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下,他不想做任何事,只想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一会儿就好。 而就在宁星玥回眸的一瞬,萧逸鸿彻底慌了神。 那一刻,他愣住了,呆呆站在原地,就如当年小小的宁星玥站在假山之下呆呆的看着他。 与当年不同的是,现在的她看向他的目光没有童年时的温热,有的只是满目寒霜。 萧逸鸿没有回避直直站在原地,静静等待宁星玥下一刻要对他说的话。 宁星玥满脸不屑地望着他说:“虽然你做尽坏事,但我依然愿你能活得长一些,长到看透这世间薄凉,看到我是如何从你手中夺回大兴。” 听完宁星玥所说的每一个字,萧逸鸿低垂下头,半晌后,他双肩微颤,笑出了声,“对,自打我开始这个计划的时候,便没有想过会善始善终!” “萧逸鸿,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否则有朝一日我定会来找你复仇的!” 宁星玥已经被萧逸鸿激红了眼,现下她已经不管不顾了,只想冲上去杀了萧逸鸿。 还好翠竹眼疾手快,赶紧抱住她,这才阻止了她冲上去想要掐萧逸鸿的动作。 萧逸鸿转过头去,朝着两人挥一挥衣袖。 你走吧,走了就不要回来。 此时此刻,剜心般的绞痛,使他难受得直不起身,他用力咬着抖动的下唇,生怕自己浑身的战栗会在宁星玥面前暴露无遗。 萧逸鸿立马背过身去,一手支撑着树干,直到听见身后凌乱地脚步渐行渐远,他才松下耸立着的肩膀,卸下最后的伪装。 肩膀垮下的瞬间,萧逸鸿整个人顺着树干缓缓滑坐在地上。 他手掌撑地,半束的青丝散落在两侧,他将头深深埋进双臂之间。 一滴滚烫的泪珠,穿过长发,重重砸在地上,开出一朵晶莹的小花。 与此同时,一滴鲜血滑过萧逸鸿的唇边。 他抬手随意摸净,余光扫过衣袖上那一抹绯红,昂起头看向宁星玥离去的方向,干笑了一声。 宁星玥,永别了。 与萧逸鸿分别之后,宁星玥径直回了寝宫。 黄昏熹微的光线渐渐黯淡,西边升起的银月如钩。皎洁的月光微凉泻下,漆黑的夜幕散落漫天星斗。 整个明月殿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银雾之中,就连冷清的轮廓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想着明日即将跟随齐彦一起启程去往远方,宁星玥躺在床上,意识清醒地睁着眼,丝毫没有睡意。 只要一闭上眼,便想起幼时,父王和母后第一次带着自己来明月殿看的情形。 那年宁星玥三岁,父王牵着宁星玥的左手,母后牵着宁星玥的右手,两人目光和蔼的凝着眼前的心肝宝贝,眉目轻弯,带着慈祥地笑,“慧慧,这里是父王为你准备的寝殿,可还满意?” 小小的宁星玥有些疑惑的眨巴着大眼睛,嘟着嘴惊叹道:“哇,慧慧不能跟父皇母后住在一起了吗?这里这么大,都是给慧慧一人住在这里害怕。” 父皇唇角的笑愈发浓烈,从身后将宁星玥这个圆乎乎的小团子一把捞了起来,跨在了自己的肩膀只是上,语气中满是暖意,“对呀,每个人都会长大,都会离开自己的父母,以后慧慧将在这里生活学习,再大些还会有自己的驸马,如果驸马愿意父皇倒是希望你们继续住在这里,如果驸马不愿意,父皇倒也不强求……” 父皇还在继续为宁星玥描绘着未来的日子,而这边宁星玥确实一脸疑惑的四下张望,紧张的小手死死攥住了父皇高高举起扶住她的双手。 那时,宁星玥虽不懂什么叫长大,什么叫驸马,但她唯一知道的是父王的肩膀是这世上最厚实,最牢固的依靠,只要坐在父王的肩上,自己就会见到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景色。 过了一会儿,宁星玥似是接受父皇为她畅想的未来,握着父皇的耳朵,一面兴奋地指着远处院子的一角说道:“那里,父皇能给我做一个打秋千吗?还有那里,父皇能给我种一片桃花吗?还有那里……” 母后一直静静地站在父皇的身后,笑吟吟地看着手舞足蹈的父女俩,小心翼翼扶着宁星玥的后背,生怕她一个兴奋就从父皇的肩上摔了下来。 再后来,有了裕儿,可是母亲不再了,变成了裕儿和父皇在明月殿中下棋,宁星玥在一旁指挥着,“父皇,你怎么能下在这里?!” “阿姐,父皇输了,父皇输了!快将你下注的糕点送过来。” 经过了一个时辰的苦战,裕儿终于抓住了父皇的错漏,一子便定了胜负,此刻,裕儿笑得前扑后仰,开心地直拍着手。 父皇揉了揉眼睛,一脸愕然道:“哎呀,父皇老眼昏花了,连小裕儿都下不过咯,慧慧,咱们愿赌服输嘛,赶紧将你宫外买来的糕点拿出来给我们尝尝。” 在朝堂之上向来雷厉风行的皇上,只有在与宁星玥和裕儿一起的时候,才能露出人前少有的笑容。 宁星玥恍然大悟,“好呀,你们俩就是觊觎我的糕点,才做这么个局,哼,你们合伙欺负我!” 圈套败露的父子俩向着宁星玥连连求饶,“长公主大人有大量,就赏赐几块糕点给我们尝尝吧!” 那时候,三人在明月殿中嬉戏打闹,好生热闹。 再后来,宁星玥出嫁,驸马并不喜欢这里,宁星玥为了迁就萧逸鸿,搬去了宫外住,与父皇和裕儿也聚少离多,但父皇还是依旧安排侍女每日将明月殿打扫得整洁干净,希望慧慧无论什么时候回来,明月殿还是跟以前一个样。