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祉没有犹豫:「户部陈大人与臣同龄,却已有了一个四岁大的千金。臣虽没能像陈大人那般有福气,却希望早日完婚。」 我脸上一热,手却僵住了。 皇上哈哈笑了一声:「那朕便赐你同宋家姑娘三月后完婚,如何?」 「微臣谢过皇上。」 宫宴中顷刻间充满了道喜声,可我身旁的长宁公主却将目光投向另一边的席位,眸光中藏着些黯然。 可那里坐着的不是谢祉,也并非延京中的青年才俊。一群人混杂在那里,我也不知长宁公主看的究竟是谁。 她察觉到我的目光,偏过头向我浅浅一笑。 「恭喜。」 其余年纪相仿的姑娘也纷纷道喜,我很快便将长宁公主方才的异样抛之脑后。 谢祉如今的身份,已经不再是渝州那个曾经的落魄少年了。 更何况我与谢祉已经退了婚。 即便他如今还愿与宋家继续婚约,谢家人却不一定会同意。 毕竟我只是一介商贾之女,延京中多得是想要嫁给谢祉的大家闺秀。 长宁公主的确帮了我一个大忙。 可我的视线却越过她,看向她身后不远处的谢祉。 他轻偏过头,向我扬了扬手中的酒杯。 眉眼含笑,方才在大殿上说的那些话显然预谋已久。 待宫宴结束后,谢祉推拒了他人的邀约,同我一道向宫外走去。 今晚明月正圆,他看着那轮明月,轻叹了一声:「终于。」 我不明所以,转头看他。 他眉尾轻挑,像是忽然想到了些什么,十分记仇的模样:「这回你可再也退不了婚了。」 的确如此。如今这般,我同他的婚事便是板上钉钉了。 即便我想退,也退不掉了。 我哑然失笑。 我伸手轻轻勾住他的指尖,同样笑着回望。 「不退就不退呗。」 (完) 番外——谢祉篇 「冷性冷情,薄情寡义。」 虽对这样的评价早已有了准备,可我却未曾想过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词语,竟是从一位女子口中所出。 那时渝州深陷战乱之中,我因城墙上的那一箭而名声大噪。 世人皆以为我那一箭杀的是我未过门的夫人,可只有我和蒋家的人才知晓,蒋悠柔早就在同我堂兄私奔的途中死去,城门下那人只不过是西燕的一个幌子。 可如今战乱已平,那一箭迎来的竟不是书生文人的口诛笔伐,而是护国杀妻的大义凛然。 所有人将功劳归结于我,却无人记得城下死去之人。 何其荒谬。 倘若城墙之下那人真是我未过门的夫人,即便她因渝州而死,她难道就不无辜,不可怜吗? 因这话,我不由得多看了那女子几眼。 宋家的嫡女,宋声晚。 但她并未注意到我,带着她的丫鬟起身离开,却不知自己落下了东西。 没过多久,她的丫鬟回来取落下的钱袋。婢女眼尖,转头间一眼便瞧见了我,磕磕巴巴地指着我开口:「谢、谢……」 我无意再生事端,便故作不知情的模样,抬眼只道:「何事?」 那丫鬟闻言闭上嘴,摇着头匆匆离开。 我顺着酒楼窗外看去,丫鬟在酒楼大门前同她嘀咕一阵,她旋即抬头看了上来。 躲避不及,我遥遥对上她的视线。 可她却先我一步收回目光,迅速低下头,以手掩面,拉着自己的丫鬟逃似的离开。 就好像我是什么凶神恶煞一般。 第二次见她,是在林府一处宅院之中。 西燕攻打渝州一事始终留有存疑。西燕对渝州布防了如指掌,渝州内显然有西燕的内应。 追查之下,种种迹象均指向林鸿轩。 那晚夜访林府,我却被林鸿轩在书房内布下的暗器所伤。 府中人发现了我的踪迹,追着我寻来,我便只好躲进林府中一处荒院。 院落内寂静无声,我就近躲在一间屋子之中。 可刚推开窗我便后悔了。 里头有人。 但身后的追兵并不给我喘息的机会,我只能收敛气息,潜入屋内。 我并没有给她呼救的机会。可是当我在黑暗之中看清她的脸时,还是忍不住轻眯起双眼。 宋声晚? 是了,几月前林府似是办了喜宴,或许便是为了她和林鸿轩的婚事。 那时我身在延京,对渝州之事不太了解。 她挣扎不断。下一刻,腹部的伤口被利器刺入,我只觉得脑中空白一瞬。 旋即便想伸手解决身下的麻烦。 窗外的火光短暂照亮屋内,她看清我时像是有几分惊诧,只是泪眼蒙眬,双眼湿漉漉的一片。 眼角的泪珠滚落下来,紧接着随着光亮散去,融入黑暗。 我猝然闭眼,再睁眼时已经放弃了灭口的打算。 敢于说出那般话的女子,就算要死,也绝不能死于此。 我渐渐卸下力度,可令我出乎意料的是,她非但没有叫喊暴露出我的行踪,反而配合我驱走追兵。 屋内一时寂静下来,她在夜里看不清我,轻声开口问道:「你还在吗?」 伤口因她方才那一刺而更加疼痛,我悄声移至木桌前,点燃了未燃尽的蜡烛。 烛火亮起,看着屋内狼藉一片,我下意识开口:「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话落,我却倏然意识到自己的逾矩,便轻抿起唇不再言语。 可我忍不住在心中反问,林府的夫人,在林家便是这般待遇? 她亦没有回答我,浑身因害怕而微微颤抖。