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公主说得随意极了,“那就再换一个人!” 再换一个?每个人的使命都是为了陛下,为了他的快乐和开心么?卫子夫突然感受到了一些与往常不同的难过,“公主,你叫月皎回来,也只是觉得她能让卫青宽慰么?” “是!” 卫子夫看着她坚定的目光,想,为了男人的宽慰,她哪怕喜欢卫青,也是退让的,甚至卫青还没说什么,卫青也不是那么想的,她就已经巴巴的送上去了……为了他们的宽慰,为了江山的稳定,因为他们有功绩,很多的退让和宽容便是理所应当自然而然。 这……算是一种情感的交换么?还是人生本就是一场交易,毫无其他意义? “公主,我不懂!”卫子夫执拗的道,自己现在也不想懂了。 一旁的邢夫人听着,她也突然很迷茫,很无措,只是她并不知道谁对谁错,只觉得难过极了,至于难过哪里来的,她也不是很清楚,只是突然很想去拽紧卫子夫的衣角。 “不懂就不懂吧!”平阳公主也有些累了,“就是管好你的女儿,一个去边疆还不够,还想有一个落在我手里么?我可没有你那么宽广的善心。” “什么?!” 平阳公主不愿意提,叶葵只好上前补充,“皇后,言欢公主因为李夫人的事前来质问过公主,说话...不客气了些,如今已被陛下罚禁足了。” 言欢?卫子夫只觉头疼,言乐之事刚刚定下,她又出事了?如此自然也没了心情再说下去,匆匆离去。 刑夫人自然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心事重重的跟着走了。 这算不算大获全胜?平阳公主看了看殿内,里面照旧歌舞生平,一切都按照她想的那样,再转头望着无人存在的院子。 她想笑,表情到了唇边,却牵出几分勉强和执拗... 叶葵刚想上前安慰,却见手下人匆匆来报,耳语几句就变了脸色,主仆二人顾不得等李延年的妹妹最终被封为什么,就跑着出宫了。 平阳侯府出事!更确切的说,是月皎出事了! 也是急急赶到的梦知,刚上前几步,就被大炉里蹿出的火逼退好远,顾不得衣袖被燎,梦知头一次不管不顾的吼道:“月皎,你这是干什么,你忙了这么久,不就是想为天下女子作传记,修记录吗?你怎么能都烧了呢?!” “我做传又有何用?出去一遭,才觉我这笔墨纸砚有些用武之地,还想着有一天能跟司马先生探讨一番,将他看不到的,统统补上!”月皎见烧得差不多了,就从侍女怀里抢过仅剩的部分,狠狠心,全部丢进了火炉里! 火焰骤起,吞噬的不仅仅是易燃的竹简,还有这么多年的心血和努力。 侍女也是心疼极了,跪下来不住的喊着:“夫人,你三思啊!!夫人!快熄火吧!” 梦知也上来摇她,“月皎,你到底在做什么?!竟然连底稿都烧!你疯了么?” “梦知...一个人心里存了偏见,是可用笔杀人的,而且今天我明白了,为何女子少入史书,因为...原来让女子苦的有男子,更有女子!更有姐妹!公主送李夫人进宫,又将皇后置于何地?我与她姐妹情深,如此之事,下笔不忍写事实,不写难消心头怨,还不如一把火毁了!” “......”梦知心中一痛,望着灼热的火苗,恨不得咬碎一口牙!难道自己帮着收集资料,忙了这么久,所有的一切就这么毁了么? “你!赶紧把火给本宫灭了!”等平阳公主奔进来的时候,上面已经看不见什么完整的竹片了。 叶葵一桶凉水泼过去,身后的一众人才敢陆陆续续泼水上前,逐渐熄了炉中熊熊烈火! 平阳公主不顾阻拦的上前扒拉还算能看得出的竹片,碰上有些还在燃烧的竹片,未灭的小火苗烫得衣袖都出了窟窿,叶葵和梦知连声叫嚷,她都不肯放下! 可一切是真的付之一炬了,触目都是残破的竹片,字迹模糊难辨,只字片言凑不起任何流畅的话语!! 胸中如同堵了一团棉絮,上不得,下不去,平阳公主恨不得拿刀逼着月皎再写一遍!!! 自从大婚之日月皎回来,平阳公主自然也是知道她在做什么,甚至还无比的期待她会怎么写自己,怎么写长安形形色色的侍女、奴仆、歌舞伎、夫人、妃嫔等等! 这些人在她的笔下,一定比在史官笔下更添笔墨! “这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烧了这些!!!”平阳公主也冲月皎喊。 对方目光却怔怔的落在她脚下,半晌,自嘲的笑了一声,“不然呢?你要我如何落笔写你再送美人入宫?问你为什么,你会如实答我么?” 平阳公主悲痛至极,为什么她们都不理解呢?南宫公主去了熟悉的诸侯王封地游历,隆虑公主又眼里心里只有孩子,自己只有一个亲近的陛下了,子女离去之痛,何其难过,只是想让刘彻开心些,她又何错之有呢? 毕生心血付之东流,月胶自己焉能不痛,之前被人质问哭求,她尚有执着的余力抵抗,如今全都没了,她也像被抽走了灵魂,全无精神。 “公主,你脚下那片,虽然不是你想要的,但大概就是我唯一能给你的了。” 闻言,梦知刚要去看,就被月皎拉住了手,“姐姐...撑我进去吧!” 看着平阳公主宝贝似的去捡,梦知也歇了去看的心思,问问的扶着她,答,“...好!” 翻过地上三片用细绳勉强并排牵扯着的竹简,竹简下半部分已被烧光,只依稀见得排排娟秀的小字写着,“卫氏字子夫家中行三......考于长沙边陲宗......陪葬...礼...得脱......” 这...这...