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叹气:“看来我们两个都不怎么适合当细作。” 两人相视苦笑,不过此事也是赶得太巧了些,正巧碰上九王子求娶元姑娘,又遇上烈性子的姑娘要自尽,不然两人也不会轻易露馅。 回了城,已是傍晚,曲红昭经过一家如饴斋时顺路去买了些饴糖。 “我记得你不太爱吃这个?”皇帝奇道,和曲红昭同吃同住这段时间,他已经摸清了她的口味。 喜欢各种各样的甜食,却不爱直接吃糖,很神奇的口味。 “是要送人的喜糖,”曲红昭将那纸包在皇帝面前晃了晃,“明天我要去参加一场喜宴,你要不要来?” “当然,是何人的喜宴?” “去了便知。” 第二日一早,皇帝精神满满地等在了府门口,似乎完全没有受到昨日失败伪装的影响。 两人沿着街,一路晃悠着拐过几条大街小巷,远远便看到一户张灯结彩的人家,门上悬挂着大红的灯笼。 看到曲红昭,大家都很热情,她几乎和所有人都打了招呼。 院子很小,挤满了人,曲红昭正想回头对皇帝说若不适应就先行离开,转头一看,他已经不知何时上了树。 这是院子里唯一一棵枣树,皇帝正坐在树杈间远眺:“我好像看到送亲的队伍了!” 院子里的人听了这话,乱哄哄地准备起来。 果然,片刻后,新郎官便到了,只是他不是从高头大马上下来的,而是坐在一张木制轮椅上,被人推进院子的。 但他脸上的笑容却很明亮。 酒席摆得挺随意,就摆在院子里,挤不下就在街边也摆了几张桌子。 曲红昭本打算在街上随意落座,但大家很热情地坚持请她坐到院子中间的主桌上。 她也没有推辞,和百姓们围坐一桌。 片刻后,新娘子出场了,奇怪的是,她明明蒙着盖头看不到路,足下却丝毫未迟疑,一步步稳稳地走向新郎官的方向。 新郎牵起她的手,面颊上浮起一丝红晕。 皇帝难免好奇,凑到曲红昭耳边问道:“难道这位新娘子也有武功在身?” “没有,”曲红昭摇头,“这位王姑娘目盲已久,所以大概已经习惯这样走路了。” 皇帝微怔,这场亲事竟是一个不良于行的男子和一位目不能视的女子的结合。 “怎么回事?” “新郎官曾是我手下的士兵,两年前在战场上失去了双腿。新娘子是年幼时被北戎人一刀砍在面上,侥幸捡回来一条命,但眼睛不好用了,脸上也留了道疤。” “原来都是北戎造的孽。”皇帝心下有些不好受。 “边城中,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两人窃窃私语间,那边新人也正拜着天地。 在拜高堂的环节,皇帝注意到了座上的牌位,他长叹一声:“别告诉我,他们父母过世也与北戎人有关。” “一半有关,一半无关。” “……好吧,”皇帝环顾四周,“至少他们还有很多亲眷。” “现场没有一个人是他们的亲眷,”曲红昭摇头,“除非你把新郎的母亲的手帕交的儿子的表哥也算上。” “他们的亲眷呢?” 曲红昭迟疑:“大喜的日子,你确定想听这些?” “……”皇帝安静下来,不想与她交谈了。 拜了天地后,新嫁娘被送入洞房,新郎官开始向大家敬酒。 “将军!”他的第一杯酒敬了曲红昭,“可惜以后没机会站在你身后一同征战沙场了。” 她仰头一饮而尽,拍了拍他的肩:“今后好好照顾你娘子。” “这是当然,”轮椅上,一身喜服的男子笑得灿烂,“我终于有个家了!” “我为你高兴。” 此时天气正寒,院子里唯一的热源就是正燃烧着的一小堆篝火,热菜放在桌上顷刻间便会凉透,因此每端上一道菜,都会被大家迅速瓜分。 皇帝却没这方面的经验,矜持且优雅地持箸,正要落筷时,却见眼前的盘子已经空了。 还是曲红昭眼疾手快给他抢了一块鱼肉放在碗里。 皇帝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暂时只有左手能用的曲红昭的投喂,遂加入了争抢大军,成果喜人。 在他得意洋洋地将一只鸡腿夹入曲红昭的碗中后,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入乡随俗倒是很快。” “那当然,”皇帝霸气一挥手,指了指桌子,“这是朕给你打下的江山,想吃哪道菜,我都给你抢!” “……” 在场众人都对曲红昭身边的小白脸接受良好,见他们亲密互动,甚至有人打听她有没有要成亲的打算。 也有人问她打算和谁成亲,毕竟除了眼前这位,据说将军府还有另一个小白脸呢。 曲红昭一律以斩钉截铁的“没有”作答。 皇帝自斟自饮了一杯酒,不算好酒,但是足够烈。他很少喝这样的烈酒,只觉得饮下去时还有些呛嗓子。 新郎官还在绕着院子逐个敬酒,所有人脸上都带着笑,寒冷的天气也没能冻结他们的热情。 与外人想象中过着麻木与冷漠生活的边关百姓全然不同。 耳边乐声不绝,欢声笑语也未间断。 皇帝微微叹息:“我开始能理解边城的魅力了。” 离开前,他在堆放贺礼的那张桌子边徘徊片刻,这里堆满了百姓们送的贺礼,都是些日常常见的物品,有人送了只锅铲,有人扯了几尺棉布,还有人送了一篮子鸡蛋。 