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两天在家无事,做了好些糕点, 正好你们两个回来吃。”钱妈妈笑道。 赵凝没想到回来便有这样的惊喜,心中喜悦, 便道:“多谢。”她忙接过, 打开食盒来看,都是平日里时常练习的各色糕点。 陆宁歆“嗯”了一声,没有说话,从袖中掏出了一根笛子, 吹起旧年云州的调子。 赵凝察觉到这大约就是陆宁歆的关心了, 原本有些纷乱的心情, 终于安静了下来。在悠扬的旋律中, 她静静地想着,这么多年她在艰难中做出的选择, 和蔡姝的思路是一样的,当没有好的选择之时,那便选一个不算差的。 只要活下去,也许就会迎来不同的转机。赵凝吃着糕点,看着已有康复希望的陆宁歆,她的心情终于没有之前那样失落。 坐在旁边未发一言的陆云祁同样在吃着糕点,只不过他眼中更多的是欣慰。不知不觉间,两人将食盒里的糕点吃了大半。 赵凝察觉后忙停下手,怕没留神吃掉陆宁歆的份,钱妈妈在一旁小声道:“夫人怎么不吃了?” “若是我吃完了,宁歆就没有的吃了。”赵凝指了指食盒。 “怎么会,姑娘这几日一直不停地做,我们拦不住,她做了好些。”钱妈妈脸上露出了为难之色,“我们这几日闲着就吃糕点,可实在太多,一时半刻,怕是吃不完了。” 赵凝与陆云祁对视一眼,一起走向小厨房,他们发现不大的厨房里堆了数个笼屉,每一笼里都是满满的糕点。好在是冬天,可以放很多天,只是每天都吃这个的话,怕是…… 看着陆宁歆含着一丝期待的眼神里,他们有点不敢想下去。 项飞鹰自听赵凝说夏充跟前的王姨娘是柔然探子,忙命手下连夜调查起来。从王姨娘的来历及日常起居查起,一连查到了许多事情。 他发现这次查探十分顺利,甚至查到了许多年前,夏充寄给藩王的亲笔信。这些信件牵扯的事情极为复杂,足以送掉夏充的性命。 当年今上的兄长永兴帝病重时无嗣,诸位朝臣商议后决定依循祖制,采取兄终弟及的策略。永兴帝共有三个弟弟,二弟济阳王早已离世,其子承袭王爵,三弟便是今上,曾经的安平王,四弟昌乐王年纪最小。 当时为着三个人选,朝臣们争执的不可开交,时任首辅张维推立永兴帝的侄子济阳王,在朝野中呼声最高,人人都以为济阳王将要入主皇廷,谁料永兴帝一日醒来,召见了兄弟子侄后,命安平王即位。 没有人知道内宫中发生了什么,但都猜测时任礼部侍郎的夏充早早选择追随天正帝,出了不少力气。及至天正帝登基之后,因当年推立之事,与首辅张维颇为不睦,没几年便将其下狱处死,命夏充任首辅。 可最近查到的证据,显示全然不是如此。项飞鹰回到明镜司,写了一封奏折并将许多书信证据,呈到了御案之上。 明镜司,司镜汇报道:“大人,项飞鹰已经查到了我们安排好的证据。” 陆云祁颔首不语。这次推翻夏充之事,他虽然不出面,可多年来他没有放弃过调查,并结合最近的消息整理了证据,再一环扣着一环布置好了,诱导项飞鹰翻查出来。 那年柔然来袭,云州士兵浴血奋战守住城池。可夏充却连同忠靖侯府冒领了军功,并指责陆家将皇命弃之于不顾,挑衅柔然人导致战争发生,甚至污蔑陆家贪污军粮,致使军中哗变。 陆家因此遭了大祸,自进入明镜司以来,陆云祁从没有忘却过旧日的仇恨。无论世人如何看待自己,当年的陷害者们,他会一一报复回去 。 夏充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项飞鹰在那边查的如火如荼,汝阳王陈篆同次辅薛义山商量道:“阁老,听说项飞鹰那边调查的差不多了。” “嗯,时机已到,殿下可以出手了。”薛义山说道。自从他们决定扳倒夏充,将数年来其犯下的罪证都搜罗了出来,眼下只等一个时机。 “好,本王这就让人送去。”陈篆最近一直肃着的脸色终于笑了一下。曾经他与夏充交好,因明献太子祭礼一事,自己被陛下治罪,可夏充对此事竟不发一言,他怀恨在心,复起后重新拉拢薛义山,结盟一起对付夏充。 可笑夏充居然觉得自己年事已高,以为自己死在皇帝前面,便能得个善终。做梦,陈篆的鼻腔中发出一声嗤笑。 “您还可以寻一个机会,将当年明献太子一事说成夏充陷害。”薛义山知道陈篆与夏充的过节,明白陈篆的恨意,从而建议道。 陈篆闻言略一思忖,眼睛亮了起来,赞道:“妙啊,多谢阁老教导。” 当年他酒醉后到了明献太子灵前,不慎打碎了案上烛台,原以为能瞒过去,没想到陆云祁将此事禀报告了天正帝。现今他可以说,那日是夏充请他喝酒,并在他的酒里下了扰乱心神的药,才导致他做出灵前失仪的事情。 薛义山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勤政殿,天正帝看着奏疏,脸上浮现出冷意。他一向多疑,善待夏充不过是因着夺位之时自己胜算稀薄,却得到了夏充的鼎力相助。况且这些年夏充从来没有居功自傲,一直忠心耿耿,与自己君臣相合。 可现在的证据表明永兴帝病重之时,夏充是想要投效济阳王的,然而济阳王无视了夏充的献媚。恼羞成怒之下,夏充才给自己和昌乐王写信,并不是当年他所说的那样,只追随安平王殿下一人。 