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子夫乐呵呵的请他坐近些,终于来了个明白的,虽然是三中一,但陛下眼光还是不错的,起码没有落空。 “东郭大人过虑了,盐务没有什么特殊的,人员倒是需要有些革新,只是少府事多,陛下也有私心给本宫减减担子,需要特殊注意的地方和赏赐就都一并送了,省得本宫做了一半,大人也不好中途插手。” 原来如此!东郭咸阳终于放下了心,自己这个心眼没多长,果然是在这里等他们呢! 卫子夫继续道:“至于怎么处理,东郭大人应该再好好想想。” 想想?这怎么还藏一半呢?“皇后,臣...臣自小煮盐发家,自觉聪颖,可也是只是个盐商,与人交易唯有一颗诚心,一张知趣之口,所以......皇后还请直言。” 卫子夫真有点忍不住笑了,她的直白都是留给亲近的人的,因为不用顾忌,但是已经习惯下面可以自行领会到了,这位盐商倒是可爱得紧,就差脸上直白的写着—— 没当过这么大的官,求赐教! 可这话岂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说你不许贪墨,不许结党营私,不许以权谋利,不许.......卫子夫也不能面面俱到都给他说清楚了呀! 斟酌了半天,卫子夫搬了一个人出来,“颜异做大司农已经很久了,虽然国库与日俱减,看起来也没有如御史大夫一般急君所急的,提出盐铁、均输得建议,没有什么值得侧目的功劳,但本宫可以给你一句准话,他依然甚得圣心!” “......”东郭咸阳收回了懵懵的目光,自己开始琢磨,这是,给自己个效仿者?颜异,颜大司农,自己倒是熟悉得很,为人廉洁正直,端庄儒雅,还是颜回的后代。嗯......看起来就是会嫌弃自己商贾身份的人,他会跟自己交好么? “颜大司农家学渊源颇深,又是臣的上官,其卓然风采,臣也是心向往之,只是恐颜大司农嫌弃臣...愚笨。” 这话说得很局促,倒像是真怕,卫子夫有些不明白,转头去看周围人,其他人都摇摇头,只有攸宁悄悄比了个口型——商贾。 哦,士农工商,原来东郭咸阳是担心这个,卫子夫开口笑道:“你又不是要找他做傅者,盐务一事上,他恐怕还要像你求教,何必如此担忧。” 东郭咸阳点点头,皇后说的对,又不是全然学颜异,不然陛下把他们三个提起来干嘛呢? “皇后善察人心,端庄周全,德昭千古!臣佩服!臣多谢皇后赐教!” 事后,东郭咸阳不禁乐颠颠的哼着小曲走了回去,还大手笔的送来了谢师礼,卫子夫也慷慨的收下,劳动所得,不亏心! 当然也不止这一件事,东郭咸阳说到一半的时候,瑕心领了颜八子从后门进了屋,把后面关于颜大司农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本来还对族兄手下多了两员悍将担忧不已,生怕颜异被架空,如今也算放了心。 尤其是那句——他依然甚得圣心,很安她的心,再后来卫子夫训她不要总是盯着李八子的两个儿子都跟谁家公子玩,公主和皇子本就不一样,与其想着争人脉关系,还不如多放孩子出来跑跑,啰里八嗦的,她也乖乖巧巧的听着,还一脸笑容。 卫子夫对她的态度很满意,自然也没怀疑太多,景福倒是佩服瑕心的急智,平时没看她对后宫妃嫔有什么好脸色,关键时候帮这么一下子,不止她们这些手下人办起事情来省力,还能替皇后收拢人心。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皆大欢喜的,东郭咸阳,可没那么好的心要把这些信息和上意都跟剩下两个人分享,机会都是留给有心、有准备、有决心的人的!不然他怎么做成大盐商? 就好比自己从皇后那里回来也就一天的时候,少府其他的官署,开始换人了,很明显的大动作,桩桩件件有据可查,而且冯唐之子冯遂被皇后请来,协同计蕊安顿各方,暗地据说还有刘据推过来的一个方士壶遂。 壶遂神神叨叨的,卫子夫颇有些嫌弃,但看在刘据一片孝心的份上,也就答应了,岂料这人还真有些本事,不满调动的,被他掐算过之后,竟然大部分都愿意了,也是让人满意。 总之,一切顺利,唯二要跳脚的,就是孔仅和桑弘羊,平阳公主的人不可能不反击,在这两个属里的人,自然也有些不稳,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但两人仍旧没有想起卫子夫和她的大礼,也没往这上面想,轰轰烈烈的烧起了新官三把火。 东郭咸阳望着他们跳脚的样子,也故意放慢了节奏,做出些抱怨样子,显得他们同仇敌忾,怒火中烧的气氛更加真实! 而与此同时,深入腹地却撞上了匈奴主力的卫青,刚刚结束战斗,内心也是说不出的怒火中烧! ~~~~~~~~~~~~~~ 二百里已经很远了,大军不能再追了,再追后面的就要甩下一大批人,四周并无补充粮草的营帐,他们就会成为战损,那可都是命啊! 卫青望着黄沙漫漫,把缰绳勒得死紧,纵使此刻魂飞十里之外,盯着伊稚斜退走的方向一刻不愿移开,也不得不一步三回头的调转马头。 战马不甘的跺了跺脚,似乎有些不明白主人的意图,这应该不是佯败或者迂回的架势吧?为何不追? 卫青拍了拍马,强硬的调转马头,“后撤回营!” 