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脖子上锆石大的血窟窿,还在往外汩汩流出热血。 迟向晚听到他临死前还在道:“不,不会……” 话没说完,人已气绝身亡。 竟是一发击中。 这个场面大大出乎迟向晚的意料,她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此刻她直直地睁大双眼,看着眼前的场景,久久没缓过神来。 圆琛却已然恢复先前沉静清雅的模样,他很快把袖箭收好,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模样,疾步如风行至她身前。 他一身衣裳近乎红衣,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点状的、块状的甚至线条状的血迹挂在他斑驳的衣服上,也不知那些血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迟向晚只觉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圆琛斯文地用衣袖内侧洁净处,轻拭他脸上的血渍,又不慌不忙地把臂上伤口自行处理好。 做完了这一系列的事后,他才看向迟向晚,露出温润如玉的笑意,一字一句道:“让你受惊了。”
第35章 万字三合一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 这一日堪称风云变幻、波涛起伏, 不论是对于漠北,还是对于北州。 这一日,漠北易主。 皇陵崩塌时, 北州军群情激愤,直奔漠北可汗元度而来。 一向以制衡为帝王之术的元度死于失衡的乱军之下, 一同死于乱军之中的还有保护在元度左右的右贤王拉卓。 这一日,年轻的元复以先可汗幼弟的身份, 成为了漠北新任的可汗。 诚然元度也有几个儿子可以一争可汗之位, 但这次北州大破漠北, 在迟许、迟向晚等人的支持中, 在北州士卒的威慑下, 元复依靠北州外力成功上位。 但是漠北皇族遗老和先帝妻族势力顽固且强大,等待元复这位新任可汗的, 不是坦途大道,而是荆棘丛生。 这一日, 墨擎又一次见识到圆琛精妙的箭术,对此人更是心折不已。 二人几番交流, 圆琛点拨之下, 墨擎如有所悟,更觉得此次漠北之行颇为值得。 除此之外,二人亦絮语云云, 言及他事。 但此事除却天知地知, 惟有他二人知晓, 倒是按下不提。 这一日,芥舟子真人终于亲自置身于暗河之中。 他虽是百毒不侵体,但这所谓的百毒不侵,只是毒物无法对其身体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触及毒物后,寻常人都有的眩晕头痛、四肢酸软,他也能一一感受到。 他在和孽徒一番唇枪舌剑后,孤身一人长久立在暗河旁。 看着那些泛着诡异蓝光的藻萍,他一瞬间老泪纵横,下一刻忽地跌坐在地,像是一座完美的金胎从内部不攻自破,其中裂开的深深隙罅可见一斑。 他露在衣袖外的手隐隐颤抖着,像秋风中打落的黄叶,神色怆然而飘渺,喃喃道:“阿然,你当年得承受了多大的苦楚啊……” 这一日,迟向晚从漠北终于回到北州,但北州她亦不能长留。 在北州,她与父亲兄长于议事厅,把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依照各自的视角分别道来。 迟向晚捡着重要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 当迟凛听到迟向晚差点被右贤王觊觎时,不禁怒从心头翻涌,拍案而起:“这个无耻的狄人!” 死在乱军之中也太便宜他了,觊觎他的女儿言行轻佻,合该拉回来,用北州严明的军法好生给他上一课。 直到迟向晚反复言说,自己并未受到实质性伤害,迟凛的脸色才有所舒缓。 迟向晚和迟许出了议事厅,迟向晚先出去,迟许后脚跟上。 他本来飞扬的神采变得内敛,其中微带萧索,可想而知这次的事对他冲击很大。 “兄长,”迟向晚主动唤他。 “向晚,这次真是多亏你了。”迟许喟叹道,“为兄真是没想到,你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冒这么大的险来到北关,更是说服父亲到了漠北。” 他眼中溺着笑意:“再也不是躲在我身后的那个小丫头了。” 迟向晚纳罕道:“我什么时候躲在你身后了?” 她分明从小到大都很独立自主的好不好。 她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地瞥了迟许一眼,如此气氛彻底活跃下来。 “好好,你没有,是为兄记错了。”迟许好声好气道。 他将手缓缓伸出去,手腕内侧朝上,轻轻与迟向晚贴了贴手腕。 他们年幼的那时候,京城里流行着掰腕游戏,通常两两一组,进行力量的对决。 因为男孩子更为调皮好动的缘故,这种激烈的对抗性游戏参与者多为男童。 迟向晚比一般女孩子更为胆大一点,她看男孩子们玩得热闹,心中发痒,便也央求迟许和她一起玩。 迟许怕掰疼妹妹的手腕,又觉得玩这种游戏有失姑娘家的温雅,于是改掰腕为贴腕,以两人配合得所,使两个手腕之间没有缝隙,为最终胜利。 虽然刺激性有所下降,但是终归是迟许独创、只有兄妹两人心照不宣的小游戏。 只是等他们后来长大,嫌这游戏幼稚,便很少再做了。 此刻迟许重新做起这个动作,有一种久违的熟悉亲切。 “等我回京城。” 