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您有所不知, 就在方才奴婢送魏公公出门之时, 正巧碰到萧大人被侍卫拦在了门口。” 天气炎热, 又是在自己的寝宫, 宁星玥只是身着薄纱,笔直修长的双腿懒懒交叠在一起,百无聊赖地斜倚在软榻之上。 此时, 她面前搁着几个各种材质和样式的器具,听到翠竹的声音,头也没抬继续把玩着手中的那只白玉羽觞,隔了许久才漫不经心地轻轻“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翠竹见宁星玥兴致缺缺,也就不卖关子了, 她再也克制不住语气中的笑意,“噗”的笑出了声: “今日新来的侍卫还真是个愣头青, 您白日里吩咐的那句戏言,他竟也当了真, 适才用长戟抵在萧大人的胸口, 生生将人拦在门外, 当着魏公公的面,一字不差地将那句话转述给了萧大人……奴婢刚刚瞧着萧大人的脸色由白转红,由红转青,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萧大人被气得七窍生烟,那场面实在是太滑稽了。” 话音刚落,翠竹或是又想起刚刚萧大人被气得噎住的模样,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 宁星玥闻言,缓缓放下手中的器皿,单手支着下巴,目光落在面前花枝烂颤的翠竹身上,见小姑娘笑得如此开怀,自己也止不住莞尔一笑,缓缓开口道: “你啊,就是平日里被我惯的,萧大人是朝廷命官,岂是你一个小丫头能随意揶揄的?” 被宁星玥教育了一番,此时的翠竹垂着头,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奴婢知错了。” 今年的初夏比起往年更是闷热得很,就连平日里整天嘶鸣的蝉都被热得销了声。 宁星玥伸出手指将琉璃碗中的雪花酪,舀了一勺优雅地送入口中,一阵冰凉之意从舌尖传到了心底,这才堪堪压住今日她心底泛起的那股不安的躁动。 当下,寝殿内仅余下宁星玥拿起放下碗盏时发出的清脆声响。 适才被宁星玥说教了的翠竹,也安分了些,她低头往自己是手中瞥了一眼,发现自己手中的酒壶,这才想起自己来到寝殿的正事,福身之后说道:“皇上赏赐的生辰宴所用的美酒,已经悉数送到了尚膳监,奴婢特地留下了一壶请公主品鉴。” 说着翠竹正举着酒壶和羽觞,准备它们送到宁星玥身侧的小几之上。 宁星玥本是不经意地抬眼,但下一刻却骤然从软榻上翻身坐起,连鞋都未来得及穿,光着脚,就朝翠竹的方向奔去。 与翠竹仅一步之遥时,宁星玥却陡然顿足,颤抖着伸出食指,不偏不倚地指着翠竹手中握着的酒壶,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她声音哆哆嗦嗦道:“这、这壶是哪来的?!” 翠竹不解的望着宁星玥,眼中满是惶恐,“这就是皇上赐的北国太子进贡的美酒,壶自是北国特制用于进贡用的酒壶。” 话音刚落,宁星玥一把将翠竹手中的酒壶拍到了地上,她声音几近嘶吼: “将这些酒统统送到尚膳监锁起来,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不准靠近!” 宁星玥目光移到洒落一地的酒水之上,她光着脚立在原地没有动,脸色惨白,目光凶煞地盯着那古铜色的酒壶,周身散发的寒凉之气,震得翠竹瑟瑟不敢上前。 见翠竹一直愣在原地没有动作,宁星玥几乎是耗尽周身最后一丝力气,朝着翠竹大吼了一声: “快去办!” “是、是。” 翠竹明显是被宁星玥突如其来的变化唬住了,小姑娘紧紧握住手中仅剩的羽觞,慌忙埋下头,甚至都忘了福身,就匆忙朝着尚膳监方向冲了出去。 当翠竹的身影从宁星玥的视线中消失之后,她屏退了身边所有的侍女,静静的望着地上孤零零躺着的酒壶。 这时的寝宫空无一人,寂若死灰。 她也不知在那里站多久,只觉双腿有些酸软,本想退回到软榻上。 这才刚一抬腿,脚底好似踩在虚无缥缈的棉花之上,整个身子随即跟着一歪,两个膝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此时她早已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 只觉自己一口气哽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有些喘不过气来。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之后又被宁星玥硬是憋了回去,她口中轻轻呢喃着: “终究还是来了。” 这个酒壶宁星玥记忆犹新,它正是宁星玥先前梦到过的,萧逸鸿刺杀皇上的宫宴上所用的酒壶。 此前她明明已经派人举国上下去警示过各大官窑,以及国内大大小小的器具制作的铺子,一定不能制作这种样式的酒壶。 谁知还是未能躲过,这酒壶依旧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她的面前。 如果梦中之事是因宫宴而起,那她现在必定要将这生辰宴作罢才行。 思及此,宁星玥没有半点犹豫自行换上宫服,独自出了明月殿,朝着皇上的寝宫而去。 这三日后就是生辰宴了,现下她已然是顾不得什么礼仪。 去的路上,宁星玥早已汗流浃背,如此闷热的天气,此去皇上寝宫的路上却见不着一缕阳光,愁云漫天,黑压压的连成一片,本就闷湿的空气中还夹杂着泥土的浑浊之气。 不多时,宁星玥就来到了皇上寝宫门前。 魏公公将来人是宁星玥,面上闪过一丝疑惑,但最终还是将她拦在了门外:“公主,先前咱们不是才见过吗?” 