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好的衣服都熏得香香的,再送给我。 青栀原也是德妃宫里的宫女,德妃病逝后,她就跟着我,负责整理我的衣服。 那香气并不难闻,清清浅浅,似有似无。听说是用好几种香料调出的,是青栀的不传之秘。 我身边的东西都有人检验,想必那香气是真的没有损害。只是积久成毒而已。 最近又断了毒,是谁良心发现?还是有意如此,要让我露出破绽? 香味有好几种,每种闻起来都不同。随衣料而变化。 我不知现在穿的这件里衣有没有毒。 感觉穿着衣服好像有虫蚁在啃噬。 我换了身衣服,闻到香气都觉得恶心,手微微发颤,停都停不下来。 外间的宫女睡得很沉,大概谢临徽下过药。我出去,都没人察觉。青栀已经被谢临徽带走了。 最后找出六姐姐已经泛黄的旧衣换上,闻着陈年皂角的香气,才虚虚实实做了个梦。 “虽然我们十一的生母已经病逝了,但以后有娘娘疼你……我曾也该有个女儿,就和十一差不多大,可惜与我没有母子缘,看着十一,就觉得是我那个女儿回来了。” 德妃娘娘一下又一下为我梳头。 我背对着她。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在梦里,我终于能看见她的脸。 那是一种深沉的怨毒。 叫人脊背发寒、毛骨悚然。 她盯着我,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我惊醒,天色蒙蒙,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头越来越疼,倒出醒神药,看起来圆圆滚滚,吃了一颗。 竟是一颗糖豆。 有些桔子香气。 德妃娘娘早年亲自为我做的衣裳都被我珍重的放在箱子里。 我坐在箱子前,打开,一股浅淡好闻的香气,被旧时光发酵过,越发显得沉谧。 殿内昏暗,我掌灯,看着衣裳上的刺绣。 我实在哭不出来。感觉眼睛干涩,被烟熏到,刺刺的疼。 殿内亮起两个幽绿的眼珠子。 “喵!” 大宝不知是没睡还是没睡醒,它朝我这里跑来,最后卧在我膝头,轻轻舔我的手背。 合上木箱,又重新爬回床上。 我把大宝也带上床,它倒很高兴。它喜欢趴在高软处,我从不准它爬上床,今日破例一回,它左右巡视一圈,最后趴在我枕边。 睡也睡不着,我仍闭着眼,听到宫女的声音。 “唉呀!门明明关好了,大宝是怎么跑上殿下的床的!先把这祖宗弄下来,别吵醒公主,等殿下醒了再请罪吧。” 我没睁开眼。 等宫女们轻手轻脚提起大宝,我才用余光,看它。 它嘴里塞着一块鱼干,后颈皮被拎着,以一副生无可恋的姿态被带走。 宫女们如此熟练,难道大宝以前也溜进来过? 不知在什么地方滚过,又爬到我床上。 这臭猫……哎…… 翌日,又是和谐美好的一天。 由于燕皇被太子的册封礼累着,由太子代理朝政。 我听见十二叽叽喳喳说话,脸上也相应露出笑容。 “十一姐,太子哥哥待你最好,以后太子哥哥继位,你要罩着我啊。” “知道知道。” “也不知父皇怎么样了,很久没见,他都把我忘光了。”十二苦着脸。 “怎么会忘记你?前几天父皇还提起你。” “真的吗?肯定又是讲我的坏话。”十二先是一惊,又皱眉。 “没有,父皇夸你呢。” “十一姐又唬我了。” “对了,有个东西给你瞧瞧。” 我让宫女取来大水盆,在里面装了小半盆水,把之前造出的木船放进去,拧过发条,再一松手。 雕工精致的木船在水盆里乘风破浪,势不可挡。 “哇!十一姐,你怎么弄出来的!这么厉害!” “就和那小木老鼠差不多。也多亏了谢世子的书。” “明明是十一姐聪明伶俐,临徽哥哥就没弄出来过。光在这里玩有什么意思,我们去玉清池。”十二拉着我。 “好啊。” 池中已有小荷,一如昔年。 我们寻了一个僻静处,把小船放进去。 它是呈圆形行驶的,最后又会绕回来。 “姑姑,你们在玩什么,不带我。” 江熤挤进来,盯着小船,一副震撼又蠢蠢欲动的样子。 “这么厉害的吗!会自己动?” 他眼睛亮极了。 “喜欢吗?”我摸摸他的头。 “喜欢!喜欢!” “送给小熤了。” “哦,你又偏心,分明是我先看见的。”十二气呼呼看了眼江熤。终究没升起从江熤手中抢东西的念头。 “姑姑真好。以后小熤长大了,送姑姑大船,真正的大船,能在江上游的那种哦……” 江熤抱住我,又张开双臂,比出一个巨大的姿势。 “江上游算什么本事?什么船不能在江上游?在海里游才厉害。”十二立刻开始打击江熤的积极性。 “那就送姑姑海里游的大船。”江熤也不气恼,立刻改口。 “好啊,我等着小熤长大。”
