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学生正是赵准,出列行礼道:“学生母亲自幼便吃不得此物, 因此家中从来不吃这种东西,刚才乍然看见,想到了学生的母亲,故而愣了下。” 天正帝顿了一下,看向跪在地上的孩子,“你母亲是哪里人?” “平城人士。”赵准答道。 天正帝看着赵准的脸,发现他的眉眼与自己极为肖似,而下半张脸与记忆中的人很像,“你今年多大了?” “十三了。” “十三岁。”天正帝计算着年龄,他与沈静分离,正好十四年了,算下来那个孩子还活着的话,便是这么大了。“你叫什么?” “赵准。” “不错的名字。”天正帝看着他,注意到他腰侧有一个破旧的平安符,“你腰上缀着什么东西?” 赵准低头看了一眼,说道:“这是学生母亲留下的东西,她对我说,这是父亲赠予之物。” “拿过来我看看。”天正帝说道,一旁的李有德忙取了过来,递给皇帝。天正帝打开平安符,从里面取出字纸,正是自己的笔迹。 天正帝重新看向找准,问道:“你母亲现在如何了?” “她已经过世多年了。”赵准低声道,“自从生下我之后,她带着我生活在偏远的云州,身子一直不好。” 天正帝沉默下来,眼神中有痛惜之色,看着赵准,说道:“今后好好念书,你会有很好的前程。” “是,陛下。”赵准答应道。 离开太学之后,天正帝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他没想到当年那个孩子竟是活了下来,这是上天在垂怜他。 他想到沈静离开他,是因着她罪臣之后的身份会影响到他争夺皇位,才做此决定。她为了自己怀孕远走云州,吃了很多苦,导致早殇。 天正帝想着他没能目睹的往事,长叹了口气。 “陛下,外面的探子传来了新的消息。”门外有侍卫说道。 天正帝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索里,不悦道:“怎么了?” “近日在城郊的一处宅邸里搜出十件铠甲。”侍卫将汇总的证据呈了上来,“那地方与汝阳王有关。” 铠甲。天正帝听着内心怒意翻涌,居然都做了铠甲,看来是打算造反了,他这个儿子,真是好大的野心。 “来人,命兵部尚书,三大营统领前来。”天正帝低声喝道。 他不止有陈篆一个儿子,还有陈宛,宫中上有怀孕的嫔妃。可对他来说,最值得惊喜地便是心爱之人给他生的孩子,也回到了身边。 天正帝原本还有一丝犹豫,此刻消失殆尽,只想着怎样收尾,怎样安置赵准。他想着要让自己的儿子回归宗籍,给他补偿。 后宫,阮淑妃站在殿中,看着寂寥的院落。昔日她摄六宫之事时,门前是何等的热闹,可今天却这样的安静。 直到日暮,她重新看向殿内,六皇子陈宛怯怯地走了过来。 “怎么这样没精神?”阮淑妃柔声问道。 “我又梦见了我的老师。”陈宛声音很小,像是没有力气一般。 自从郭宴自戕的消息传入宫中,陈宛便受到了巨大的惊吓,整夜整夜的睡不好。阮淑妃安抚他道:“只是个梦罢了。等到过些时日,我再让你父皇给你选一位新的老师,好不好?” 陈宛没有接话,身形微微颤抖,阮淑妃看着他煞白的小脸,伸出手抱了抱儿子,拉着他一起去吃饭。 等到将儿子送入寝殿,看他睡着之后,阮淑妃脸上的温柔笑意消失,像是实力一般,坐回了座位上。 “娘娘,宫外有人给您递了封信。”女官彩云走了过来,递上一封密信。 阮淑妃接过,打开来看,上面写的是“此事已了”。 这封信的来源是薛义山。阮淑妃笑了笑,她隐忍良多,现在终于等到了结果。 返程路上,赵凝与陆云祁依旧是白日坐船行于运河之上,夜里在陆地的驿馆中歇息。 赵凝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之前无论她在船上干什么,陆云祁都会陪在自己身边,可不止怎地,从早上起,陆云祁一直坐在船舱中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在一旁观察了许久,赵凝凑到他身边,小声问道,“朝中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陆云祁回过神来,不解赵凝有此一问,还是回答道:“没有。” “难道是王公公那边出了事?”