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山岗回京之后,萧逸鸿就被刘理送回了府中,那时候宁星玥闻讯赶紧赶来,在一旁看向他的眼神满是心疼。 马太医看过之后,让萧逸鸿这几日好好休息,并拿出一瓶药让他每日涂抹两次。 萧逸鸿最见不得宁星玥为自己流泪的模样,她眼眶红红的盯着自己,让萧逸鸿心中极为不好受。 马太医走后,宁星玥拿着药瓶做到萧逸鸿的床侧,声音哽咽地说道:“夫君,马太医说这药需要一日涂抹两次,现在我先为你褪去上衣,为你上药。” 说着,宁星玥便准备上手为他宽衣,萧逸鸿下意识抬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襟,不许她脱自己的的衣服。 因为他的背上都是纵横交错的新旧伤疤,有的是他小时候练功时伤到的,有的是后来萧将军太他上战场时伤到的,还有的是他在地牢中被严刑拷打留下的……这些黑色的伤痕日复一日地在萧逸鸿背后累计起来,层层叠叠,他的背上几乎很难看到一块完整的皮肉。 他也一直很担心宁星玥看到他背后这般不堪的模样,以免吓到她,最后又将她惹哭。 所以,那一次萧逸鸿本也是打算不让宁星玥看到他背后的惨状,谁料那日向来对萧逸鸿乖顺的宁星玥,却是格外坚持,她坚持一定要亲自为萧逸鸿上药。 萧逸鸿本就受伤虚弱,再加上他拧不过宁星玥的坚持,最后他终是松了口,同意宁星玥为自己上药。 当他缓缓褪去上衣,满目的瘢痕映入宁星玥眼底之时,萧逸鸿隐约听见身后之人,冰凉的指间轻轻划过他背上的每一道伤疤,婆娑在背上的指腹微微颤抖。 酥酥麻麻之感,从萧逸鸿的背部迅速传到心底。 女子的啜泣的声音,传入了萧逸鸿的耳中,或许是人在脆弱之时,身边有一个亲近之时关心照顾自己,让向来有事自己一人抗下的萧逸鸿,第一次产生想要依赖别人的想法。 “无碍的。” 萧逸鸿本想出言安慰宁星玥,结果话到嘴边,却只有短短三个字。 “夫君,请一定要爱惜自己,如果你受伤了我会为你心疼的。” 语毕,萧逸鸿感觉到背后有片温热,是宁星玥轻轻伏在了自己的背上,她微热柔软的面颊静静贴在萧逸鸿滚烫的后背之上。片刻之后,一滴温湿随着萧逸鸿的脊背滑落。 身后的异样,让萧逸鸿为之一震,置于两侧的双手微微蜷起,轻轻婆娑着宁星玥散落在他手边的青丝。 淡淡的发丝的清香慢慢充斥着萧逸鸿的鼻腔,他先前慌乱的心跳也渐渐平稳了下来。 “嗯。”萧逸鸿闷闷应了一声。 他今后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一定不会让自己受伤,不会让她为自己担心。 可这个承诺他终是没能做到,此后的日子里,他沉迷于仇恨之后,忽视了自己曾经对宁星玥的承诺。 今日也是。 萧逸鸿为了冲出重围,全然感受不到自己身上的疼痛,一心只想向前冲,想要尽快完成自己的目的。 不知不觉间,宁星玥已经为他上完了药,仔细为他拉起垂在腰间的外衣,淡淡说道:“可以了。” 这时萧逸鸿才从先前的回忆中抽离出来,侧过头,向着身后的宁星玥微微颔首。 “感谢。” “是齐彦请我帮忙的,要感谢,你应该谢他。” 这一句疏远的话,一下将萧逸鸿从回忆的温暖中来回到现实。 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看到自己身上的疤痕就会心疼到落泪的宁星玥了,而他更不应该贪恋着一刻的柔情。 如今的情形下,他不能再将她拖入自己现在正深处的地狱之中。 在相通的一瞬,萧逸鸿麻利的穿好衣服,从那窗口一跃而出。
第60章 萧逸鸿纵身跃下窗台。 星星点点的雨点细细密密地砸在萧逸鸿的脸上, 让他能暂时将自己的泪水隐藏在这缠绵轻柔的雨滴之中。 跃出两三个房顶远后,萧逸鸿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调转过头, 看向方才离去的那个窗口。 这时,窗扉已经被人紧紧的阖上,昏黄的灯光从客栈粗制的窗纸伤透了出来, 朦朦胧胧印出房内一高一矮两个身影来。 萧逸鸿立即回过头去,目光冷冷的望着漆黑的远方,他不想再去看、再去想,现在只是知道他们两人呆在一起都已经足够让他变得怒不可遏, 如果看到一些其他的情形, 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 愤怒会吞噬了他的冷静和自持。 而现在, 他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思及此, 萧逸鸿重新加快了脚步,朝着城东的萧家老宅的方向跑去。 距离越来越近,萧逸鸿的步伐也渐渐慢了下来。 于南大街转个弯, 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从高处看过去,那一片开阔的地界上坐落着一座闲置已久的宅院。 原本高大宏伟的朱红髹漆大门贴着的封条,因为经历了十年的风雨,曾经白皙的宣纸早就变了颜色。宽阔的大门被掩在一人高的杂草之中,门扉之上被重重的尘土覆盖, 就连刷过金漆的门环,都已是锈迹斑斑, 看不清当初的颜色。 大门的侧边,是用青砖砌成的外墙, 幼时萧逸鸿偶尔会看见哥哥们与小厮搭成人梯, 半夜偷偷溜出去玩, 而现在墙垣因为年久失修,已经有多处坍塌,断裂的青砖松松垮垮地散得满地都是。 萧逸鸿抬手随意拔掉门口的几簇杂草,想要越过墙垣的脚,抬起又放下,抬起又放下,如此往复多次之后,他终是咬着牙,心一横,跨入院中。 