月皎连这个都写了! 往事涌上心头,平阳公主整个人都细细密密的抖起来,这是源头,一切的源头! 卫子夫为什么那么不喜欢祭祀和鬼神,月皎为什么那么容易多思夸大,都是因为这场陪葬祭祀!! 虽然此礼早被汉室皇家废止,但仍有家族和诸侯王迷信此道,私下各种花样还是存在的,比如...如何让一群奴仆自愿献祭、自愿陪葬,如何洗脑少男少女甘愿牺牲,甘愿‘奉献’,那么只要人死了,便是不葬不祭也浪费了...... 那漫长的拉锯战中,唯独卫子夫和韩月皎,没有!没有被‘自愿’,没有被洗脑,依然执着于此礼不合律法,不合人情! 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理解其中的煎熬和困苦,能脱身而出又是多么的不容易。 也正因为如此,才有卫子夫不信鬼神长生的沉着;不迷祭祀祥瑞的执拗;不随便听人言,受人摆布的坚韧;还有她倒着活的性格,从沉稳从容再到开朗随心...... 月皎,也是一样的,她们两个,从黑暗可怖的神鬼祭祀考验中存活,各有千秋,各有优缺点,却是真的到哪里都能活!每天都尽力活得开心! 选出了这两人,后来又加上梦知和锦枫,渐渐的,她身边就是四个贴心的姑娘了...... 那些少时不好的回忆,几乎就要这么被尘封了! “这是怎么?” 卫青震惊的声音,喊回了平阳公主的思绪,只见四周的奴仆开始收拢这些残渣碎片,有些已经准备要拉走了,她这才回过神来,本能去抓他,“卫青...” “公主?”卫青见四周无人搭话,连叶葵都离得远远的,只好先扶着面色苍白的公主起来,“公主你没事吧?这是烧了什么?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平阳公主沙哑着的嗓音,如同好几天没有喝水的干涸,“你去哪了?为什么不在府里?” 卫青一愣,懵懵道:“月皎让我去李息家送些东西,再者言乐也要出嫁,之后便跟着李息同去西羌,我去买了些东西准备送她...” “我让你找东方朔引荐司马谈过府,你怎么没有早点安排?” “我....” “禀公主,已经见过了。”留下来收拾残局的月皎的侍女,忍不住插嘴。 平阳公主忽觉不对,像是抓住了什么重点,自己送李延年妹妹进宫是临时起意,连卫青也是今早他出门才知晓的,那月皎怎么知道的?宫里当时有人在议事,是谁出来告诉了她!? 平阳公主回身瞪着那侍女,叱道:“说!你主子今天见谁了?” “是司马先生,夫人她把李广和李蔡家女眷的部分写完了,想给他看一看,可他却理都不理,还拿…公主送李夫人的事折辱夫人,说她也不过是歌女出身,降了天大的好运才于大司马府过了这许多年的好日子,笔墨上为李家说些好话,哪及得上公主讨好陛下之万一…” 平阳公主听毕,气得差点昏过去,浑身发抖的从牙缝蹦出来六个字:“司马谈,你找死!” “公主!你干嘛去啊?你带着剑去干嘛呀!” “公主你要去哪?干嘛让家丁带着棍子,将军你说句话呀!夫人?夫人!你快来拦一拦啊!” 月皎听不到,卫青不想管,尤其是听到所有的传记和资料都变成了脚下黑灰之后,也是如遭雷劈,震惊难言! 他......他给姐姐写的评言,也没了??
第249章 言欢之局 == 然而长平侯府的这一切折腾,卫子夫并不知晓,一个言欢就已经很够她头疼了。 折腾了几天,连刘据和言乐都来说情,她倒是死不认错,非要刘彻罚个不孝不敬的过错,最后把刘彻都给气懵了。 “你妹妹要远嫁,万事待筹,你非要弄出点不开心的事才好么?” “女儿认罚!”言欢执拗的叩首,“请父皇责罚。” 言乐着急得很,在旁边不住的拉扯刘彻的衣角,双眼含泪的恳求道:“父皇,女儿从小跟二姐最亲,如今已经相聚时日无多,若是被罚禁足什么的,女儿就见不到二姐几面了,求父皇开恩,饶了二姐吧!” “父皇,还请看在姐姐也是关心则乱的份上,便略施小罚,以示惩戒,如何?”刘据看下来,觉得让二姐去给平阳公主认错肯定办不到了,只好话里话外的绕开道歉这事,让父皇罚过就算了。 “你们俩看看!她这像知道错了么?她就是来找罚的!”言欢也是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刘彻怎么看不出来言欢的目的,这个女儿,分明就是故意的!可她居然敢算计自己的父皇,而且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 言乐出嫁千里,相聚的日子何其短暂,若说她不想多陪陪言乐,还不如去问问太常,是否已经擅自作主把李息的启程时间挪到了明天! 那到底什么事情会更让她在意呢? 卫子夫坐在上面,见言欢几次欲言又止,都是瞟的自己,心下越发奇怪,难不成她是有什么话不好当着自己的面说? “陛下,说到底终究是言欢的不对,可言乐要走,若再治罪言欢,一时两个女儿出事,慈母之心实在不忍,子夫就在门外等您,有什么话,您跟两个女儿单独谈吧!”此话一出,卫子夫和刘彻都感受到了言欢的松弛,这才明白原来折腾几天,是言欢有话要单独和刘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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