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姝感觉他似乎有些生气,也许是她说的话太重了,温庭姝想要缓解一下气氛,便放柔语气:“江世子,您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为何不找一个好姑娘,成亲生子?” 江宴睁开眼看她,好笑道:“温小姐,你是不想做我情人,想做我娘么?” 温庭姝面色一僵,他似乎不喜欢提起成亲一事,“抱歉,是我多管闲事了。” “你明白就好。”江宴语气已经变得客气疏离,他闭上眼,无意再起话题。 温庭姝满脸通红,她失望地转身回到原处,抱膝而坐将脸埋在膝上,她与他原是不该再见面的,他从今往后不再出现在她面前自然是最好,可是为何她心很乱,鼻子在发酸,膝盖忽然热热的,是被她突如其来的眼泪浸湿。 次日一早,温庭姝从睡梦中醒来,晨曦从破屋子的窗户,以及空了一大缺口的屋顶照射进来,温庭姝一直抱膝坐着睡,此刻只觉得腰酸背痛,站起身腿一阵发麻,她脚一挪动,碰倒一旁的碗,惊醒了秋月。 温庭姝揉了下眼,随后蓦然想到什么,不由往墙旁边看去,却不见了江宴的身影,不由问了句:“江世子呢?” 秋月正打着哈欠,听到温庭姝的话,觉得很是奇怪,“江世子?哪里有江世子?”她至今还不知道救他们的人是江宴,还以为是哪个江湖侠士。 温庭姝犹豫片刻,还是如实回答:“昨日救我们的便是江世子。” “啊?”秋月挠了挠头,一头雾水。昨天和她们待在一起的人是江世子?那江世子不是个只会斗鸡走狗,流连花丛的二世祖? “小姐,您在和奴婢开玩笑?” 言罢就见温庭姝摇了摇头,脸上神色并不像是在与她开玩笑。 秋月吐了吐舌,感到诧异,她和江世子同待一屋子那么长时间,还近距离的看了他好久,她竟然都没认出他来,她家小姐怎么知晓的? 啊,是了,秋月突然想起来昨天领着一帮人赶来救她们的那个男人正是江宴的下属,她竟然一点都没想起来,秋月敲了敲自己脑袋,她这榆木脑袋。 温庭姝没理会秋月的举动,走到外头,外边雨过天晴,晨曦暖和,温庭姝将被春风吹乱的青丝拨到耳后,望着被雨荡涤过的草茵,目光忽然变得有些伤感。 记得他昨夜说过,以后再也不出现在她的面前,所以他这是走了么?温庭姝心底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失落。 秋月走出来,皱着眉头道:“小姐,那江世子不会就这么丢下咱们走了吧?如果这样的话,那咱们要自己回去么?”秋月有些愁,她不识得路,那江世子为何不送佛送到西呢? 这般说时,前面一阵马蹄声传来,温庭姝只道是又有贼人到来,两人赶紧回到破屋子里藏了起来,秋月从窗口悄悄探出一点头往外看,人影渐进,秋月心一喜,道:“小姐,好像是官兵……真的是官兵。” 马车停在破屋门前,从里面走出来的是知府和宋子卿,后头还跟着骑马的官兵,温庭姝这才与秋月从屋中走出来。温庭姝朝着宋子卿看去,不论何时何地,他都是穿戴整齐的,看着仿佛玉树临风,但他神色似乎不大好,眼下一团乌青,显然昨夜没睡好。想到江宴昨夜对她说的那一番话,温庭姝只觉心口生寒,她这位夫君原来也会担心她么? 马车渐行渐远,江宴从破屋的后方踱步而出,他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那绝美的面容映在晨曦之中,有股脆弱的苍白。 江宴遥望着远处曲折大道的黑点,目光阴晦。 “爷,我们也回城吧?你身上的伤口还需要请大夫重新包扎。”李擎道,就担心他不理会自己的身体。 