一抬头,院中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当萧逸鸿一只脚踏上萧府的院子,十年前的记忆统统涌入他的脑海之中。 此时此刻,萧逸鸿的耳边充斥着当年萧府女眷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她们声嘶力竭的呼喊着: “老爷,救救我们吧!夫人,救救我们吧!” 萧逸鸿还依稀记得,那时他的身边有一个书童当年只有十岁,高度刚刚齐平他的胸口。萧家被抄的那天,书童脸上爬满了泪痕,跪在地上紧紧抱住来抄家的官兵的腿,“官爷,求求你放了我,我跟这家没有关系的,我家中只有一位生病的母亲,她还等着我买米回去下锅啊,官爷……” 那时,府中的众人都急着跟他们撇清关系。 大家都哭着喊着,说自己是无辜的,千错万错都是萧将军的错,这些都与他们无关,要杀要刮都去找萧将军和他的夫人子嗣,不要连累到他们的身上。 就连平日里带他亲和的柳姨娘,那日萧逸鸿不过只是被众人挤到了她的边上,柳姨娘低头看清是他,急忙一脚踢得他一个踉跄,险些扑到在地。 曾经洋洋洒洒书写着歌颂赞扬皇室刚正不阿锄奸除恶的话,在现在的萧逸鸿心中,俨然成了笑话。 也是自那日起,萧逸鸿才真正明白何谓亲情,何谓友情,不过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罢了。 如今,昔日的将军府院中还维持着萧家被抄时的模样。 到处都是歪歪倒倒的桌椅,散落的书卷,稀稀落落的残枝败叶,这些破败的场景,都让萧逸鸿看了压抑地喘不过气来。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天上连一颗能投下微弱光芒的星点都没有。 阴沉的黑夜笼罩在将军府的上空,这里没有一丝生气,有的只是疾风穿堂而过的呜咽。 萧逸鸿低垂着头,深吸了几口气,才将自己杂乱的思绪重新压回心底,现在不该是沉浸在悲伤的时候。 刚才他出宫的时候,引起锦衣卫的注意,现在已经过了有一个多时辰了,想必他从宫中出逃的消息,早已传入了李明亮的耳中。 下一步,李明亮应该会出动城中的官兵在城中进行大肆的搜寻,如此一来,齐彦和宁星玥回城之事,被暴露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如今保住他们最直接的办法便是萧逸鸿自己回去自投罗网,所以他现在必须要加快动作。本次出来要不是半路上得到齐彦,他单打独斗能否到底这里还不得而知,更何况此番回去,李明亮定会加大防卫,下次要再想出来难度就比登天还难了。 萧逸鸿沉吟的片刻,从怀中摸火折子,在黑暗中晃动了几下,一个小小的火星子在漆黑无底的院中迎风飘动。 时间有限,萧逸鸿顺着记忆中的方向,飞快地朝着父亲曾经的书房走去。 这里毕竟是萧逸鸿居住了十七年的院子,顺着曲折的画廊,弯弯绕绕不一会儿,萧逸鸿就已经立在了一扇虚掩着的房门之外。 萧逸鸿急速的脚步稍顿,凉风不停拍打着摇摇欲坠的房门。他一手拎起一边斜靠在墙上的门扉,用力向后一甩,厚重的尘土被木门落下是带起的风高高扬起,萧逸鸿敏捷向前一闪,迅速窜入门内,以免被门外的尘土迷了眼。 火折子继续在风中摇曳着,十年的光景过去,萧逸鸿也有些及不真切自己幼时不小心碰碎的豹子图案到底在何处,只是依稀记得实在书桌的一脚的地板上。 他屈身蹲下,接着微弱的火光继续在地上细细寻找。 此时他已经查看了三个桌脚均无所获,正当他信心满满地拂开第四个桌脚边盖着的纸张,那个缺牙的梼杌终于映入眼帘。 萧逸鸿心下大喜,没有任何犹豫,他单手按在那个浮雕之上。 大概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可书房中却无任何变化,登时萧逸鸿心中生了疑惑:难道是他一开始想错了?父亲其实并非暗示的是这里? 这一刻萧逸鸿的心中是抑制不住的烦躁,现在他到底该怎么办?难道他部署多年的计划,注定要就此落败了吗? 他不甘心。 他真的很不甘心。 不知为何,萧逸鸿想起了幼时第一次跟着父亲去军营发生的事。 萧逸鸿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哥哥们跟他的年纪相差比较大,他出生的时候两个哥哥就已经跟着父亲带兵打仗了。但无论他如何撒娇纠缠,萧将军始终不愿带他去军队看看,那段时日萧逸鸿一度认为,是因为自己从小体弱,所以父亲看不上自己。 所以萧逸鸿从小只要有时间就缠萧将军教他练武,那时他向着自己只要练好功夫就能像哥哥们一样打胜仗,父亲就会喜欢自己。所以那段时间他特别努力,就想着有朝一日跟着父亲去军营时,一定要战胜军中最厉害的勇士,得到父亲的认可。 终于在一年之后,有一日父亲告诉萧逸鸿明日就带他去城郊驻守的军队中见识见识。 得此消息,那一夜萧逸鸿兴奋的彻夜未眠,他想着明日一定要在军中比武的时候赢得满堂彩,让父亲知道自己也是能带兵打仗的。 第二日,萧逸鸿兴高采烈地跟着父亲入了军营。 在晨间军中比武试炼的时候,萧逸鸿首当其冲,他看似小小的瘦弱的身材,却打败了一个又一个的军中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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