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芙照旧趁这机会教儿子说话,指着鱼道,“元哥儿,这是小鱼。” 一堆伺候的嬷嬷丫鬟,都饶有兴致地看元哥儿学说话。元哥儿抬起脑袋,看见远处走来的男人,咿咿呀呀了两声,江晚芙没听懂儿子想说什么,倒也不气馁,正准备叫人把锦鲤放生,一抬头,却看嬷嬷等人都齐刷刷跪下去了 陆则一身云白的常服,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了,走到她面前,从她怀中接过儿子,略有几分嫌弃地道,“沉死了,多大了,还要你娘抱着……” 元哥儿仿佛知道这高高大大的男人面上的嫌弃,刚刚靠在母亲怀中一脸乖顺的表情,顿时也没了,板着脸,父子二人一大一小沉默对视着。 江晚芙看得好笑,刚准备开口,却见儿子眨眨眼,哇地一声哭了,两只肉肉的胳膊朝她伸来,哭得可怜兮兮的,竟还含含糊糊地叫了一声娘。 “娘、呜呜娘——” 江晚芙又惊又喜,“夫君,元哥儿会说话了!” 陆则本觉得这臭小子分明是故意的,早不开口、晚不开口,偏偏这时候开口,不过是想要阿芙抱他罢了,但看阿芙欣喜的眼神,却也不由得带上了笑容,把儿子给她抱了。 罢了,这小子上辈子没娘,也是可怜,就由他小时候撒撒娇吧。再长大些,就把他丢给张元他们,要做太子的人,可不能自幼就荒废了课业。 陆则心里想着,一手牵过小姚晗,一手揽着妻子的肩,一家四口转身朝里走去。 一阵秋风拂过,枫叶沙沙作响,正到了花期的芙蓉花,也被吹得花瓣轻颤,蕊香四溢。 辗转两世,终是夙愿得偿。 (正文完)
第205章 (陆三爷X赵氏)黄粱一梦 赵氏出阁后, 见到她的人,不是称她“赵氏”,要么便是就着丈夫的序齿, 尊称她一声“陆三太太”,但在出阁前, 母亲常常唤她做“顺姐儿”。 她叫赵思顺。 京城要出大乱子了, 赵氏一早就从各种细枝末节察觉到了这一点,即便她是关起门来过日子的性子,也不会对外头的事,毫无所觉。更何况,陆三爷去办正事前,过来见了她,特意把护卫留给了她。 陆三爷坐下,嬷嬷送了茶水进来, 赵氏看了眼, 是陆三爷素日最爱的普洱, 黄汤黄叶, 泡过几道, 茶香也是淡淡的。 陆三爷却没有喝,从袖中取出个令牌,放在二人中间的桌上。玉牌与红木圆桌轻轻碰撞, 发出的闷响, 让赵氏回过神, 她抬起头, 看向陆三爷的脸。他背后是窗户,身形仿佛笼在光里,连面容也看不大清晰。 赵氏觉得有些晃眼, 低下头去看那玉牌,便听陆三爷开了口,“……这令牌你收好,护卫那里,我已经吩咐过了,一切听你安排。你保护好自己。” 赵氏有些茫然地点点头,陆三爷已经起身了,她也下意识地起来,陆三爷却跟她说,“不必送了。我去孩子那里一趟。” 孩子……赵氏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觉得陆三爷这个人,实在是很有意思。他总能把任何不堪的事情,都描述得很温情,比如孩子,听上去,好像那是他和她的骨肉一样。 可那是陆三爷的孩子,却并不是她的孩子。 他们没有孩子。 赵氏站在门口,看着陆三爷越走越远,背影也渐渐消失在庑廊洞门口。院里石榴树结了石榴,沉沉的,压得枝干垂落下来。一旁伺候的嬷嬷上前来说话,“太太,进屋吧。” 赵氏轻轻点头,转身进屋,仿佛随口一提般,淡淡道,“院里的石榴树,得空改日叫花匠来看看。