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些年,她都看着母妃眼色行事,在她的暗中授意之下,说对方不方便说出口之话,帮着她与迟淑妃等人言语上打机锋,为的不过是,让母妃将关注从二哥身上分出一点给他。 但此刻她也想明白了,求不得便是求不得,从今往后,她再不会奢求母妃的关注了。 况且,这样的事情,本就过于伤阴骘,她本就有些暗中佩服迟向晚,不愿如此算计于她。 “言公子已经知晓原因,又何必问我呢?”福宁只淡淡垂下眼帘。 怎么想是一回事,但要是说出口的话,无疑要牵引起,心头微妙而隐秘的思绪。 言穆了然地点了点头,善解人意地没再追问。 “你是要去救迟小姐么?”福宁看言穆披上外氅,“我看到她与言芷当时交换了眼色,想必言芷已经把此事告诉迟许了。” “阿芷?”言穆皱眉,“她怎么不与我说?” 他很快反应过来,言芷是不想让他再次犯险了。 福宁出言提醒:“你现在去追,恐怕为时晚矣。” “不论如何,我是都要去的。” 他必须亲自去救,才能安心。 晚妹妹,你一定要坚持住,我很快就会来救你! …… “每日都在柳园里,闷不闷?”谢琛这日回府后,对迟向晚道,“沁州府有一条老街,是百余年前所建,明日天气晴好,正好带你转转。” “事情可是办妥了?”迟向晚试探地问。 这段时日,他早出晚归,每每披星戴月才回柳园。她知道他是在抢时间,在卢氏未曾得到消息前,先将其门下党羽一网打尽,不知怎么得了闲暇。 “只是想着,难得有时间与你在京外转转,舍不得让它白白浪费掉。”圆琛笑着望她,“况且,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或许会更有意思。” 迟向晚听他意有所指,心中他肯定在图谋着什么,不过她也没多问,只是道:“这样可以么?” 她初到沁州时,便觉得本地风气远比京城保守,街上鲜有官家女眷出没,大多是一些从事抛头露面营生的。 更别提为了笼络谢琛,沁州府尹还给他在本地安排了职务,明日也非休沐,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翘班,似乎不大妥当。 谢琛挑了挑眉:“为何不可?我同夫人出游,本就是天经地义。” 听到夫人二字,迟向晚会心一笑,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板起一张脸道:“谁是你夫人?要是让别人听见,小心生出疑心。” “疑心?”谢琛听到这词,微微一哂,“你以为他们现在便没有起疑么?” 他安抚住脸色骤变的迟向晚,轻轻道:“你每次站在柳园的山丘上眺望时,有没有发觉,沁州街上平民打扮的青壮男子,肉眼可见地变多了么?” 迟向晚仔细一回想,也发现了不对,“难道说那些在矿上卖苦力的,被放回来了?” 但她自己提出了这种可能后,很快又摇头否定。 不应该啊,这样做的话,他们暗中干的勾当肯定会泄露出来,卢氏怎么肯冒着走漏风声的风险,放那些劳工回来呢。 “非也,如果我料的不错的话,那些劳工,此刻还在矿山,而街上的那些青壮男子,或恐都是卢氏的人。” “卢氏的死士?”迟向晚问道。 一般的氏族,都豢养私卫,培养得更好更忠诚的私卫,便称作死士。 像卢氏这般,本就以军功起家的,养上百个死士,也不稀奇。 “肯定有一部分是卢氏的死士,还有就是他们在其他方面的人手,甚至可能有一些奇人异士。” 谢琛说起这几日的所见所闻,分析道。 “那他们为何要这样做呢?”迟向晚有些不理解,“如此一来,岂不是把自己的底牌,暴露于明面上了么?” “但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就掩盖不住青壮男子都被抓去当劳工的事实。”谢琛淡淡道。 还有一点他没说,私采铁矿、私铸武器、私联别国,桩桩都是死罪。 只怕卢氏已经做好两手准备。这事能压能瞒得住,再好不过;如果不能,就直接谋反,拼死一搏。 是以那些死士,冒充沁州青壮男子,每日出现在街上,还有另一重意思。他们起到监视震慑的作用,如果沁州城内出现什么异常,那么他们便会及时做出反应,镇压下去。 “所以,那些劳工——”既然出现在街头的,不是劳工,而是卢氏的人,迟向晚不敢再想下去。 “为掩盖铁证,矿山会被炸掉,而那些劳工,也会葬身其中。”谢琛的话,进一步验证了迟向晚的猜想,想到基本上全城的青壮男子都将面临惨死,迟向晚身形不可避免地晃了晃。 “事情都十万火急到这个程度了,你怎么还要带我去游玩?”迟向晚埋怨了一句,她见谢琛眨了眨眼睛,她很快反应过来,“不对,你不是要带我游玩;你分明是想,赶在事情没有全盘恶化之前,送我出城。” “我的阿晚果然聪慧。”谢琛有些倦懒地在她耳畔轻笑,热气氤氲铺散在她整个耳窝,迟向晚连耳骨都不由得灼热起来。 “别闹,”迟向晚被耳侧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搅扰得心烦,她没好气地瞪了谢琛一眼。 谢琛知道,她还在为自己瞒着她的事生气,倒也不再逗她。 他望着迟向晚,黑眸若幽潭,像是敛着重重谋划和打算。 谢琛的脸上,竟是难得的面无表情。他收起往日温文笑意,认真道:“我此行之前,也曾考虑过,会出现今日之局面。是以提前做了打算,定是不会引火自焚的。” 他举起手来,与迟向晚轻轻击掌:“阿晚,相信我,届时我会无恙归来。”