天正帝右手用力,几乎将书信捏出一个重重的褶皱。他继位之初,受首辅张维掣肘,哪怕张维死了都觉耿耿于怀,恨不得杀掉与张维交好的所有人。夏充看出他的心思,献计处死了张维一手提拔的多位官员,其中便有陆云祁的父亲陆岱,当年的云州总兵。 可天正帝看着夏充从柔然手中得到的巨额财产,方才回过味来,他竟是被夏充耍了这么多年。 与柔然勾结,贪污受贿,卖官鬻爵,天正帝看着御案上的罪证,心里的冷笑浮现在了脸上,诡异的笑声从龙椅上传出。 随侍在一旁的李有德深知天正帝的性子,听到这样的声音险些打了个哆嗦,轻声问道:“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传次辅,内阁大学士,传陆云祁,项飞鹰,都给朕叫过来。”天正帝终于恢复了以往的神情,声音依旧透着森冷,“朕能如何,不过是杀几个人罢了。” 李有德心里一凛,忙去传召。 傍晚,暮色升起,禁军十二司将夏府围了个水泄不通,带头者是汝阳王陈篆和骁骑卫统领项飞鹰。 “抄!”一声令下,打砸之声很快在夏府中此起彼伏。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夏府管家大喝一声,他在夏家待了数十年,自夏充任首辅以来,他向来是盛气凌人,哪见过这种阵仗。 可今天来的禁军们没有一个人理睬他,这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在京城显赫了十数年的夏家一夜间门庭倒落,一时间成为京城众人的谈资,很快传出了数个版本。其中一个版本是,那日夏充听闻风声,原是要带着王姨娘一起逃出京城,逃往北方,还没逃出城就被追了回来。而王姨娘却跑脱了,负责捉拿的项飞鹰因此焦头烂额。 赵凝听说消息后一直担忧,等到陆云祁回来,忙问道:“王姨娘逃了?” “嗯,她与夏充分头逃散,项飞鹰亲自带着人抓了夏充,但低估了王姨娘,故而派去的人不多。王姨娘曾经在柔然军里待过,身手不错,翻了高墙逃走了。”陆云祁细细讲述那日的情形。 “他怎么这么不小心啊。”赵凝无语,明知道王姨娘是柔然的探子,项飞鹰竟然还觉得她是普通人。 “他的性子有点粗糙。”陆云祁含蓄地点评了一下。 赵凝皱眉道:“还是希望他早点将人捉拿归案吧,否则逃在外面,难保不会闹出乱子来。” 陆云祁同样有此担忧,但若是项飞鹰连这么简单的一件事情都补救不了,天正帝对明镜司的谋划怕是要落空。这个局面虽对他有利,但于大局无益,他无法漠视糟糕的情形。“我会悄悄让人帮他。” 赵凝仍觉得项飞鹰办事离谱,摇了摇头,又问道:“忠靖侯府眼下如何了?” “忠靖侯之前选择追随了汝阳王,在夏充一事上出了不少力气,眼下关系更好。”陆云祁停顿了下,补充道:“他们准备结亲。” 结亲?赵凝明白过来,是要嫁女儿过去,可无论嫁过去的人是赵柔,还是赵箬,对她的生活都没什么影响。他们若是结亲,便算得上同气连枝,忠靖侯府不会因夏充的倒台而受到影响。她忽地想起了那个名义上的嫂嫂,夏充的孙女。“夏氏如何了?” “夏充下狱那日,夏氏自请下堂。大晁的律书是祸不及外嫁女,何况她有孕在身,忠靖侯府并没有休弃她,只是让她静养。”陆云祁说道。 赵凝听到这个答案,只觉默然。想了想,她又问道:“那夏充的案子什么时候了结,以何罪论处?” “以贪污罪论处。”陆云祁的语气并无波澜。 天正帝虽下定决心处置夏充,可若是将他的罪状一一列举,伤害的是自己的颜面。斟酌再三,天正帝为夏充定的罪名只是贪污。 自从蔡媛入宫之后,赵凝同陆云祁打听了不少天正帝的事情。这位皇帝年少时成为藩王,喜欢四处游玩,继位之后,人人都觉得他会做个无为之君,可他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以雷霆手段处理掉了当时的首辅张维。再之后,众人以为他要励精图治,可他只是将朝政交由内阁处理,自己则是坐在幕后,用更为隐晦且周密的手段把持着朝政。捉摸不定,复杂善变,是天正帝的底色。 “陛下还真是疑心啊,”赵凝深知陆云祁在这件事情出了许多力气,难免担忧:“他最近可有疑心你?” 前几天入宫觐见,因着在首辅夏充一案中,陆云祁受到了天正帝的申斥。可他从天正帝的态度中察觉到满意,皇帝不希望是他做的此事。陆云祁没有告诉赵凝在宫中的事情,只是道:“我们只要与往常一般,便不会引起他的怀疑。” “好,我这阵子也会更加小心谨慎,绝不出门。”赵凝保证道。 陆云祁垂眸思索一瞬,说道:“若是过段时日有人下帖子请你,你出门便是。” “为什么?”赵凝还是觉得在府里安全些。 “如此一来,陛下不会疑心你我夫妻不和,特别是在这个微妙关头。”陆云祁想让赵凝多出门,最好是和他一同出门,如此一来,京城众人应该不会继续传出自己冷落赵凝的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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