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好害怕,万一当初她没有再次得宠,万一那个时候她没有怀孕,万一陛下后来没有特别喜欢她,她是不是就跟其他女人一个下场了,她的三个孩子是不是就跟那些死去的孩子一样了? 或许是孕妇敏感多思吧,想起那些在掖庭也许就见过刘彻一次的女人,和刚刚出生的孩子,卫子夫不知道她们都长什么样子,但是光想想她们死时的绝望,她就止不住的抖,止不住的害怕。她是这次的幸存者,那未来呢,她万一没有幸运了怎么办? 就在她哭得难受的时候,刘彻悄悄的走进了内间,站在屏风外,玄墨色的衣服浸入黑夜,只有角落里微弱的烛火透出些许的光,触手生温的玉质屏风,让黑色常服上的银线浅浅的勾勒出他宽肩窄腰的修长身型。少年帝王负手而立,听着里面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哭声,他头一次觉得心里好像缺了点什么,空空荡荡的。 今天收到唐蒙和司马相如的好消息,巴蜀之事了结了,臣民俱归,边界新拓,他正在批复新设郡县之事,望着窗外新植的松柏亭亭玉立,心情豁然开朗! 没等他咧嘴笑开和东方朔聊两句,就听到郦苍派人来报,她为了一个婴儿强闯椒房殿,他赶紧放下书简就往陈皇后那跑,半路听说她还动了胎气送回了永延殿,怕是要提前早产,紧拍着扶手吩咐车辇改道的时候,他感觉心都漏跳了几拍。 站在永延殿偏殿外,刘彻看着一盆盆血水往外端,沉着脸听着陈阿娇的辩解,其实他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脑子里都是屋内传来她的呼喊声,可他还得强迫自己赶紧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只一个劲儿的让她重复,直到母后赶来拉走了陈阿娇,产婆来报一切顺利,他才定了定神,听见了周遭来来往往的声音。连喝了三盏茶,他的第二个女儿才啼哭出来,就此心里悬着的石头才落了地,才发觉自己已出了一身的汗。 等他第二个孩子被众人喜气洋洋的抱出来,他连看一眼孩子的时间都不想耽误,快步走进内间来看她。 当时屋里收拾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些淡淡的血腥气没散掉,虚弱的她一个人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连一点笑意都没有,像一个瓷娃娃,仿佛动作稍微大一些,她就要碎了,他头一次感受到了为一个女人心疼是什么滋味。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连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床榻,自己曾经蹦上去过,翻上去过,扑上去过,此刻却都变得很陌生,带上了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半天才轻手轻脚的在榻边坐下,什么叫局促不安,刘彻在那个时候明白得清清楚楚! 想着自己的第一反应就是去伸手握住她莹白如玉的手指,刘彻神色有些复杂,为什么会在局促之下想着去拉她的手呢?那润润的温度就像初雪时的暖阳、烈日下投过来的一点荫凉,最是恰到好处的温暖和清凉,一切的度都像是提前测量好的样子,正是他需要的! 刘彻深吸一口气,从闷闷的胸中缓缓的吐出,这么久了他都没有理清自己的心,自从她下套假借出宫邀宠时,他就不自觉的想一直宠她念着她对她好,甚至只要想想她就觉得心情开阔,他也高兴自己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惦念,明白了什么叫喜欢。 他以为这就是男女之间正常的相处之道,宠和念。 然而今天他却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情绪,他竟然开始害怕她出事了,担心很正常,舍不得也正常,可为什么他会体会到害怕失去这种情绪?害怕…这不是他应该有的情绪。 他对卫子夫到底是什么感觉?此刻,他自己也想不清楚。
第48章 画地为家 = 会想起几个时辰前,在卫子夫没醒来时候,睡梦中开口带着颤音的一声陛下,终于让他明白了一点,原来婚姻里,是存在着爱的!这,跟短暂的喜欢和宠爱是不一样的! 他好高兴,高兴得想跳起来。 可是随之而来的,还有很多惶恐和不安,她如今躺在这里甚至都有自己的推波助澜,自己尚不知道该如何解决,等她醒了,自己要怎么跟她解释椒房殿的事情?说自己一直不知道?! 这根本不能骗过她的!还有之前他一直逃避的问题,有些圈套和手段,他之前是觉得没必要告诉她,可之后呢?如果今天这件事坦白了,她会不会猜到其他的东西?别看她柔柔顺顺的,什么都听自己的,骨子里其实很执拗的,刘彻有种预感,她这次一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想到这儿,刘彻有些莫名的心虚... 果然,她很聪明,即使刘彻是看到她快醒了,才转身出去做好心理准备才进来的,也被她直白的几句话就问到了重点,刘彻很敏感的察觉到她在抖,他以为是她是有些寒心自己的做法。本想出口安慰几句,但是却不知从何开口,只好借口看孩子,匆匆离开。 当他哄着刚出生的小公主时,冉信进来跟他说了一切,他几乎就是在闭了闭眼的瞬间就下定了决心,不能再让她生活在这种环境里了,不只是为了自己和大汉的未来,更是了解她的温柔善良,不想她再活在这种环境中,整日提心吊胆。 可怎么面对已经寒心的她说出口,他一时没了主张。 要是往常,他有什么想法,都直接了当的说。哪怕没头没脑,卫子夫都能理解他并且接上去。