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竹又向前走了几步, 直到正门前,又回首望了望萧逸鸿孤寂的背影,目光下移忽然注意到他腰间配带的那一枚极为眼熟的荷包,上面独树一帜的鸳鸯花样, 必定是早年长公主亲自绣的那个无异。 但刚回明月殿那日, 她已奉长公主之命将它交由院里洒扫的小太监丢弃。 今日, 怎会又出现在萧大人腰间? 转而又回想起近日来萧大人的一些奇特的行径, 难不成与公主和离后,萧大人现今是后悔了? 翠竹转而面色嫌恶,萧大人早做何去了, 先前能有当前这三分上心,长公主也会不如现今这般心灰意冷。 也不知道他是因为被公主主动提了和离心中不甘,还是幡然悔悟察觉到自己对公主真心? 回想起这十年长公主为萧逸鸿所受的委屈,不是他现在随意去捡个被公主舍弃的荷包挂在腰间,方能弥补的! 早知如此, 何必当初。 翠竹方才回神,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新摘的桃花, 欢欢喜喜送往宁星玥的房中。 推门入内时,发现宁星玥已经起了, 穿着单薄的里衣斜斜倚在贵妃榻上, 乌亮的青丝披散在女子单薄的身侧, 窈窕的曲线被勾勒得玲珑有致。 在晨曦的辉映下,宁星玥肤若凝脂,乌亮的眸子深不可测冷冷望着窗外虚无的长空。 翠竹摸不准今日宁星玥心情如何,亦不敢轻易提及萧逸鸿拖她转述之事。 于是她瞥见手中的桃花,假装不经意试探: “公主这是魏公公派人送来的,说的皇上特别叮嘱,待桃园的桃花开得正艳的时候一定要为您采上一束。” 翠竹在一旁找了一个五彩琉璃瓷瓶,一面将花枝细细插入瓶口,一面谨小慎微地去偷偷观察着宁星玥此时的表情。 自从昨日去了礼宾院回来之后宁星玥就一直呆呆坐在窗口,任凭翠竹如何去搭话,她深陷自己的思绪,都不太理睬翠竹。 此时,宁星玥双目依旧木然望着窗外。 偶尔一声蝉鸣掠过,竟然也透着些怡然宁静。 翠竹见宁星玥心思虽还在昨天之事上头,但心情似乎比昨日好了些,踌躇半晌,终是开了口: “公主,刚刚奴婢回来的时候在门前看到萧大人,他希望能公主见上一面,说是有事禀报。” 宁星玥闻言挥了挥手,“叫他回吧,本宫并无什么跟他好说的。” 翠竹干脆应下,随意差了身旁的宫女去门外给萧大人回个话,她自己也默默退下去忙昨日剩下的一些内务。 时间一晃,就到了布午膳的时辰。 看到正厅中忙碌穿梭的侍女,翠竹路过前厅之时,刚刚她差去传话的宫女福了福身:“翠竹姐姐,刚刚萧大人命奴婢回来答话,说今日一定要见到长公主,他会一直到门外等在长公主肯见他为止。” 春末的烈日越发毒辣,金灿灿阳光炙烤在大地上,晒得身上的衣裳都开始烫手,就连早上带回来的桃花都悄悄埋下了头,空中升腾起滚滚热浪,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空旷的庭中也不曾穿过一丝微风。 翠竹回想起萧大人绯色厚袍官服加身,犹豫再三,面色有些难堪地走到了宁星玥跟前: “公主,刚刚萧大人叫人带话进来,说会一直等到您肯见他为止。” 宁星玥轻笑一声,“随他。” 翠竹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这句话怎么似曾相识…… 日头渐盛。 翠竹心中默了一下,这么热的天气,萧大人哪里受过这般罪,他受不了应该自会打道回府吧。 又过了一阵,门口的侍卫悄悄找到翠竹。 “翠竹姐姐,萧大人已经足足站了有三个时辰了,要不请姐姐去劝说一番,如此天气继续站下去恐会闹出人命。” 翠竹一脸诧异,萧大人还在门口?! 她赶紧跑到门前,那道玉树颀长的身影依旧立于亭内,双手负于身后,气质清丽雅正,丝毫未被这烈日所扰。 翠竹走进一瞧,萧逸鸿其中的白纱单衣早已被汗湿透,就连他平日里一丝不苟的额头,现下也布满汗珠。 “大人,还请先回吧,如果您有什么话可以交代给翠竹,保准为您带到。” “多谢,不必。” 萧逸鸿朝着翠竹嘴角微勾,颔首,而后又退回亭中。 翠竹自知身份卑微,以她的能力是劝不动这位性子顽固的大人。 便也就不愿再自讨无趣,转身回到院子之中。 回首间,望着萧逸鸿被红日逐渐拉长的身影,伸手招了个小太监,“去首辅府,把刘理管家请来。” “是。” 深夜,翠竹伺候完宁星玥沐浴,正准备熄灯前,下意识探头望了眼门前的水榭。 皎洁的月光静静泻在亭中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上,矮一点的身影还时不时伸手驱赶着蚊虫。 见此,翠竹长长叹了口气,心中突然对刘理心生怜悯。 第二日。 一大早翠竹将宁星玥唤醒。 “公主,今晨魏公公带来皇上的旨意,请您于今日巳时与萧大人一同到城隍庙去赈粥。” “嗯。” 宁星玥支撑起沉重的脑袋,揉了揉眯瞪的双眼,似醒非醒地坐在床沿,任凭翠竹给她梳洗妆扮。 不一会儿,等待她出宫的车架已稳稳停在明月殿门前。 宁星玥闭着双眼梦游般上了车。 驾车的车夫已经尽量赶得平稳些,以免惊扰其中的贵人,可还是免不了有一些细微的颠簸。 每颠一次,宁星玥的思绪都比先前清醒一分。 当车已经驶到城隍庙边缘时宁星玥骤然回过神来,“你说今日是跟谁一起赈粥?” 