结了那么多果,别把树压坏了。” 嬷嬷颔首应下,也笑着道,“今年这石榴树结的果,比往年多了许多……” 嬷嬷也没有絮叨多久,很快拿了药进来,赵氏闭着眼喝了,她喝药是喝习惯的,再苦的药,她也一碗碗地灌过。喝了药,赵氏便睡下了。 直至半夜,被嬷嬷惊慌失措推搡着醒来,丫鬟哆哆嗦嗦点蜡烛,本该安静的时辰,却从远处传来一阵阵的叫喊声,赵氏吃力地坐起来,头疼得厉害,她拉住嬷嬷的胳膊,问她,“怎么了?那是什么声音?” 嬷嬷哆嗦着声音回话,“奴婢也不知道,只听人说,外头在打仗。侍卫长让奴婢叫您起来……” 打仗?赵氏觉得自己可能是病糊涂了,听到打仗这种字眼,心里竟也不觉得害怕,“扶我起来吧,出去看看。” 赵氏换了身衣裳,要出去的时候,忽的想起了什么,走回床榻,从枕下摸出那块令牌,带在了身上。出了正屋,院子里除了陆三爷留下的侍卫长,庶子陆机竟也在,即便是这种时候,庶子也还记得规矩,朝她行礼,“母亲。” 赵氏扯起嘴角,笑了下,算作回应。可笑了之后,她又疑心自己是不是笑得太敷衍了,但看庶子的表情,却又看不出什么,他和陆三爷很像,伺候庶子的丫鬟都说,四郎君性子最温和了。 或许她就是做得敷衍了,庶子也不会表露什么的。 赵氏懒得去琢磨这些,看向侍卫长,开口问他,侍卫长也匆匆回话,“三爷离府前,已经做了安排。烦请太太与郎君就待在院里,不要随意走动。” 赵氏听得云里雾里,但看侍卫长严肃的神情,也不好多问,点头答应下来。侍卫长留下两人看守院子,匆匆带人去了前院。 赵氏看了眼庶子,想到刚才侍卫长的话,开口道,“你就留在这里吧。” 庶子恭敬地应下。 屋里静悄悄的,除了灯芯烧燃的细微声响,丫鬟婆子都大气不敢出,每个人都提心吊胆着,外头的声音却愈发大了,透过开着的窗户,还远远能看到火光,不过隔得尚远。 但这么下去,府里被攻破也是迟早的事情,赵氏不怕死,病怏怏活了这么久,也不是没想过死了会怎样,不过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的,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庶子,问他,“外头怎么了?” 庶子似乎迟疑了一下,才开口,“二哥回来了,正在带人攻城。” 赵氏一下子听懂了。大嫂永嘉公主不明不白的死在宫里,二郎身为人子,势必不会善罢甘休,更不可能束手就擒。陆三爷不在府里,怕也是去给侄儿帮忙了。眼下那些围攻卫国公府的人,大概就是皇帝的人了。 “哦。”赵氏想明白后,点点头,又问,“能赢吗?” 这回庶子倒是很果断,“能。” 赵氏就不再问了,点头道,“那就好。” 可能人倒霉了,喝凉水都能塞牙缝,赵氏一直觉得自己运气不怎么样。她是母亲最后一个孩子,生了一天一夜,她才艰难落了地。听嬷嬷说,彼时父亲在书房看书,听到下人去传话,是个千金,连眼睛都没抬一下,语气平淡地一句“嗯”,便打发走了下人。比起她的姐姐们,她更不受父亲的重视,或者说,是厌恶了。因为生了她后,母亲坏了身子,再无法生育了,父亲再不可能有嫡子了。 她满月那天,父亲才过来看她一眼,随口取了名字,“顺字吧。” 母亲说是顺遂的意思,赵氏却觉得,与其说是顺遂,倒不如说父亲嫌她连出生都忤逆长辈,因此希望她日后顺从。 母亲坏了身子,便给几个姨娘都停了药,又把自己的丫鬟开了脸,只是都这样了,赵家还是没有子嗣。父亲还是没有儿子。 