可如今…他有些怕,这些过往告诉她,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有些狠心? 等到言笑和去病被接过来,叽叽喳喳的蹦了满屋子,那个被救下来的婴儿也被抱到眼前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也许她是被吓到了。 永延殿的小秘密和幸福时光,是属于她和他两个人的,他不再听到后宫就皱眉,不再听臣子们讲起家宅就想到吵架,不再遇到女人就想着她是来要什么的,甚至不再被前朝指摘没有后代无法传承,只要想到她和孩子,眼里心里都会充满沉甸甸的温柔。 可只有他明白,这一切都是在他羽翼之下,这些都只是暂时的平安喜乐。永远有一把锋利的宝剑等着摧毁这一切,如今卫子夫亲眼看到了这个宝剑下的血淋淋的真相,她估计是怕极了吧! 刘彻的思绪慢慢转回来,望着浸了黑夜的永延殿,缓步上前... 正默默垂泪的卫子夫觉得床上有些响动,她还以为是冉信,就没动身子,结果这人靠上前来,从背后抱住了她,卫子夫心中一跳,本能的挣扎着要翻身。 刘彻出声:“别怕是我。” 原来是刘彻,怪不得没人察觉。能让冉信放进来的,也就是他了。 卫子夫抱住他的胳膊,吸了吸鼻子,整理好思绪:“妾没事,就是今天事情太多,难免有些冲动,怕给陛下添麻烦。” 刘彻侧支着身子,探头去看她,“别撒谎” 卫子夫转了转身子,哽咽声忍了又忍,飞快的摇了摇头就又往被子里面缩去, 刘彻又轻轻拍了拍她,温柔的哄劝道:“听话,别撒谎” 卫子夫攥紧了被子,哇的一声哭出来,“陛下,子夫害怕,万一…我…害怕…” 卫子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只有害怕两字说的分外清楚。 刘彻的下巴垫在她的头上,轻轻的拍着被子,眼圈也红了。果然,她是被吓到了。 郑重的声音在帷帐内响起:“卫子夫,做我刘彻的妻子,你必须要有勇气,也要坚强!” 卫子夫停住哭声,倏的转过头去,看见那双浩如星海的眸子,没有丝毫的玩笑和哄骗,而是…满满的爱意和郑重其事。是她自平阳侯府认识他以来,从来没有见过的感情,深沉、热烈、真挚、纯净、浓郁,他…是也爱上她了吗?妻子?她从来没听他对自己提过这两个字。 卫子夫颤着声音重复道:“妻子?” 刘彻眼神温柔,“对,妻子!朕承认的妻子!所以你以后要绝对的相信朕,不要骗朕。不明白就问,知道吗?” 卫子夫翻身过来,回抱刘彻,“陛下说的可是真的?可我怕,我真的怕了!万一…陛下没有喜欢上我,或者将来不再喜欢我,那…”卫子夫说不下去了,眼里豆大的泪珠又接二连三的滚下来。 “卫子夫,别怕!”刘彻在她发间落下一吻,“朕在呢,你想的事情不会发生了!今天这种事也不会再发生了!” 为什么?! 为什么又绕过去了?又有多少过往是她不知道的?对于这些事,卫子夫有太多疑问想问了。他总是给自己未来的保证,可对过去的好奇心,就像是这几天自己对那孩子莫名而来的惦念一般,来的那么突然和汹涌!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多事情都那么奇怪? 那个孩子是他的吗?陈阿娇做了多少次这样的事了?为什么他不管?还有为什么她没有遇到来自陈阿娇太多的杀意和狠绝的手段?太皇太后临终时对她说,曾经帮她挡了不少皇后的暗箭,那之后这五年呢?真是陈阿娇忙于窦太主和董偃,或者是修仙炼丹之事,才没有兴风作浪吗? 可是刘彻刚刚说,一切都过去了,卫子夫习惯性的就想绕过去,但!这次都这样了,若她还不问,怕是没有机会了:“可是,陛下,那个孩子,还有掖庭里面的那些女子…为什么?” 刘彻沉默了几息,继续道:“这些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朕的错,她们都…过去了,过去的一切要到此为止。而未来她们要如何,才是你要想的事情。” “可子夫…怕是不能…” 刘彻躺平,手臂穿过她的颈下,将她拥在怀里,“朕告诉你个秘密可好?绝对不能告诉别人的那种。” “…这…”卫子夫心里有些打鼓,今天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听到秘密这个词,她有些瑟缩。 刘彻拿起挂在腰间经常把玩的玉佩,放在她的手里,黑暗中只有豆大的烛光,却能准确牵引着卫子夫的纤纤玉指,随意的把玩。一边语气轻柔的说:“怎么?以后都不打算跟朕有小秘密了?亏你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还养了个上树下河的霍去病,最后竟就这么一点点胆子!” 卫子夫脑袋挪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小声的清了清嗓子,“陛下说就是了,子夫听着呢!” 刘彻嘴角翘起,将她的头拢在胸口,声音一字一顿,缠绵悱恻,“吾爱汝,甚深,盼汝画地为家,自此儿女绕膝,家宅和睦。子夫你能做到吗?” …… 仰躺在刘彻怀里的卫子夫,机械的抬了抬头,刚刚吞回去没多久的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流出来,甚至比她紧紧的搂住刘彻的手还要快。她翻身躺在刘彻身上,大滴大滴的浸入刘彻胸口的衣料上,不一会儿就打湿了一大片。 刘彻感受到胸口温湿的感觉,手里一下接一下的捋着她的头发,轻悠悠的语气带着不容错识的认真:“既然这椒房和掖庭令你如此胆寒不耻,那朕帮你,让你重新建一个,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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