翠竹一脸不解地望着宁星玥:“萧大人。” 话音刚落,车也慢慢停了下来,当翠竹抚帘的那一瞬,宁星玥清晰瞧见车架前立着的那个人影,原本舒展的眉头,不禁蹙了蹙。 如果来时她听清了,便就不来了。 都是贪睡惹的祸事。 回想起今日是来为陕原的难民赈粥的,宁星玥也并未扭捏,扶着翠竹的手就下了车。 径直经过萧逸鸿身边也并未做过多停留。 今日施粥一切都很顺利。 来领粥的难民都不如前些日子那么迫切,大家都井然有序,规规矩矩地排着队伍。 宁星玥这边盛好一碗粥递到对面的难民手中。 在碗脱手的一瞬,宁星玥确瞧见,那个难民的手腕不似他展露出来的手掌那般黢黑,而是干净白皙。 霎时心生疑惑。 随后,她仔细观察了每一个来领粥人的手腕,均是如此。 宁星玥将施粥的事务交到了翠竹手中,让她代自己继续分发食物给大家。 她自己在周围逛了逛,一圈下来她没有看到那日在正街遇到了小女孩。 招来乐承:“这群来领粥的人甚是奇怪,看似脏乱,但每人的衣物遮挡的位置隐约能看到其中实则白净,且面色红润,根本不似那日本宫在正街见着的难民那般面如枯色,衣衫褴褛,这其中必有蹊跷。” 乐承立马会意,“属下马上去查。” 前方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宁星玥跟乐承示意,乐承俯首,转瞬消逝。 不出所料。 萧逸鸿向前迈了几步,一道高大的身影将宁星玥严严实实掩在其中,同时也阻挡住了宁星玥的去路,他语气略带哀求:“公主,能否别在躲着臣。” 他身量高出宁星玥一个头,宁星玥下意识想抬头去望他,抬到一半时顿住,垂目倏然嗤笑:“萧大人说此话,是以何身份?” 地气渐渐蒸腾,一滴汗水从宁星玥头顶滴下,重重砸在灼热的地面。 萧逸鸿喉头艰难地上下滑动,“此处人员复杂,还请公主呆在微臣身边……” 男人沙哑的嗓音声量越来越小,生怕说多了又招她烦。 宁星玥明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困惑,随即就恢复如常,“本宫身边有乐承,无须萧大人操这份闲心,大人还是以要务为重。” “保护您,是本官今日唯一的要务。”萧逸鸿这次没有知趣后退,反倒是迎了上来,目光坚定的望着宁星玥。 宁星玥哑然失笑,语气中带着奚落: “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听到萧大人如此轻浮的话语,萧大人应是知晓您与本宫已经和离了。” “和离”二字一出,好似刺中了萧逸鸿的痛楚,他向后退了一步,不如先前那边咄咄逼人。 他躬身,低下头,将双眸低到与宁星玥能够平视的高度。 专注地凝视这她,眼中盛满了她的倒影。 “从前如果臣有何做得不妥之处,还望公主明示,臣愿以余生为此修正。” 一语毕,萧逸鸿目光烁烁凝着宁星玥,耐心等待她的回答。 半晌。 “吱吱——”蝉鸣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都过去了,大人不必挂心。” 宁星玥浅笑。 知道又有何用,今后他们不必再见,这些事情她也不希望他过度惦念。 萧逸鸿似是还有话相对宁星玥说。 宁星玥却伸手示意他到此为止。 继而,宁星月当机立断,直接掠过了萧逸鸿,将目光投向他身后。 宁星玥转身绕过萧逸鸿时,一股清香的风拂过他的鼻尖,而后渐渐变淡,再抬手便已消逝殆尽。 这时,宁星玥已来到乐承身侧,乐承俯首: “公主,确有蹊跷。”
第25章 明月殿今夜灯盏熄得格外早。 漆黑的苍穹一望无垠, 今晚一颗星星都没有,静谧的天空如泼墨般厚重,凝在空中浓郁得无法化开。 陡然, 一道微小明灭的灯火撕破了这幕宁静。 一群苍蝇在腌臜横生的京郊难民收容所上空盘旋,“嗡嗡”的哼鸣声一刻不歇的扰人心神。 此时,宁星玥和乐承一前一后出现收容所的墙垣边。 两人蹑手蹑脚窜入收容所的大门。 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在空气中弥漫, 宁星玥哪里来过如此脏乱的地界,此时她一直强忍着胃中不停翻腾的晚膳,埋着头紧跟在乐承身后。 “公主,这里的情况比之前预想的更加的严峻!下官查证到今日来领粥的难民, 全是京兆尹找人假扮的, 深究其中的厉害关系, 还需要再等几日陕原那边的探子回信, 方能知晓。” “好。” 蓦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不用查了,其中缘由皆因京兆尹与陕原府尹官官相护而起。” 在此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界,身后的声响不禁让宁星玥毛骨悚然。 说话之人脚步越来越近, 灯笼青幽的光印在来人轮廓分明的脸庞,深邃的眼窝连接着高耸的鼻梁,在烛火的辉映下,在男人的脸上投下一片好看的阴影。 宁星玥瞥了一眼来人,没好气的嘟囔了一句:“怎么哪哪都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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