江宴收回目光,看向他,声音有些沙哑,“那些浪人都处理完了?” “嗯。全都歼灭了。”李擎道,皱了下眉,又道:“后头官府的人赶来,却将歼灭浪人的功劳据为了己有。” “是么?”江宴不以为意地笑了下,“随他们吧,毕竟再不立点功,乌纱帽就要不保了。” 李擎不像江宴这般无所谓,他心里感到有些愤怒,正闷闷不乐,江宴忽然问: “李擎,你有真心喜欢过一个人么?”江宴莫名想起了温庭姝昨夜说他不是真心喜欢她的话。 李擎怔了下,不明白世子为何会问这问题,他仔细思考了番,脸色有些茫然。 看着他木讷憨直的模样,江宴摇了摇头,自语道:“她说我不是真心喜欢她,但我的确是真心追求她的。” 李擎明白他为何会有如此的感慨,他想了想,道:“爷是不是在温小姐面前太过轻浮了?爷也许可以对温小姐真诚一些。” 李擎对江宴过往的□□也算有所了解,一旦有女人喜欢他,对他表白心意,他似乎就不忍心拒绝,然后就会去回应人家。说好听点叫怜香惜玉,说难听点叫来者不拒。 而且李擎从未见过他去追求不喜欢自己的女人,李擎忽然灵光一闪,如此说来,那温小姐难道也向世子表白过心意? 所以世子才会对她穷追不舍。 “似乎也只能如此。本来我以为她希望我追求她,不过我如今知晓了,她爱惜自己的名声多过爱我。”江宴轻叹一声。 江宴这番话仿佛验证了李擎的猜想。 “放弃就放弃吧。女人真复杂。喜欢便喜欢,为何要压抑自己?”江宴叹了口气,语气轻飘飘的。 女人不复杂,复杂的是你。 李擎想。其实他知道世子不可能不知道温小姐为何要压抑自己,他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有时候世子说的话只能听听而已,不可当真。 温庭姝刚回到宋府自己的院子里,孙氏佩秋等人便赶了过来,孙氏握着她的手险些哭了出来,嘴里不停念叨着上天保佑,祖宗保佑的话,之后又询问她昨夜的惊险。 温庭姝只好将回来时在马车上与宋子卿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在马车上宋子卿询问她她是如何逃出白云寺的,温庭姝没有如实回答,只告诉他,她一直在找他但没找到他,最后只能和秋月偷偷从白云寺的后门逃走,正好遇到一辆马车,然后驾着马车一路躲到了破屋之中。 告诉他自己昨夜和秋月的经历之后,温庭姝也问起他昨天的经历,宋子卿同样也对她扯了谎 。 他当然不可能说实话。说他选择了自己的外室而枉顾结发妻子的生死。 宋子卿说,当他回到休息的地方,却找不到她和秋月的身影,他一直寻找她很久,一直到一帮侠士出现,将盗匪歼灭,他仍在找。 他说这些话时语气既真诚又坚定,且言语中没有一丝纰漏,如果她没有提前知晓事实真相,她一定会相信他的话。 温庭姝终于意识到她这位夫君是一名伪君子。 另外,从他的口中她得知,官府的人之所以会去到破庙寻她,是因为有个老婆子去通知了官府,说她在破庙看到了两个年轻女子,当时宋子卿也在请官府的人寻人,听闻老婆子形容她们两人的衣着长相,便认定是她们,而后便随同官府的人一起赶来。 这件事让温庭姝有些奇怪,她们一早便醒了,并没有看到什么老婆子,而且老婆子怎么会经过那么偏僻的地方,这让温庭姝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有些怀疑这会不会是江宴的安排,当然,这仅仅是她的猜测罢了。 孙氏等人没有在院里待很久,待下人将热水烧好来通禀之后,孙氏便叮嘱温庭姝好好休息,便领着众人离开了。 