曲红昭看到皇帝偷偷地在贺礼堆中放下一块玉佩。 她微微一笑,没戳穿他。毕竟她自己其实也在喜糖的纸包里夹了一张银票。 两人离开院子,并肩走在街头,皇帝突然问:“你还想喝酒吗?” 曲红昭点了点头,他便去街边铺子里买了两坛烈酒。 二人回到将军府,此时正是冬日,梅花盛开,院子里浮动着梅花的暗香。 在这个季节,爬到屋顶吹着冷风饮酒,实在不是什么有趣的选择。 但却很符合皇帝此刻的心境。 “我离宫前,几位重臣都劝朕,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皇帝捧着酒坛饮酒,“但是不出来走一遭,看一看,朕如何能了解民间疾苦呢?” 曲红昭知道他只是想倾诉,便未接话,只是听他一句接一句地说着什么。 皇帝借话痨下酒,很快就把自己灌醉了。 喝醉了的他,思绪很是跳跃,话题很快就从民间疾苦跳到了曲红昭这里。 “你想京城吗?” “想。” “京里有很多你惦念的人……” “是。” “你离开之后,和曲二姑娘联络过吗?” “没有,”曲红昭如实道,“但是和母亲通过信,她说这次的事闹得太大了,她和父亲想给盈袖请个师父教教她规矩。” “你反对了?” “你怎么知道?” “这还用问?”皇帝斜睨这个曾在后宫教会后妃们打牌的女人,“你可不是会赞同规矩的人。” 曲红昭笑了笑:“盈袖个性很强,想用规矩强行把她框起来,是框不住的,不如教她明事理。” “有道理,”皇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你喝得比我还多,你怎么不醉?” “边城的酒,我已经喝习惯了。” “……” 许是今日参加了一场喜宴的缘故,在皇帝彻底醉过去前,他扯住曲红昭的袖子,呢喃着问了一句:“曲红昭,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曲红昭低头看着他的脸,直到他彻底昏睡过去,她脱下大氅,披在了他的身上,轻声答道:“对不住,但我不能回应你。”
第69章 相送 皇帝在将军府的厨房里, 对着里面的东西左看看右戳戳。 “这是什么?” “行军粮,就是行军时方便携带的干粮,”曲红昭解释, “你好奇的话可以试一试。” 皇帝欣然点头:“直接吃还是需要加热一下?” “都可以。” 皇帝立刻咬了一口, 曲红昭听到了清晰地咔嚓声。 “牙口不错。” “……”皇帝艰难咽下那口干粮, 评价道, “像一坨冻硬了的宣纸。” 这一句话完美地形容了干粮的口感及口味,曲红昭不得不点头表示认同:“加热后口感会好一点。” 皇帝揉了揉腮:“真希望你能在我咬下那一口前告诉我这一点。” 曲红昭正站在灶台前鼓捣着什么, 闻言笑了笑:“下次一定。” “……”皇帝凑了过去, “你在煮什么?闻起来不怎么美妙。” “醒酒汤,”曲红昭看他, “你昨天喝太多烈酒了, 现在头还疼吗?” “有点, ”提起醉酒, 皇帝有些扭捏,“我昨天喝醉之后,没乱说话吧?” “没有。” “真的?”皇帝显然是清楚自己喝醉后就会话痨的毛病的,“那你今日为何对我这般和颜悦色?还亲自给我煮醒酒汤。” “我一直对您和颜悦色, ”曲红昭指出, “难道臣曾对陛下不敬过?” “总之就是不太一样,”皇帝凑近她, “但朕也说不好哪里不一样。” “好吧……”曲红昭叹气, “你昨天确实说了很多话,你喝醉后, 说你想念父母。” “……真的?”皇帝不太信她。 “真的,你还扯着我的袖子哭着喊娘,”曲红昭摸了摸他的头, “我也是于心不忍。” “……胡说,”皇帝挪开了她的手,“曲红昭,休想占朕的便宜!我年纪可比你还大些呢。” 曲红昭终于没忍住笑:“好了,过来喝汤吧。” 她将醒酒汤盛入瓷碗,皇帝嗅了嗅,狐疑道:“这真的能喝?” “放心,喝过我这醒酒汤的人不少,大都还好好活着呢。” “……”皇帝视死如归地将那碗汤灌了下去。 “如何?” “还真的有效果,我好像是清醒了些,”皇帝回味了一下,“不过也可能是被汤里过多的姜片辣的。” “有效就好。”曲红昭无视了他的后半句。 “对了,我昨天醉在了屋顶上,是你把我送回房间的?” “是。” 皇帝正欲表达谢意,又听曲红昭补充道:“放心,是抱回去的,没用扛的。” “……那可真是太贴心了。” ——— 皇帝在边关又盘桓了两日,终于到了不得不返京的日子。 曲红昭将他送到了城门外。 皇帝牵着马,对她微笑:“几个月前,是朕送你出城,现在却反过来了。” “不知下一次见面又是谁与谁相送?” “我们好像总是没办法长时间待在一起,”皇帝笑得有些无奈,“总是一个在送另一个。” 曲红昭笑了笑:“下次臣回京时,再入宫拜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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