第58章 又见真人 到后来,迟向晚手里都放不下…… 翌日一大早, 天空才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迟向晚就醒来了。 本来,谢琛与她约定的时间也没有这么早, 只是她心头挂着事,睡觉也睡不安稳。 用罢早膳, 走出柳园,马车就在大门前等候。 迟向晚上了马车, 也无心掀帘去看外头风景, 她只觉一路上颇为漫长, 耗了许久才抵达目的地。 沁州老街掩藏在一棵又一棵的槐树后面, 夏日的南风穿过叶间, 叶片相互碰触和鸣,发出簌簌响声。 一双青年男女从树后走来, 鞋履踏在地面的青石板上,咯吱咯吱作响。 悠悠石板路, 从南向北贯穿老街,在其两侧, 各色店铺临街而立。 有些店铺拿着水牌竖在店前, 上面写着鲜驴肉、酥火烧等字眼。 迟向晚看得有趣,她每向什么小吃投向一眼,谢琛便主动买下什么。 到后来, 迟向晚手里都放不下了, 她嘴中还鼓鼓地塞满食物, 只得无奈又好笑地看了谢琛一眼,谢琛这才作罢。 他们很快走到一个墨宝斋旁,谢琛像是熟门熟路,带着她从背后小门绕道进去。 他们走到一个隐蔽隔间, 谢琛甫一敲门,门应声而开,里面坐着一个头戴紫阳巾的老道,像是在这里已经等候多时。 他闻声抬起眼,双眼深陷却锐利:“来的好早。” 谢琛笑了笑,好似听不出话里的讽意。 倒是迟向晚有些尴尬,听老道先前那话里的意思,应该是老道和谢琛先前有约,他们在老街边逛边买,走走停停逗留了很久,恐怕错过了约定时间。 她下意识看了谢琛一眼,只见谢琛眼底尽是不以为意。 “如果真要来得早了,便见不到师父了。” 老道看非但没唬住谢琛,还被他揭穿,便有些恼羞成怒:“一派胡言!” 屋内气压骤然低了下来。 谢琛凛然不惧,他只是以明了的神态望着老道:“师父自己是知道的。” 他说完这句,便止住话头,两人对视不语,场面一度僵持。 最后两人基本上是同一时间,移开了目光。 老道这才看向迟向晚,他之前确实如谢琛所言,不在墨斋内。 他对谢琛也算了解,此人面上素来慈悲温和,但却是个最冷心冷情的人,他是第一次见谢琛对人如此相护,难免起了好奇。 知道他们今日会过来,他便一路暗地尾随,可恨谢琛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直有意无意挡着迟向晚,使他看不清少女的具体模样。 他盯梢盯了这么久,除了两人卿卿我我的腻歪场面外,一无所获。 因此,他对害他至此的谢琛也没有好脸色。 直到现在,他才得以亲眼瞧见谢琛的心上人。 乍一看,只觉得是个极清丽秀美的年轻女郎。柳眉如黛,眼波婉转,琼鼻樱唇,五官脸型无一不精致,就连身段也如柳般婀娜纤秀,是极出挑。 不过这女郎和一般京城的娇娇女不同的是,她的眼神坚定明亮,人往那里一站,便有种端稳从容的气度,似面迎劲风却亭亭玉立的荷。 芥舟子真人眼中闪过满意之色,谢琛却不欲让他继续打量迟向晚,淡淡道:“师父还要一直站下去吗?” 芥舟子真人回过神来,他用目光示意谢琛,“她留下,你走便是了。” 他伸手,从桌上取来几包符纸,“收好了,我可不想下次见到你时,迎接我的,是你的棺椁。” 迟向晚听得心中不满,但看谢琛的神色,显然是适应对方这么说话的,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一定不会的。” 她虽嘴中这么说,但心里却打鼓,要同沁州这帮人周旋,还要解救铁矿上的劳工,还有后遗症这个隐形炸弹不知道何时会炸,她想到这里攥紧衣袖。 谢琛接过符纸,眸光却看向迟向晚,“自然不会。你若是不信,我们击掌为誓如何?” 他举起右手,郑重又轻柔地与迟向晚击掌。两人掌心一触即分,迟向晚本欲收回手,却见谢琛的手指,飞速在她指节牙印处擦过。 迟向晚:“……” 她嗔了谢琛一眼,终归还是没说什么,重新将手拢进衣袖。 芥舟子真人快要看不下去了,他黑着脸客客气气地送客。 这下室内只留下他与迟向晚。 最初听到芥舟子真人这个名号时,迟向晚对这种装神弄鬼的道士一向不以为意,对这个摆盘问道的‘神棍’,态度也亦然。后来听到紫夏之语才对其逐渐改观。直到前些日子,她才得知,芥舟子真人竟是谢琛的师父。 迟向晚本以为,师徒一脉相承,芥舟子真人也应该看起来,是温润慈悲那一挂的。不料却是个个性如此古怪、言辞如此刻薄之人。从一打照面起,便令人感觉难以接近。 迟向晚甚至纳罕,之前的哀帝是怎么容得下这个人的。 现在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迟向晚本来还怕他说话不客气,但芥舟子对上她,不复方才的尖刻,一副好言好气的模样。 他看了迟向晚一眼,见她手里还拎着两只山楂饼,突然笑骂道:“这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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