第42章 满意 现在听到了,满意否? 燕皇断断续续病着, 时而上朝,时而不上。 偶尔几次遇到太子,他威势日盛。 我向他行礼, 他嘴上说不用这样不用这样, 实际上总要让我行完礼才走。 我早有谋划, 不觉得如何难忍。 王老夫人六十大寿, 邀我前去。 我说病了。这次是真的病了。 头昏昏沉沉,时不时抽疼一下。 谢临徽说继续闻到缠枝的香味, 就不会头痛。 但我没得闻。 青栀知道的不多, 她说有人控制了她的父母亲人,她一直见我身体不错, 以为缠枝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所以没断过。她也不知道幕后的人是谁, 每次与她接头的, 是一个方脸太监。最近上头的人叫她停,她就停了,用其他香熏衣服。 谢临徽又去查青栀的父母亲人,几年前就被杀光了, 坟头草已丈许高。 青栀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交代得干干净净, 不知受了多少刑。 谢临徽问我要不要去看她一眼,给她选个死法。 那有甚可看的? 大约她已遍体鳞伤, 除了表示悔意、求饶、发疯、咒骂……还能有什么表现。 我也想过, 既然她亲人都已被害,她心中应有仇恨, 用得好就是一柄利剑,可她也被谢临徽严刑逼问过,不一定会偏向我这边。与其留下一个不稳定的因素, 不如除了干净。 我第一次见她,那时她也年纪不大,抱着几件衣裳,在长廊中冲我行礼,因那点小小的泪痣,生得格外秀气灵动。 一杯毒酒,了却一桩旧事。 现在宫里的“青栀”,是谢临徽那边的暗卫,看起来和青栀一模一样,行事举止也无甚差别。她会继续幕后的人接头,直到找到真相为止。 幕后的人竟停了缠枝。 我真不知对方是怎么想的。 可怜我还在犹豫,到底该不该解毒呢? 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万一对方又下缠枝,岂不是前功尽弃,真愁人。 雨一场接一场,绵绵不绝,冲淡了几分酷暑气,我也不怎么出宫,平日里,闲得发慌。 其实气氛已经足够紧张。 谢临徽说,燕皇最近的饮食有些问题,他已稍作调整,不会影响到燕皇的身体。 我不用想,都知道是太子干的。 这个位置还没坐热乎,他就不想坐了。 既然如此,那就别坐了吧。 谢临徽已说过缠枝的问题,我心中早生戾气,无处宣泄,似被放大了无数倍,宫女们行事战战兢兢,生怕惹恼了我。 其实我不凶的,或许是和燕皇待久了,连他的气势,也学到了几成。 五月末,大皇兄在画舫上,醉酒,跌落河中,溺亡,第二天发现时已经泡发了。 十个大汉才把泡发的大皇兄抬出来,棺木也是超大一个。 明明是很悲伤的事,不知道为什么,因为那个占据了一半空间的超大号棺木,变得有些滑稽。 燕皇一直病着,没有精力管这等事。 玉玺,在我手里。 第一道由我书写的圣旨,是宣告大皇兄的死讯。 握笔前,思绪混乱,不知该写些什么。第一个字落下,余下那些,顺理成章就出来了。 我去大皇兄府里奔丧,诺大的府邸显得很荒凉。 早年他养的那些姬妾,陆陆续续被他打发,生过孩子的才留了下来,加上那些群主,人不少,但很低迷。一众麻衣女子中,江熤格外醒目。 他双眼通红,瘦了一大圈。 只是无声依偎着我。 夜里,他要守灵,虽是夏天,晚间也有些冷,他很快就病倒了。 我去看他时,脸已瘦成巴掌大。 “这几个月,你别说话。”我轻轻在他耳边说。 他点头。 大皇嫂很配合。很快,王府中就传出,熤皇孙高热失语的消息。 太子很关心,派太医看诊,结果也是一样的。 江熤不能说话,已经没有威胁。 六月末,燕皇驾崩。 那是一个雨夜,雨声、蝉鸣交织,格外烦人。 九重钟声响起,太极殿内,我听到太子奇怪的笑声,他明明该表现出一点悲伤,我却听出无尽的喜悦。 不止是我,任谁都能听出来。 “十一啊,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他连悲伤的表情都不愿做。 “恭喜。”我懒洋洋接了一句。 “他死了,以后我就是燕国的皇帝。十一,你为何不跪?” 他向我走来,低头,带着些倨傲味道。 “父皇早有旨意,我不用行礼,对谁都不用,以前是给你面子,现在,不想给了。”我当然要比他更倨傲。 身体出了些问题,我已经无力去控制自己。 或许我本该肆意张扬,才不负父皇看重一场。 “你还有什么倚仗?让你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他看着我,眼神有些怪异。 不只是仇恨……还有其他情绪。 我一直以为他恨着我,此刻不由得后退一步。 “为什么偏偏是你?” 他似喟叹,又似惋惜。 “不过,今后,任你如何,也翻不出天去。你讨好我,我也能赏你荣华富贵,让你一如既往的张扬肆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要是你不识时务,我也不介意亲自教训你,直到你听话为止。” 他笑了。 带着病态的得意。 “微臣参见陛下。”王琅自殿外而来,恭敬跪在太子面前。 “这些年,难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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