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雪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表示她并没有什么“良心”。 白翳读出她眼中的不屑,正要再说什么,萧逐夜却已打断他:“白门主考虑得如何?” 他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目光亦如霜雪,连手中的长针都往前抵了半分,针尖刺破了宋宗主的肌肤,渗出细小的血珠。 宋宗主忍不住轻轻呻吟一声,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住了衣襟。 白翳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思忖片刻:“我并没有逼他留下,不过,我可以答应你,只要沐雨先生自己愿意离开,我不会阻拦。” 这算是打了个折,萧逐夜也没有再坚持,点头道:“好。” 不等他说出下一个条件,白翳又接着道:“萧逐夜,我想先提醒你一句,我费尽心力除掉了许千裳和叶幽云,长恨岛如今已唾手可得,我不会为了任何人放弃。要求若是提得太过分了,我也不介意把今日婚礼变成修罗场。有什么话,你想好了再说。” 这话的意思十分明白,他是不会为了宋宗主的命,拱手让出长恨岛的。 虽然早在预料之中,可是亲耳听到这些话,宋宗主的身子还是止不住颤抖,忍不住咬紧下唇,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沉声道:“你不必顾我,就让他把我杀了,看他们还能逃到哪里去!” 白翳看着她,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微笑:“像萧逐夜这么狡猾的人,手上怎么可能只有你一个筹码?这会儿恐怕十八连环水寨的人已经把整座岛都包围了,他真要和我抢这座岛,你的命算什么?” 宋宗主的脸色发白,看着他波澜不惊的表情,慢慢闭上了眼睛。 白翳这才挑了挑眉:“说吧,你还有什么条件?” 萧逐夜道:“放心,这座岛我没兴趣,我想要的,是白燕升手上的游魂针针谱。” 听到“游魂针针谱”几个字,白翳显然愣了愣,原本莫测的神情也渐渐冷凝。 “不可能!” 甚至连想都没想,他便断然拒绝。 这个回答,显然让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如果说白翳不愿意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整个长恨岛还情有可原,可这什么针谱,竟然也比他的新婚妻子更重要吗? 就连洛雪都想不通——他千辛万苦终于和心上人成亲了,那她这个替身身上的游魂针为什么还不舍得解开?大家一别两安,各自欢喜不好吗? 萧逐夜像是预料到他会拒绝,居然并不惊讶,只是淡淡道:“不过区区一张针谱,用你妻子的命来换,你居然觉得不值得?” 话音刚落,怀里的女子颤抖得更加厉害了,连洛雪都有些看不下去。萧逐夜这个人看似谦冲、温和,实际上爱记仇得很,越戳人痛处的话越说得轻描淡写。 “值不值得,不是你说了算的。”白翳冷冷一笑,“要下手就快些。除非你今天能杀光这里的所有人,否则日后世人必会知道,倾城谷谷主竟然因爱生恨,手刃了心爱之人。” 他斜睨着萧逐夜:“虽然你自诩清高,想来也不会在乎这点名声,只不过倾城谷百年清誉,只怕要毁在你手里。” 萧逐夜皱了皱眉:“她不是真的。” “谁知道?” 世上大多数人是不会在乎传闻中的真相的。比起无趣的真相,反倒越是猎奇的事传得越快。 就比如,这场婚礼之后,流传于世的除了长恨岛岛主之争外,恐怕只有白翳娶了宋雪心,而萧逐夜则伤了她。 半年前空青堂那场变故,至今还有人提起,昔日承影山比剑时成双成对的身影也有人没忘。如果“宋雪心”今日死在这里,流言的结局,多半就如白翳所说。又有谁会追究这个宋雪心是真是假,萧逐夜要交换的针谱又是什么东西? “那如果……”萧逐夜的声音微微一顿,“白燕升亲口同意交出针谱呢?” 白翳微微一哂:“没有我的命令,他不可能会交出针谱。” “那可不一定哦。” 突然插入的陌生声音,仿佛还带着笑意,顿时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只见已被扯得七零八落的珠帘背后,缓缓走出了两个人影。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身穿白衣留着短须的男子,他的脸色有些阴郁,动作也有些僵硬,正是一直没有露面的白燕升。 走在他身后的是一个游方道人打扮的年轻人,身材高大,笑容和善,虽然看着有些不起眼,但在此时此刻还能大摇大摆笑眯眯进场的人,肯定不简单。 洛雪认得,这正是那个自称是她未婚夫的男人,名字叫……对了,云深。 他还在岛上? 白翳显然也吃了一惊,定了定神才道:“云庄主要来,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他对云深倒还算客气,云深嘿嘿一笑:“好久不见呀,白翳。我上岛的事肯定不能告诉你,告诉你了还怎么去找这个人。” 说完,他在白燕升肩上轻轻拍了拍:“找他可真是费了一番劲儿,幸好被我找到了,否则你们在座诸位可要遭殃。” 他将手中一个一寸来长的玉瓶托在手中,叹了口气:“这个东西要是被打开了,可是会大大的不妙。” 旁人还未看清是什么,就听到叶幽云惊叫一声:“桃花瘴!” 她转头盯着白翳,嘶声道:“你……你叫人去偷桃花瘴?你疯了?” 长恨岛上遍植蓬莱桃,加上四周环海,湿气极重,落花的季节极易生出瘴气,尤其是桃林深处背阴地,更是遍生毒瘴。 几十年前曾有一位岛主搜罗百种毒虫,炼制剧毒无比的“桃花瘴”,据说万朵桃花才能炼制一滴。