传令兵策马挥旗而去。 “后撤回营!” “后撤回营!” “后撤回营!” 渐渐远去的声音如同刀割在卫青心上。 放弃了,就这么放弃了吗? 理智告诉他,此刻手里的兵马不是最好的那一批,再追下去也没什么结果,之前作战看不出什么,可如果拼到极限去追、去拼杀,尤其在此刻刀悬单于的关键时刻,终究不是碾压之势了。 但他所有的情感都在拉扯他,你追上去!你要追啊!单骑追敌,你又不是没有干过,肯定能追上的!管他什么大军,杀了伊稚斜,乱就乱吧,陛下不会怪他的!! 卫青内心无比的后悔,要是此刻自己只是一个校尉该多好,定率五百轻骑不管不顾的追过去,就是跑死马了,也不会放过他!赌上一把你死我活,也要给这多年的战场一个结局! 可…人困马乏,大家已是用意念坚持着追随他了,而他终究不是那个独自领兵的年轻将军了!后面是几万疲惫的大军,刚刚经历过大战的军队!还有两个裨将,在安排追踪和后勤,确保队伍的完整。 撤吧...... 茫茫远方,越来越远......渐渐消失不见,只有卫青自己清楚,他已把心抛向了反方向。 外面营帐炊烟袅袅,自己的内心却像是在油锅上煎一般,他要知道自己失败在哪里了,必须马上复盘! 从换道的时候,大家就知道自己不是迎着主力去了,必不是像自己一样随时准备着,这是他的失误,即使三令五申不许如此想,但...整肃力度依然稍弱,这是他的败笔。 还有李广,他......早知道李广如此不甘,以致延误战机,迟迟没有现身,就让公孙敖跟着他走又如何? 还有...... “报大将军!” “进来!!” 万一...有好消息呢?
第194章 单于跑了 == “报大将军!伊稚斜单于确实未死,目前已失去踪迹!应该是跑了!” 消息喊完的时候,卫青只觉得脑子出现了几秒空白,头一次重复的问了好几遍传令官:“什么叫跑了?!!再报一遍!” “伊稚斜单于确实未死,目前已失去踪迹!” “你说什么?” “……” “大将军,大单于跑出我们的视野,现在不知所踪!” “……” “再报一遍!” “大将军....” 只听“啪”的一声,临时搬来的桌几被卫青硬生生掰断了一角,随即一向沉稳和煦的大将军头一次在人前暴怒而起,破天荒的一把拽起地上的斥候冲他吼道:“谁做出的推断?谁让你们这么说的!谁敢这么轻易的定言?啊?有人亲眼所见吗!?” “是公孙敖追到的俘虏说的。” “俘虏的话也能当真?!上次俘虏就把我们甩了大跟头!你们轻易还敢信??”旁边的校尉田仁忍不住插嘴问道,上次俘虏就说主力往嫖骑将军那里去,两军还不辞远路的换了一下,结果还不是让他们撞上了!要不是卫青整肃了一次军队,大家心都要浮躁了...... 斥候被吼愣了,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直到衣领被铁青着脸的卫青松开,才勉强半跪支撑在地,回神过来的时候,觉得腿都有些发软,别说回答问题,多余一句不知道具体情况都表达不出来了。 许久,无人出声,大将军也好、斥候也好、法吏、校尉将领,都不约而同的陷入一片死寂僵化的气氛中,静静消化着匈奴遁走的禀报。 曹襄担心的看着卫青,他连着好几天晚上都偷偷牵着马往外走了,走不多远又自己转了回来,说他甘心这样原地等着宣判这场战役的胜利,就是毫无感情的军中法吏都不会相信吧? 要不是李息来传旨的时候,叮嘱他千万看好了卫青让他不要钻牛角尖,他恐怕还真感受不了卫青这么深切的愤恨、不甘、无奈、难受与憋闷! 李息匆匆离开的时候,曾经留下一句话,要他在关键时候转达给卫青,不管战役结果如何,都还有下次,莫负重。 曹襄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只当是宽慰卫青换路的决定,但现在想来,去病应付匈奴主力,这本就是他们和陛下定好的,换道就是达成这个战略,卫青怎么会心中不舒服,反而这话像是早预料了匈奴主力会在这边的战局,战后不管成败特意说来与他解压的。 第三天说给卫青后,他端坐在马上,似乎僵成了一具雕塑,黑夜之下什么神色都辨不清楚,只听他重复了几遍——莫负重,莫负重!莫负重...莫...负重啊...... 周霸冷硬又激扬的声音打断了曹襄的思路,“既然斥候如此报,就等公孙校尉回来我们再详加盘查吧!战局如此,还请大将军早做战后收尾事宜,我等也会及早上报战功和战损。” “战后收尾...”卫青似乎是轻笑了一下,但又很快的变回了波澜不惊的模样,伸手扶斥候起来,“是本将不对,吓到你了,你先下去吧。” “诺。”斥候一溜烟的走了。 等人一走,大家反倒像是开了什么窍,七嘴八舌的开始讨论。 “此战已经算是全胜了,我们本就不是来迎战匈奴主力。” “对啊对啊,还被打了个搓手不及,幸好有武钢战车为阵,我军又被大将军一路叮嘱不可懈怠,才能大获全胜。” “也不能说是大获全胜,多亏天时尚在,风沙骤起,赖托陛下福气!” “其实我军是乘胜追击,本可以生擒单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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