即便那时三人也再也没有像以前那般的欢乐时光,可宁星玥心中没有恐惧,因为她知道父皇和裕儿永远会等她。 最后,没多久,父皇也走了,裕儿像父皇那般照看着明月殿,可那时宁星玥沉浸在驸马冷漠的痛苦之中,忽略了裕儿,也没再回过明月殿,只有逢年过节才能与裕儿见上一面,每次还要顾及君臣之礼,也不可像以前那般放肆玩闹。遭到萧逸鸿的背叛之后,是裕儿第一个安慰她,告诉她,不要怕,他会永远陪着她。 而现在,裕儿也走了,就连她明日也将随着齐彦一起远行,离开明月殿,离开昔日的大兴。 明月殿也将不复存在,但这屋子里每一处每一隅,皆是父皇、母后、裕儿的影子。 永远挥之不去。 对不起,父皇,对不起,母后,是慧慧不孝,辜负父王母后临行前的嘱托,没能照顾好大兴,没能照顾好裕儿。 对不起,裕儿,是阿姐有眼无珠,爱上了一个魔鬼,还你大好年华就此丧了命。 廊边的灯笼中的蜡油即将燃尽,光线跳动了一下,宁星玥两颊的泪水不止,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她没来得及准备好,就要与过去的亲人、生活告别,难免有一些情难自禁。 或是哭累了,宁星玥捂上被子沉沉睡去,这将是她在明月殿度过的最后一夜,她要将这里美好的一切印在脑海中,统统带走。
第52章 第二日, 齐彦早早便在宫门外候着。 宫墙高耸,偶有一两支不安分的花枝露出墙围,花蕊含露, 一片岁月静好的景象。 与此同时,宁星玥已早早起身,与翠竹一路检查了昨日收捡的东西是否有遗漏。 宁星玥在院子中漫无目的的转悠, 用指尖最后感受这明月殿的一草一木。 不知不觉已是日中,翠竹终是忍不住,上前打断了宁星玥的思绪,“姐姐, 咱们该启程了, 北国皇帝陛下已在城门外等候多时了。” 这边宁星玥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 在喉头淡淡“嗯”了一声, 便起身在翠竹的掺扶下两人缓缓走向明月殿的大门。 正当前脚要迈出大门之时,宁星玥脚下的动作一顿,似是想起什么只要之事,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翠竹扶住自己的手,“有个东西我忘记将它放下,我去去就来。” 语毕,宁星玥便转身回到寝宫之中,行至桌案边, 她从怀中掏出一件东西。 是一把特制的锁。 这锁便是宁星玥去水云谷时那位锁匠交给她的,它跟萧逸鸿匣子上的锁是一对。 先前一直没有机会还给他, 久而久之都已经忘记身边还有这么件器物。要不是昨日与翠竹收拾东西的时候,偶然瞧见, 宁星玥方才想起这茬, 如今她要走了, 这锁留在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带在身边也嫌碍眼,那便就留在这宫中,就让它跟这十年的往事,一起尘封于此。 东西放妥之后,宁星玥重新回到翠竹的身边,两人一起乘上马车,朝着宫门处前行。 齐彦自打天蒙蒙亮便来到宫门前守着了,一直到太阳行至头顶宁星玥依旧没有出现。 从起初的期待,渐渐磨成了焦急,但齐彦一直未派人去催宁星玥,因为他是清楚宁星玥的秉性的,只要她认定的事,一定会兑现诺言的,或许只是路上有何事耽搁了。这么想着,他觉得等待的时间也没有起初那般漫长了。 为了体现对今日的重视,齐彦穿了北国皇帝只有在重大仪式才会穿的吉服。 北国的吉服与大兴的不同,北国的是墨青色圆领大襟直身式长袍,间饰着九只白虎,另还伴有五彩祥云,配色淡雅高贵又不失庄重热烈。 这衣服虽然穿着好看,但只有穿的人知道,这里三层外三层的站在这灼灼烈日之下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感受。 汩汩热汗从齐彦的鬓角淌下,没入他白色的立领之中。 身上的黏腻并未让齐彦面露半分难色,他稳稳骑在马背之上,双目牢牢锁定禁闭的宫门。 又过了一会儿,朱红的大门内,隐约传来齐整的马蹄声。 齐彦直起了身子,眼中满是期待的眸色。 马蹄声渐近,终于沉重的宫门被四个宫人缓缓开启,宁星玥所乘的车队款款出现在宫门之后。 齐彦双手握住缰绳,双脚轻夹了一下马肚,身下的坐骑稳步朝着宁星玥所乘的马车而去。 “公主,那咱们现在出发了?” 男人从马上伏下身,声音清亮且温柔,不大不小正好传入宁星玥所乘的马车之中。 宁星玥闻声从车内撩起车帘,浅浅露出了一个微笑,朝着齐彦颔首,“陛下,随时都可出发。” 忽而,齐彦发现宁星玥的眸光越过自己,落在了身后的某处顿了顿,他循着目光转过头去。 是刘理。 瞬间,齐彦收敛起眼角的笑意,看向刘理的目光利如刀剑。 随后,齐彦又抬眼看向宫门之内。 两堵高耸的宫墙之间,一条宽阔的大路空空荡荡。 齐彦凝了半晌,转头望了望毒辣的太阳,一脸为难地对着宁星玥道:“今日正是入伏,他愿意跟便跟着,这么大热的天跟我们走这一路,怕也是要遭些罪。” 说完,齐彦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他翻身从马上下来,一个跃步便钻入了宁星玥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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