迟许注视着迟向晚,缓慢而坚定道。 这句话好像不是一个安排打算,更像是一句承诺。 等到迟向晚的及笄礼到来之时,迟许重回京城,他会再次像少年时那样,带着她走马倚桥京城过,重温年少悠游好时光。 听迟许这么一说,迟向晚也好似忆起什么,眼中也染上点点滴滴的怀念之色。 她想起好友温毓秀那张娇憨俏脸,脸上笑意又深了一层。 兄长如若回京,最高兴的怕是这妮子吧。 但她没有多言,只点了下头,定定道:“好。” “对了,”迟许想起一件要事,“圆琛法师不知身在何处?说起来我还未向他道谢。” 他这些天受伤中毒,还佯装失忆,和漠北高层斗智斗勇,耗费了大量元气。 迟凛让他好生将养几日,命手下不要与迟许说各种琐事劳他心神,是故迟许有如此一问。 昨日时间紧急,他与圆琛在皇陵二层会合后,就与他一起寻找出口。 后来遇见宋颐等人,二人对视一眼,分散行动,后来他正好遇上前来皇陵寻人的北州将士,他本来想留下来襄助圆琛的,但元度在他刚被擒到漠北之时,喂给他的软骨散还留有一定药效,于是北州来的将士纷纷劝说他回去。 迟许无奈之下,嘱咐其中一批人留在皇陵帮助圆琛后,便先行回到北州军营。 提到这个名字,迟向晚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僵硬,不过在迟许察觉到之前,便已恢复如常。 “圆琛法师么,”她有意无意加重了语气,“他先行回京城了罢。” 迟许讶异:“按说你们是一起过来犒军的,应该一并回京才是,他怎么先行回去了。” 圆琛法师素来是最谦和周全,从容有礼的性子,这次行事倒不像他的风格。 迟向晚知道兄长定是误解了。 她赶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本来按理我今日清晨也是要和法师一道回京城了,只是他体贴我与父兄久别重逢,与我道可小住几日,他先行去回禀陛下前因后果便是。” 迟许哦了一声:“原来如此,那真是可惜了。” 圆琛素来是一个极具传奇色彩的人物,但百闻不如一见,这次的事情又令迟许对此人嗟叹不已。 他倒是很想有机会与圆琛详谈片刻,可惜圆琛来去匆匆,待他想起此事时已经动身离去了。 迟向晚闻言,长如蝶翅的卷翘睫毛扑闪了一下。 昨天夜里,在漠北的红柳林附近,圆琛对她颔首示意,温声道一句让你受惊了。 当时迟向晚嘴唇翕动,却发不出声音来。 空气陷入凝固,一种诡异的静默氛围萦绕于二人之间。 她不确定,圆琛所言的受惊,指的是宋颐之事,还是指他自己方才那一箭,而圆琛也没有解释自己方才所言的意思。 疾风又起,她显得有些凌乱的青丝在夜空之中如柳枝一般飘扬舞动,向着与圆琛相反的方向。 良久过后,她才低低道:“不曾。” 就算她真的想问什么,这里也不是一个合宜的私谈之地。 圆琛这次没有再与她说话,他的目光扫视墨家姐弟及他们身后的那批人,有什么情绪敛于眼中匿于夜色。 迟向晚会意地向前快走几步,留给圆琛与他们说话的空间。 她看着夜风中抽动的柳条,不知怎的,又想起了那一箭。 那一箭,凌厉、精准、迅疾。 那样危急的情形,那样短暂的时间,那样的破云一箭。 被一向以慈悲示人的圆琛射出。 这样好的箭法,迟向晚觉得兄长怕也不及。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抽丝剥茧,露出冰山一角来,冰川映着浓浓月色,反照出清泠莫测的光。 迟向晚觉得那一箭是那么熟悉。 她想起,在这之前也就不到一个月的功夫,也是这样的一个月夜,在墨家村附近的那个破庙里,也是这样的凌空一箭,如天神之笔,精准无误又狠辣决绝地击穿更夫的脖颈。 那个更夫同这日的宋颐一样,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倒地不起,很快气绝身亡。 她一直以为那箭是墨擎射/出的,墨擎身上也有江湖人的血统,射箭快准狠再正常不过了。 现在看来,自己是想岔了,联想起这次墨家姐弟千里迢迢来此处,以及当时投宿时,二人对圆琛细微之处流露出来的推崇。 迟向晚了然,那箭应是圆琛的手笔。 ……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万物还在休憩之中。 迟向晚便起身洗漱梳妆,简单用过早膳。 圆琛特意选在清早离开北州,就是不欲惊动太多人起身相送,这也很符合他一向为他人着想的性格。 但是圆琛这些天的事迹作为,北州哪有人不知呢? 迟氏在北州驻扎已久,百姓都奉迟家人若神明,迟小将军失踪不知有多少人长吁短叹。 而正是眼前这位圆琛法师,愿意冒着极大的犯险,设计潜入漠北,自降身份甘做大夫放松漠北人警惕,神不知鬼不觉传递信息,并最终营救出了迟小将军。 北州将领士卒心下感激,百姓们对圆琛也颇为好奇,因此哪怕清早露浓霜重、寒气森森,还是自觉自发地来城门口相送。 “诸位就相送至此地罢,不必再往前来了。” 圆琛站在马车的轴承前不远处,微一欠身,含笑向众人颔首致意。 马车将要开动,但蜂拥至此处的众人仍没有退下的意思,人头攒动间,夹杂着窃窃私语之声。 迟凛亲自将圆琛送至马车边,对圆琛行了一个大礼,恳切道:“法师先是遂小女之意亲身来此犒军,又以身涉险亲入漠北险地搭救犬子。法师对我迟氏恩情,迟凛没齿难忘,以后如有什么迟氏能帮上法师之处,法师敬请开口,迟氏必竭力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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