她的手上满是鲜血,有我的,亦有她的。 看着一地破碎的瓷片,以及她手中不断滴落的血液,我隐约明白些什么。 她不可能知道我会进到这间屋子,自然也不可能提前准备好锋利的瓷片藏于袖中。 她要防的人会是谁? 她似乎是察觉到自己此刻的狼狈,但手中的瓷片却愈抓愈紧。 我撇开眼,沉默着将蜡烛吹熄。 我在黑暗中靠近,将她抓着瓷片的手轻轻掰开。 湿黏沾了一手,她微微瑟缩一下,没有反抗。 我把瓷片扔开,将一把匕首塞进她手心,随后趁着夜色离开了林府。 仅仅一方瓷片,单凭她的力气,只会激怒她想防的那人。 我救不了她,只能留给她一把锋利的匕首。 虽受了重伤,可我拿到了林鸿轩同西燕来往的书信。 而后几日,我自然也打听到那晚之事。林鸿轩忙于打探我的消息,不再前往她的院子。 后来某一日,我再次想起她来。林府如今守卫森严,我虽拿到了证据不必再前往林府,可我还是去了。 她发现我后,为了遮盖我的行踪去取伤药,竟称自己捡到了只雀儿。 我哑然失笑。 我可不是什么雀儿。 可就连我自己也说不明白,屡次三番冒险前往林府,究竟是因为那晚的一时心软,抑或是其他。 时间一晃而过,林修齐同长宁回到渝州。 长宁此番前来并非只为渝州的兵权,更是为了自己的封地覃州。 宋声晚有孕了,三月有余。 林鸿轩将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就像是刻意而为之。 而我得知这个消息时,心中空落落的,看着洒落的茶水愣了一会儿神。 长宁来到渝州的第二日,我再次去了林府。 听闻女子有孕时时常害喜得厉害,可她却像个没事人一般。 我想,或许我该走了。 延京风流暗涌,长宁已多次催促我前往延京。 她既已有身孕,想必林鸿轩也会护着她吧。 可她求我帮忙时,我还是忍不住开口:「一壶酒,如何?」 但我却自嘲地笑了笑。 我究竟在奢求什么呢? 待我前往延京后,我同她便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就这样吧,就当我是徒留了一个念想。 可后来我却得知她同林鸿轩的婚约处处充满算计,夫君是假,有孕是假。 我找到长宁时,长宁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笑。 「原来你是为了她才不肯离开渝州。」 就好像浑身的伪装都被人看破,我别开眼,慌乱之中将已经放凉的茶一饮而尽。 可是长宁说的并没有错。 我一直不愿看清自己的心意,也不愿承认自己迟迟不肯离开渝州的原因,是为了她。 那日林修齐亦来了。只言片语中我便大致了解林修齐与她的曾经。 我害怕她会答应林修齐,害怕她会不顾一切地回头同他走。 长宁在一旁揶揄:「不去挽留一下吗?」 我遥遥看着树影下的她,轻轻笑着摇了摇头。 她但凭心定,便好。 她在拒绝林修齐后发现了我,不禁有些恼羞成怒。 可我却倏然忆起方才她同林修齐说,她不喜鸳鸯。 我不免打趣道:「方才听你提及鸳鸯,我倒是觉得有些相似。我既不是雀儿,也不是鸳鸯。」 后来我离开了渝州,她回到宋府。 我答应她会在中秋那日回来。 我开始陆陆续续给她写信。有一次她在信中问到,我既不是雀儿也不是鸳鸯,那我是什么? 我只在信中夹了一支雁羽。 我是一只孤雁。从前形单影只,如今不再孤身一人。 可惜那封信没能送到她手中,她也没能活着等到我回来。 回渝州的路上我遭遇埋伏。林鸿轩察觉到自己接下来的处境,决定先一步动手。 我甚至没能见到她的尸骨。 林鸿轩自然没能逃出渝州。 看着他被抽筋剥骨,我非但没觉得畅快,只觉得无力。 脑中一片空白,似乎有什么重要东西从我心上一点一点溜走了。 又过了几年,周程两家被抄,新帝继位,我成为新帝在朝中最信任的人。 新帝需要一个雷厉风行、手段狠辣之人来替他背负骂名,完成他不能做的事。 无数骂名声讨袭来,可我却冷眼瞧着,丝毫不在意。 那年中秋,新帝前往月坛祭祀祈福,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国师。 见我的第一面,他便摇头叹道:「执念太深。」 新帝问道:「何解?」 国师只淡淡瞥了我一眼,旋即移开视线:「来年春去秋来之时,便可解忧端。」 回府时街道两旁依旧热闹非凡,可我看着那轮明月,一不留神却晃了眼。 只道是,无人与我共团圆。 来年春,宋家打算离开渝州了。 宋夫人因她的死忧思过度,宋沽决定带着宋夫人离开渝州。 我也便买下了宋府的宅院。 这些时日我的身体愈发虚弱,时不时眼前一黑,醒来时已是几日后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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