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想去兄长那里探探口风,但后来想想,感情毕竟是两个人的事,便也作罢。 不过看兄长的模样,似乎还没有知晓温毓秀的心意,估计此事还有的磨呢。 迟向晚这日答应了言穆的踏春之邀,她端坐在梳妆奁前,轻点口脂。 镜中人一下子气色鲜亮,本就秀丽端雅的脸容,更添几分明艳动人。 言穆早已爬上花墙候着,虽然现在身为文臣,他的身手还是一如以往的灵活敏捷,当然也少不得迟家人明里暗里的放水。 迟向晚看见言穆的第一眼,便嗔怪道:“都已经是暮春了,偏偏你还拉着我来踏青。” 谁人不是初春去踏青迎春的啊,言穆倒是别出心裁。 言穆却道:“错峰踏青,何乐不为?” 迟向晚想想也有道理,每次初春,京郊总是熙熙攘攘,哪里是踏青,分明是看人。 现在前往京郊,人少路阔,虽然暮春花凋谢了泰半,但京郊的山坡上,山桃花此时还盛开,脚踩鹅卵石铺的小径,看绿草如茵,赏粉意绒绒,这才是真正的踏青。 一路上,迟向晚言笑晏晏,言穆看她神色与往日并无二状,略显安心。 自打回京城后,他也了解了这一年京城发生的事,他知道迟向晚和圆琛的一些渊源。虽说一个是出家人,一个是他的青梅,他本不应该生出烦扰,但不知为何,有个声音反反复复在心中冒出,搅扰得他心烦意乱。 这次圆琛回江南道,他心中大石终于落定,言语之间,比往日多了一丝快意。 他看向并肩而立的迟向晚。 少女的侧颜线条干净,眉似新月,睫如鸦羽,鼻骨细而笔挺,两抹嫣红中的唇珠更是神来之笔。 她的发丝在清风中微微舞动,言穆下意识就倾身挡在她身前,为她遮风。 日色正浓,一缕一缕的阳光穿梭于叶间微隙,肆意地镀在山峰上,山峰的轮廓便显得朦胧而模糊起来。 言穆只看了一眼,便提议道:“我们去日见峰罢。” 迟向晚旋即点点头,两人望月见峰方向而去。 据说日见峰,是京城这一片最早观到日出的地方,日见峰还有另一重妙处,便是适宜品香。 品香之处,多设在通风开阔之处,如四周有景物佳木,则更佳。 日见峰便符合上述两条原则,有凉亭设于其上,南北开敞通风,四周佳木掩映,不时有飞鸟掠过天空,发出几声嘤鸣。 凉亭内,唯有迟向晚和言穆二人,此次踏青他们是有备而来,其中便有线香,此时点燃一柱崖柏线香,沉郁的幽檀与清涩的苦艾混合而成浓而不腻的香气,从支合窗向外斜斜逸出。 那香雾在空中聚合成团,经久而不散。 迟向晚静静看着,神思已飘移至远方。 她记得她站向的方位,是东北边,而朱紫色铁矿,也是位于京城东北的位置。 那日及笄礼后,在府中樱花树下,面对她的再三追问,圆琛好笑地看她一眼,道:“莫非你也想前往此处?” 他虽这么说,还是告诉迟向晚那矿的所在位置,迟向晚暗自记于心头。 那矿在一个名为既安山的地方。 她忍不住心神微荡,也不知道此刻圆琛如何了。 他走的那日,迟向晚想着和他保持距离,刻意没与他道别,之后的日子,也逐渐放下这个人来。但不知为何,这几日,她右眼皮又开始跳动,心中总有惶惑之感。 总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以前对这话将信将疑,但经历过上次北州出事之后,她开始相信这句老话。 细细思索排查,她身边之人俱是无恙,因此唯一可能出事的人,也只可能是圆琛了。 圆琛此次前去,为避免涉事的氏族提前知晓风声,对外保密,只说是回江南道去了。 实际上,前往江南道的马车中,所坐的不过是一个与他身形相仿之人,而真正的圆琛,已经动身前往既安山调查此事。 她望着香烟袅袅,脑中不由得又回想起皇陵那日。 那日那时,那个暗室,那股毒烟,也是一样的袅袅弥散。 那日樱花树下,望着后遗症爆发的圆琛,她产生的大胆的念头,此刻又不可抑制地冒出。 下山后,马车沿原路返回,路上差点与一仗队伍撞上,迟向晚本想掀帘看看,言穆在一旁淡淡道:“是筹备福宁公主婚嫁的队伍。” 是了,福宁还是拗不过圣意,听说她跪在卢贵妃寝宫外面哭求一日一夜,卢贵妃都不曾见她。 卢贵妃自顾不暇,且她眼中一向只有二皇子,对这个女儿,更多的是当个工具。把她想说而不便说之话,借福宁之口一一道出。 这也是福宁为何显得没脑子的原因,她未必意识不到亲娘的险恶用心,但为了谋求亲娘的关注也好,为了在宫中更好地生存也罢,她都不得不按照卢贵妃的意思行事,成为卢贵妃的牵线皮影。 上次舞姬刺杀之事,皇帝对卢氏有所迁怒,也借由这个机会,削减了一批卢氏一族及党羽的朝中势力。 卢贵妃正想着如何让自家重得圣心,眼下福宁和亲便是好机会,她岂能放过。 因此,她不仅没见福宁,还派人告知皇帝,称自己感激这份天赐的婚事。除此以外,在暗中,卢贵妃还让福宁身边的嬷嬷好生说服公主,让她高高兴兴接受和亲。 迟向晚都能想到,福宁现在的情状。被至亲之人背后捅一刀的感觉必不好受。 在四面楚歌之下,福宁只得挤出一副笑脸,说自己愿意和亲。 皇帝见福宁肯松口,终究长吁一口气,强迫女儿出嫁,终究于颜面上不好看,如此才好。 和亲的旨意下达的特别神速,就连和亲的时日也定的非常靠前,显然和漠北那边的催促有关。 很快,再有十日,就是福宁出嫁漠北之时。