沐浴之时,温庭姝再三叮嘱秋月,让她不论谁问起,都要照着她先前的话来说,绝不可透露江宴的事。她作为有夫之妇却与一陌生男人共处一整夜,若被人知晓,不知道会有怎样的谣言传出去。 秋月知晓此事严重,关系到温庭姝的声誉,自然不会乱说,“小姐,您放心,此事奴婢谁都不会说,就连春花问了,我也是照您的话来的。” 温庭姝颔首,随后竟在浴桶上昏昏睡去,她受了一日惊吓,昨夜又没睡好,本已疲倦不堪,在马车上要应付宋子卿,回来又要应付孙氏等人,温庭姝感觉身体有些吃不消,这时春花掀帘而入,给温庭姝拿来抹头发用的玫瑰香露,温庭姝因为细微的声音而惊醒,随后拍了拍秋月的手,“你也去洗洗身子,休息一下吧,让春花来便成。” 春花闻言并没有抱怨,主动上前接替秋月的工作,她昨天因为脚伤没有跟去白云寺,因此躲过一劫,听闻温庭姝不知所踪恐被歹人劫去的消息,她也是吓得要死,温庭姝归来之后,她还哭了好一场,这会儿眼睛还肿得跟桃子似的。 方夫人赶过来时,已经将近傍晚时分。温庭姝用完晚膳,正要去画室,听闻方夫人到来的消息,便没去,她其实有些疑惑,她知道母亲一早便收到了消息,却不知为何现在才来。 却方夫人一进屋,看到好好的温庭姝,眼眶一红,不由将她揽入怀中,声音哽咽:“我可怜的儿,吓到了吧?娘昨天听闻你失踪的消息,一直提心吊胆,派了无数人去寻你,都没消息,娘本打算着,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想活了。”方夫人说着不由哭了起来。 温庭姝忙拿出罗帕替她擦拭眼泪,安抚道:“母亲别哭,姝儿这不是好好的么,一点事也没有,活蹦乱跳的。” 温庭姝鲜少说这种天真的话语,方夫人不由破涕为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方夫人握着她的手,询问起她逃出白云寺的经过。 温庭姝将对着宋子卿和孙氏说过的话又与方夫人说了一遍,方夫人听温庭姝说完之后,不由心口乱跳,感到一阵后怕,方夫人揉了揉心口,又问起宋子卿是如何回来的。 问起宋子卿时,方夫人神色有些古怪。 温庭姝将宋子卿与她说过的话复述给方夫人。 方夫人听完之后,冷笑一声,“怕不是这样的吧?” 温庭姝见方夫人这话似乎有些阴阳怪气的感觉,不由惊了下,难道母亲知晓了些什么? 方夫人让锦瑟出去将门关上,温庭姝瞬间提了起来,见方夫人神色变得严肃,似乎有什么要紧话要与她谈,便正襟危坐起来。 “姝儿,方才你说的那些话是宋清亲口对你说的?”方夫人一脸凝重地问。 温庭姝见方夫人直呼宋清的名字,便知事情有异,她点了点头,“嗯。” 方夫人沉着脸:“可是据娘所知,宋清是与另外一个女子一起回来的。” 听到方夫人的话,温庭姝和春花都吃了一惊,温庭姝不觉问:“母亲是怎么知道的?” 方夫人闻言心头火气又升上来,“是有人告诉我的。就在早上,娘让锦瑟去官府探听消息,锦瑟走在路上时有人往她手上塞了一字条,道是你已经平安归来,又说宋清昨日是与一女子归来的,让我不信的话,就去青花巷宋清的私宅去看看。那上面连私宅的地址都写得清清楚楚,娘为了寻找真相,便叫人暗暗去打探消息,这才知晓宋清在未与你成亲之前就有了人。”方夫人越说越窝火,“所以娘这会儿才来,但宋清昨日是不是与那个女人回来的,娘却找不到实证,塞字条的那人也没有出现过,锦瑟也没瞧清那人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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