但因为炼制方法极难,毒性又太大,传到后世就渐渐废除了。 直到叶家姐妹互生嫌隙,暗中较劲,叶幽云为了胜过姐姐,偷了祖师婆婆的秘籍暗中炼毒,失败无数次,赔上数条人命,才得到了这样一小瓶。 这种精纯提炼的瘴毒,据说只要一滴,整条河的鱼虾都会死绝,更不要说是用在人的身上。 倾城谷的《清澄丹书》中也记载了这一奇绝之毒。白翳曾向叶幽云打探过,某次两人情浓之际,叶幽云也隐晦地透露出桃花瘴所在,没想到他竟一直记得。 叶幽云至此才真正明白,他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什么联姻共赢,他只想将这里变成他的另一个战利品,把所有有用的东西都拿走,剩下没有用处的就全部毁灭——包括灵芷,也包括她。 她说他疯了,可她知道,他清醒得很,疯的人是她……她活了半辈子,将无数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最后却还是栽在了男人手里。 此时此刻,白翳根本没有听到叶幽云说什么,他的注意力都在白燕升身上—— 这情形有些奇怪,云深手里并没有拿任何武器,可是白燕升却始终在他身前半步左右,他走白燕升也走,他不走白燕升也就定定地站着。 看白燕升的脸色,阴郁中带着一丝愤怒,显然很不情愿,但要说他是被胁迫的,云深又是怎么做到的? “云庄主说的话,我不太明白。”白翳目光微敛,“这桃花瘴明明在你手里,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倒是燕升……云庄主可以将他还给我吗?” “哇,我知道你不要脸,没想到会这么不要脸。”云深“嘶”地吸了一口气,一直笑眯眯的脸也垮了下来,“来来来,诸位来评评理。我受萧谷主所托寻找白燕升,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正要把这个瓶子里的东西喂给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被点了穴,动不了,哭得眼睛都肿了,看着好生可怜,身上还穿着新娘子的衣服……”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白翳和被萧逐夜用针抵着的宋宗主,摇头叹气:“你说你想换个新娘子,又何必骗人家小姑娘?骗就骗了,也不至于弄死她呀?下手也太狠了吧!” 白燕升愤愤开口:“这件事是我做的,和门主无……” 下半句话却被白翳面无表情地打断:“所以,云庄主这是要用燕升来威胁我?” 云深“嗯”了一声:“算是吧。” “那你想要如何?” 云深朝萧逐夜努了努嘴:“问他。” 紫离和白舜华只打到了十招开外,白翳便暗示停手,白舜华退回到了白翳身边。紫离也没有再继续纠缠,趁着云深和白燕升出现之际,悄无声息地和萧逐夜交换了位置,以手中披帛绞住了宋宗主的双手。 此刻听到云深的话,萧逐夜缓缓往前走了两步,目光在白燕升脸上流连片刻,道:“燕升师兄?” 白燕升皱了皱眉,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却并没有说话。 萧逐夜继续道:“我入门的时候,师兄已经离开。或许你不认识我,我却知道你。师兄是游魂针的唯一传人,能解游魂针的,天下间除了师父,就只有你。” 白燕升忽地一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错,游魂针是我下的,针谱也在我这里,可我不会交给你。”顿了顿又道,“你既然知道我,就该知道我为什么会叛出师门。我不想救的人,杀了我也不会救,就别妄想用我来威胁门主了。” “燕升师兄先别急着拒绝。”萧逐夜料到他会拒绝,因此语气轻缓,半点儿也不急,“我并没有想要用你来威胁他,我只是想要和你做个交易。” “和我?”白燕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正是你。” 萧逐夜道:“据我所知,白翳中了屠苏楼的‘寒霜降’和沙陀蜜双重寒毒,沙陀蜜易解,但催发出的‘寒霜降’却十分麻烦。你们一路赶来长恨岛,想必也没有时间好好压制寒毒,如果没有解药,即便有你在,白翳也至少要短命二十年。 “我还知道,白翳自小患有癫疾,此症无法痊愈,但他如今不再复发,恐怕全靠你定时施针和服用药物来加以控制。这个控制的方法在《清澄丹书》上也有记载,效果虽好,对脏腑肾气的损伤也很大。师父曾经说过,他见过几十例施用此法的病人,寿命最长的一位也只活到了五十三岁。” “按此推算,若是再减去二十年,白翳只怕时日无多。” 二 他每说一句,白燕升的眉头就皱紧一分,最后说完的时候,白燕升原本就阴沉的脸已经难看到极致。反倒是白翳,即便听到“活不了几年”这样的话,神色也依旧很平静,唯有眼底闪过丝缕幽光。 白燕升终于忍不住道:“你想怎么样?” 萧逐夜从怀中拿出一只锦囊,道:“我手上有‘寒霜降’的解药,用来换你的游魂针针谱。” 新娘子换叶幽云,解药换针谱,看起来挺公平。 白翳却冷笑一声:“据我所知,十八连环水寨的船已经到达长恨岛附近,而且,给玄玉屑中掺毒,挑拨许千裳起事,都是你的授意。你费尽心力布了今日的局,却说只为了一张针谱,谁信?” “你若是我,必然不会这样选,可惜你不是我。”萧逐夜不以为意,语气悠然,“长恨岛对你来说很重要,对我来说却毫无意义。你不做这个交易也可以,以你我今日的战力,打起来也算势均力敌,胜负未知。今后如何,全看天命。值得或者不值得,全凭你自己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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