁,艰难道:“姑娘……快走……莫要让那人欺负……” 叶汝真:“……” ……敢情没死啊? 太后快步过去扶住姜凤书, 宫女阿沅也被扶到一旁, 太后道:“书儿,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姑母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我想去为姑母折花,走到此处有点累了,便想歇歇,不想进门发现叶大人在此。我正想回避, 他却栓上了门……还、还想灌我酒……” 姜凤书说着,眼中泪长流,“若不是阿沅,我只怕要被他玷污了去!而今只求姑母救救阿沅,书儿……去了!” 说罢,翻身便往门框上撞去。 “……” 叶汝真叹为观止,甘拜下风。 这么多人在这儿,自然容不得她真把自己撞了。 宫女内侍齐上,把姜凤书拉了回来。 姜凤书扑在太后身上,只哭得肝肠寸断,泪如雨下。 太后把姜凤书搂在怀里,一面安慰,一面厉声喝道:“来人,给哀家把这狂徒拿下!” 宫人得令,正要上前,风承熙一把把叶汝真拉到身后,“谁敢?!” 郑硕带着羽林卫上前,呼啦拉站成一排,挡住。 太后怒道:“陛下,你这是成心要包庇这目无王法的混账?!” 风承熙没应声,忽然向叶汝真伸出手:“壶呢?” 叶汝真一愣。 风承熙低声道:“你把酒弄了人家一身,壶在哪儿?” 叶汝真道:“我泼完就扔地上了……” 风承熙:“下次记得,这种紧要物件,可不能用完乱扔。” 叶汝真立即便要去找,风承熙道:“笨,你这会儿哪里还找得着?” 两人声音虽低,但此时剑拔弩张万籁俱静,别说有人聊天了,哪怕一只苍蝇飞过,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 风承熙说完,拂了拂衣袖,走向被扶在旁边的宫女阿沅。 阿沅靠在宫人身上,气息微弱,等待太医来救人。 见皇帝走近,她动了动,似挣扎着想行礼。 “别动。”风承熙弯下腰,仔仔细细打量她,凑近她闻了闻,然后直起身,回手从郑硕腰间抽出了刀。 众人大惊。 刀尖搁在阿沅脖子上。 “陛下!”姜凤书流泪道,“陛下若要拿人出气,只管冲臣女来,臣女不讨陛下喜欢,还惹怒了陛下身边的红人,臣女自知罪该万死!只求陛下放过阿沅,饶她一命!” 说着,叩头不止。 “谁要她的命啊?她的命很值钱么?” 刀尖沿着阿沅的衣襟一点一点往下,风承熙的声音闲闲的,“朕上次出宫,在街上看见一个人蒙着眼睛用刀尖给木人剥衣裳,一件又一件,剥得干干净净的。朕也想试一下。朕头一回玩,就不蒙眼了,阿沅姑娘你忍着点。” 刀锋一转,“呲啦”一声,便划开了衣带。 阿沅尖叫一声,“当啷”一声响,一只石榴大小的镏金小酒壶从阿沅身上掉了下来。 风承熙拿着刀挑起小酒壶上的流苏坠子,日光下,小酒壶上镶嵌的宝石闪闪发光。 “这酒壶是月氏进贡的吧?朕从不用这么小的酒壶,叶卿尚在病中,也没有随身带酒的道理,而这酒壶又是在姜姑娘的宫女身上发现的……姜姑娘,你还有什么话说??” “酒壶的确是臣女的,”姜凤书脸上带着泪痕,“却是被叶大人抢去,灌了臣女一身。他……他实不像一个病人,阿沅为了保护臣女,被他一手推倒,撞成重伤,臣女的力气全不是他的对手,幸好太后与陛下来得及时,不然臣女……臣女——” 她再也说不下去,因为风承熙的刀尖停在了她的面前。 “陛下!”太后惊呼。 风承熙充耳不闻,居高临下,眸子不带一丝情绪:“他若真有那么大的力气,何必多此一举灌你的酒?你的衣衫发丝若真是因他而乱,为什么他身上的衣带整整齐齐,连腰带都没有歪一分?还有你这胭脂……” 风承熙冷冷地笑了一下,“你的胭脂抹在了你自己的手指上,可有沾在他身上半分?姜凤书,你们姜家人全都演得一手好戏,但今日这出戏排得过于粗劣了吧?阴谋布局,构陷他人,欺君罔上,罪不可赦,就凭你这德行,也配为后?来人,给朕打入天牢!” 太后:“陛下!书儿是个姑娘家,是大央未来的皇后,她怎会糊涂到用自己的清白去构陷一名臣子?!分明是这狂徒见色起意,见事败露,才故意想灌醉书儿,好让书儿背上醉酒失仪的罪名,该下的天牢的人当是他才对!” 风承熙冷哼一声,正要说话,只听内侍禀道:“姜大人求见。” 姜凤声所谓的“求见”向来只是一个过场,太后已急命宣。 姜凤声身穿深紫官袍,清贵非凡。 在他的身边,两名羽林卫押着一个人。 叶汝真眼皮剧烈地一跳。 ——是赵晚晴。 她故意没提赵晚晴,是不想把赵晚晴牵扯进来。 姜凤书不知出于何故,竟也没提。 但此时赵晚晴被押到太后与风承熙面前跪下,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口中塞着布团。 姜凤声先行了礼,然后道:“回太后、陛下,此事臣已查明,此事全系这名宫女从中作梗,以学司妆为名,先后将叶大人与舍妹约在此处,在脂粉中加入了催情之物,以致叶大人与舍妹皆行止失常,还好太后与陛下来得及时,尚未酿成大错,臣已将此女捉拿归案,请太后与陛下定夺。” “不——唔——” 叶汝真刚开口,便被风承熙一把捂住了嘴。 风承熙微不可见地对她摇了摇头。 叶汝真看着他的眼睛,明白了。 太后要保姜凤书,风承熙要保她,谁也不肯让步。 有罪的不能是姜凤书,也不能是她,那便只能是赵晚晴。 果然,太后颔首道:“凤声辛苦了,多谢你查明了真相。来人,将此女打入天牢,严加审问,看看到底是何人主使。” 姜凤声领命,正要押着赵晚晴离去时,叶汝真大声道:“站住!” 几乎是同时,姜凤书开口:“且慢!” 两人的视线撞在一处,叶汝真在这一瞬间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姜凤书之前不提赵晚晴,理由应当也与她一样。 叶汝真转脸望向风承熙。 春日的阳光明净透亮,将他长长的睫毛照得纤毫毕现,在脸上投出清晰的阴影。 风承熙看着她,眉头微皱,带着三分关切,三分担忧。 叶汝真后退一步,右手附在左手上,高抬至触额,恭恭敬敬,一躹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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