父亲没有儿子,但错不是他的,是母亲的,是姨娘的,是她的。她从祖母、姑母口里,甚至连府里的嬷嬷下人,都可以羞辱母亲。 “到底是没有福气。当初批命竟没有算出来,她是个没儿子的命。” “到底是不贤惠。要女儿说,既生不出,就该早早给姨娘开了脸,如何拖到现在……” “真是不下蛋的母鸡……” 她气得冲上去,打了那嬷嬷一巴掌,却被罚了跪祠堂,母亲夜里悄悄来给她送吃的,她哭着跟母亲说,“我不许她那样羞辱您!我再见了她,也还要打她!” 母亲却一脸忧愁地看着她,而后摸着她的额头道,“娘知道,娘的顺姐儿是好孩子。是娘害你们姐妹受委屈了。” 母亲走后,陪她受罚的奶嬷嬷小声劝她,“姐儿听奴婢一句劝,您越是如此,太太越是要受人非议。这世道便是如此的,生不出儿子,便是天大的错,再贤惠、再能干,也是如此。” 赵氏那时不懂,但很快,她就懂了奶嬷嬷话里的意思。她从祠堂出来后,去见祖母,祖母不冷不热的,当着她的面,责备母亲不会教养女儿,教的孩子没有规矩。去外祖家,外祖父也责备母亲。 “你没为赵家绵延子嗣,原就是我亏欠了亲家。如今连女孩儿也教养得不严,倘有第二次,怕是我与你母亲要亲自登门,替你出面跟亲家道歉了。” 母亲低头认错,什么也没有说。 从那时起,赵氏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她学会对那些话置若罔闻,嬷嬷说的是对的,她越是这样,母亲越要受更多羞辱。她学着沉默稳重,渐渐地,也有了些好名声,母亲脸上的笑多了些,四姐姐出嫁后,母亲特意叫了她过去,摸了摸她的头,温柔道,“该给娘的顺姐儿相看人家了。” 然后,她定给了卫国公府的陆三郎。 “虽是庶出,可也是嫡母带大的,母亲替你看过了,温和有礼,听你父亲说,学问也好,彬彬有礼,待人接物也周到。你祖母同父亲都很满意……”母亲私下来同她说。 赵氏自己觉得没什么,可这门亲事,似乎真的很让祖母和父亲高兴,再去祖母那里请安时,祖母竟对她很和颜悦色,就连姑母,都握着她的手,笑眯眯地道,“姑母就知道,顺姐儿是好福气的……” 赵氏有点想笑,她怎么记得,姑母从前分明信誓旦旦地说,五丫头瞧着就是没大福气的……这才几年,她就有福气了? 可能是卫国公府的门第高得让她有了福气吧…… 她对嫁人没什么期待,看过母亲与父亲是如何相处的,她还能有什么期待,可这门亲事,能给母亲面上添光,她便也郑重对待起来了。该做了给未来夫婿的衣裳鞋袜,她一针一线地做,拆了改了几次,等做好了,手腕酸得都抬不起了。 衣裳并其他礼送过去后,卫国公府很快送了回礼,母亲私下叫她过去,拿了个盒子给她,她打开一看,是一盒子象牙雕板。正面绘着各种山水树木,背面倒是一样,都刻的黄榆叶梅,看得出是一整套的。 母亲笑着道,“虽没明说,但我猜,这东西大约是给你准备的,倒真是有心了。” 她喜欢画画,这种雕板既能赏玩,也能用来拓画,大约真如母亲所言,的确是给她准备的。 回到屋里,赵氏把那套象牙雕板拿出来赏玩,不知怎么的,无端红了脸。 出嫁那日,几个姐姐都回来送她,在她们的祝福声中,她被背着上了喜轿。她没有嫡亲的兄弟,因此是其他房的一个堂兄背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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