宁星玥耐住性子回了魏公公一句:“本宫是来找皇上的。” “皇上正在歇息,有什么事请公主稍后再来吧。” “让开。” 敬酒不吃吃罚酒,宁星玥周身散发的寒栗之气,让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魏公公都望而生畏,不禁向后退了几步,他依旧面带笑容福了福身: “还望公主不要让老奴为难……” 只见宁星玥斜睨着眼前这个满脸堆笑,但丝毫未有让步之意的魏公公,她没有任何犹疑,一把拉开拦在门前之人。 因为服侍了多年的圣上,脊背已是佝偻的魏公公,哪里是宁星玥的对手。 只见,宁星玥单手一挥,魏公公便被她轻而易举就推到了一丈之外。 “哎哟哟……” 宁星玥直接推开了寝宫的大门。 “皇上,本宫有事求见。” 宽敞的龙榻上一个小小的身影,侧卧着,似是听见了身后的动静,舒展了一下手臂,而后缓缓转过身来。 皇上揉了揉朦胧的睡眼:“阿姐。” 他意识还不太清醒。 但皇上的这声阿姐唤醒了宁星玥内心深处的回忆。 母亲走时,宁星玥曾答应过她,即使拼尽全力也一定会护裕儿周全。 后来虽然没了母亲,但先皇还健时,两姐弟一直被牢牢护在父皇宽大的羽翼之下,他们从未担心过是否有外敌入侵,是否有民愤民怨,他们唯一担心的只是今日的点心是否可口,太傅布置的作业是否能准时做完。 那时天真无邪的姐弟俩,偶尔也会逃课躲在皇宫的某个角落,一起躺在树荫密布的草坪上打盹儿,小裕儿总是紧紧抓住宁星玥的手,这样一睁眼就能瞧见阿姐。 就像现在这般。 此时,宁星玥也下意识地回应了他一声: “裕儿……” 知道自己并非做梦,皇上微笑着伸出了一只手,似是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抓住阿姐,一刻也不想松开。 此时的宁星玥耳边还在回响着方才那声阿姐。 望着眼前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的皇上,这更是坚定了宁星玥要保护皇上的决心,她表情严肃走到龙榻之前: “皇上,本宫想取消此次的宫宴。” 宁星玥的这一声称呼才将榻上半梦半醒的皇上彻底唤回了现实,他偏着头,表情有些为难: “阿姐,你来晚了一步。一个时辰前,萧大人来了一趟朕这里,说此次治理旱灾平复灾民,朝廷上下文武百官都出了力,希望能举办一场宫宴犒劳一下大家。朕想着长公主不是马上寿宴就要到了吗,正好邀请百官一起同乐,便通知了百官,现下临时取消,那百官岂不将朕的话当作儿戏?” 本以为只是自己的生辰宴,取消也就是来跟皇上说一声的事,岂能料到自己故意不邀请萧逸鸿,本是未了戏耍他,现在反倒是为难了自己。 如今这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当下最好的办法就是阻止萧逸鸿参加,只要他不出现在宫宴上,那梦中之事定然就不会成真。 想到这,宁星玥唇边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容。 宁星玥心中暗道:萧逸鸿如果你不仁,可怪不得本宫不义了。
第34章 今日是宁星玥的生辰宴的日子。 天刚擦亮, 鸡都未啼。 “笃笃笃——”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萧府晨间的宁静。 刘理从床上起身,一边揉了揉迷糊的双眼,一边从小厮的手中接过一封信。 当他目光在扫过封面字迹之时, 震惊的心情早已占据了他的理智,此时他双腿发软,原本双手抑制不住的颤抖。 “这……” 没有任何迟疑, 他夺门而出,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仅是一身中衣便出了门。 “萧大人,萧大人, 公主给您送信来了!” 刘理脸上写满了掩饰不住的喜悦, 全然不顾府中下人们诧异的目光, 手握信封, 飞快地朝着萧逸鸿卧房奔去。 到了门前他清了清嗓,敲了几声,没等里面的人唤他, 就自顾自地推开了门,快步走了进去,看到床上侧卧的身影,他声音放低了些,哈着气声, 心虚地探了一声: “萧大人……” 虽然声音很小,但萧逸鸿素来睡眠很轻, 他早就闻见门边声响,手指稍微挪动了一下。 萧逸鸿缓缓坐起身来, 刚从睡梦中清醒, 他的嗓音还有些喑哑, “何事?” “大人,这是长公主派人送来的信!” 这会儿刘理的声音中,充斥着按捺不住的兴奋。 萧逸鸿竟是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所说之事。 他迟迟未肯伸手,刘理的手就在空中这么僵持着。 指尖传来的酸软,让刘理手臂不经打了个颤,他抬头目光疑惑地望着床上之人,而后上前一步,毕恭毕敬地将信呈到萧逸鸿手中。 萧逸鸿接过之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宁星玥会给他送信? 当他目光落在信封上,那娟秀的字体,打破了他心中的疑惑。 是的,那字迹他再熟悉不过。 在萧逸鸿外出打仗的五年间,几乎每月他都能收到宁星玥特地跨马加鞭送来的家书。 那时战火连连,他根本无暇去思虑儿女私情,每每抬笔,最后只得作罢。 那时候他身边之事传回京中也只是让她徒增烦恼而已。 如今在收到宁星玥的信,萧逸鸿的心中更是思绪万千。 眼下,他将信封战战兢兢的放在掌心之中,正准备拆开之时,手指却堪堪顿在空中,许久不愿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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