第51章 出嫁风波 “光是你一人,确实可能不够…… 福宁出嫁漠北的当日, 十里红妆。 京城的街道,地上铺着长长的彩绸,一眼望不到尽头。 凤冠霞帔, 花钿委地,螺黛细眉, 美目盼兮。 明丽夺目的妆容打扮之下,是福宁略显嗒然的脸容。 她敛目垂首, 一副等待出嫁的模样, 嫁妆队伍如流水如长龙, 浩浩荡荡从内希水桥排到外希水桥。 花轿就停在不远处, 皇帝嫁女, 除了新嫁娘,还有数位名门贵女一旁陪同在侧, 以缓解公主对即将出嫁的紧张之情。 迟向晚作为永国公府的嫡女,便是其中一员。 她目光蜻蜓点水般掠过温毓秀、言芷、迟浅仪等人, 最终定格在卢敏容身上。 卢敏容今日一袭鹅黄色的衣裳,倒是一如既往的娇俏。 她许是注意到迟向晚的目光, 斜斜飞了一记眼风后, 走到福宁面前,低声道:“公主,是时辰该启程了。” 福宁沉默不语, 过了良久才缓缓点点头。 在侍女的搀扶下, 她拖着长长的曳地嫁裙, 往花轿方向走去。 许是嫁裙繁复,导致行走不便,她像是被绊了一跤,一个踉跄, 向迟向晚的方向扑来。 迟向晚眼明手快,急忙扶住了她。 只见福宁面色痛苦,豆大的冷汗从她的面颊上滑落,她双唇翕动着,迟向晚听了好一会儿才辨别出,她在说‘好痛,走不了了’。 卢敏容闻声也跑过来,她看福宁一脸痛苦,惊呼道:“这可怎么办啊。” 福宁的贴身侍女和迟向晚,两人一左一右把福宁堪堪架住。 迟向晚眸色一凝,低声问福宁:“公主,还能坚持两步路吗?” 很快就能走到花轿附近了。 福宁点点头,迟向晚道:“那您抓住我们,慢慢挪到花轿旁。” 福宁脸上闪过纠结之色,一时间又不言语了。 卢敏容见状便笑道:“公主殿下还是稍微坚持些的好,不然错过吉时,陛下和贵妃娘娘诘问起来,反而不好交代了。” 福宁本来听的面无表情,听见贵妃二字时,像是受到了惊惧,不动声色地低垂了头,默认了卢敏容的话。 卢敏容一看福宁被她说动,眼底笑意就又深了一层,她转到福宁身后,帮忙抬起福宁曳地的裙摆。 “这样殿下便不会被裙摆绊倒了。” 一众贵女在后跟随,而福宁等四人在前缓缓走着。 待将福宁扶上花轿,迟向晚舒了一口气。 她们这些贵女,本来只负责陪到公主上花轿,便算任务事了,现在眼瞧福宁上了花轿,她神态微松,本想就此告退。 谁知福宁的贴身侍女叫住了她和卢敏容。 她神情有点为难:“卢小姐,迟小姐,我家公主一会儿到了城门口,需下花轿,改上马车,到时候还需有人搀扶……” 话至尾声,她的声音逐渐低不可闻。 福宁远嫁漠北,所带的宫女不知凡几,不过那些人都作为她的陪嫁,在嫁妆队伍里,她的身边只余下一个宫女随侍。 迟向晚蹙了蹙眉,这个宫女说话有理有据,让她无法拒绝。 她还在犹豫着该不该答应,一旁的卢敏容很快就开口道:“自是应该的。” 见此情状,迟向晚也不好不开口,遂也答应下来。 花轿一路到了城门口,迟向晚和贴身侍女搀扶着福宁下了轿,再送她上马车。 卢敏容嘴角本来勾起一抹笃定的笑意,但见到城门处无人接应时,神色便冷了下来。 她不由分说抓起旁边迟向晚的手:“我们再送一送公主罢。” 迟向晚自是努力挣脱,无奈卢敏容用了最大的力气,一时间二人胶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城门附近的一冷僻之处。 有人头戴斗笠,从背后拍了拍迟向晚,压着嗓子道:“我们又见面了,迟小姐。” 听到这道似曾相识的声音,迟向晚本欲转头,她的后背却被冰冷的东西抵住。 背后那人又笑:“我劝迟小姐不要做无用功。” 迟向晚被挟持着走到一软蓬马车处,卢敏容见自己大功告成,本想放开迟向晚的手,迟谁知向晚突一用力,反而紧握住她的手。 卢敏容见自己硬生生被拽进马车,又惊又怒,她想下车,却被迟向晚牢牢攥紧手腕。 “让我下车。”卢敏容话虽是说给迟向晚听,眼神却看着迟向晚背后那人。 迟向晚感受到冰冷的刀剑这次更进一步,划破她中衣,但她浑然无惧,就是不撒手。 背后那人眼看这边来了几个路人,怕节外生枝,遂对卢敏容道:“好了,到时候派人送你回京城便是。” 他的声音中已经含了不耐烦,卢敏容听了不敢再说什么。 马车开动,也不知用什么法子溜出了京城,那人缓缓摘下斗笠。 迟向晚嗤笑一声:“果然是你,元复。” 元复瞥了一眼迟向晚,神色不改:“我该叫你陈夫人、医女抑或是迟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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