赵凝又问道。 “也没有。”陆云祁继续否认。 “那你在发愁什么?”赵凝看着他,“我感觉你心情不好。” 陆云祁的神情上没露出任何异常,只是道:“昨日睡得不太好,故而现在没有精神。” “真的?”赵凝上挑着尾音。 “嗯。” 赵凝看着他看了一会儿,便没有打扰他,让他继续养神。 待到晚上,再次来到驿站中,赵凝沐浴后回到卧房,却没有看见陆云祁的身影,心里奇怪,便走到了外间。 陆云祁站在那里,说道:“我今晚在其它房间睡。” 这阵子他们住在驿站,虽都是自己人守着,可到底在外面,为防有人发现,他们两个都是和衣躺在一起。 “为什么?”赵凝不太确定自己的判断,问道:“莫不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 陆云祁感叹于她的敏锐,他在知道赵凝真实所想之后,便想着先搬出来。不过此刻正好有事情发生,他说道:“你早点歇着吧。汝阳王府那边的事情已经在做安排了,我怕夜里有人传来消息,扰到你休息。” 这算得上大事了,赵凝明白过来,“这样啊,那你不要太过操劳了。” “嗯。”陆云祁答应着,看着赵凝转身走向卧室,方才向外面走去。 昔日陈篆调查到城西的铁匠铺有问题,仍旧坐视刺杀者打制铁器,陆云祁一直关注着此事,在觉察到他与柔然人有所勾连,便已经做好了后续的准备。 现在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治彼身。 无论如何,这件事情已经安排妥当,并不需要他现在忧心。眼下占据他脑海的事情只有一件,那便与赵凝相关。 他看着窗前将要圆满的月亮,没有丝毫睡意。 汝阳王府的日子依旧如同往常,后院中还在争斗。蔡媛原以为赵柔会因父亲的事而失势,却没想到赵柔用腹中的孩子将陈篆笼络得更紧,这让她心中烦闷。 她原本想此子生下来,就算不能为她所用,也掀不出任何波澜,现在看,并非如此。她在王府中的地位,愈发摇摇欲坠了。 陈篆坐在赵柔的院中,想着最近在朝野中的新布局,不由得意起来。可他又拆了一封密信,上面写着陆云祁近日在江南行事,颇受百姓赞誉,这让他心里厌烦。 之前那群柔然蠢货没有帮他重创陆云祁,使得他掌控明镜司、拿到秘阁档案的计划落空,这让他掌控朝臣的布局速度满了许多。好在还有薛义山帮助,才达成了大半目的。这让他越发觉得,当年舍弃掉夏充这个老东西,选择薛义山的举动尤为正确。 “王爷,怎么了?”赵柔笑得温婉,眼神里满是关切。 “只是在想朝中的一些事情。爱妃可觉得劳累?最近觉得你比之前清减了许多。”陈篆与正妃成亲数年,又有姬妾,却均未得子。此番赵柔怀孕,对他来说,亦是一番指望。这年头大臣们不止盯着储位,储君的孩子,也会受到关注。 “孩子安静得很,每日从不扰了我的清净,真是个好孩子。”赵柔轻轻抚摸着肚子,声音温和,而后又低落下去,“我只是想到了父亲和母亲,他们如今身在边关,夏季虫蚁渐多,他们年纪大了,恐是不易。” “本王已经安排得力的人过去守着了,必然不敢有人难为他们,且忍耐些时日,等你诞下皇孙,孩子若是聪颖,必能入了父皇的眼睛。到时候爱屋及乌,便能将你父母调回京城了。”陈篆安慰她道。他对骨子里愚蠢的忠靖侯府诸人并无感情,且他们效忠夏充的时间更久,更是毫无信任。只是现在赵柔有孕,少不得要顾虑她的情绪。 “王爷为妾如此考虑,妾一定要为王爷好好生下这个孩子。”赵柔说着,靠在了陈篆的身上,眼睛垂了下去,不知道想着什么。 陈篆便抱住她,心里更加期待孩子降生的那一天,那一天到来后,他离储君之位,想是更近了一步。 正想着,王府长史快步走了过来,说道:“不好了,王爷,出事了。” 赵柔忙坐直了身子,别过脸去,陈篆不满道:“什么事情值得你冒冒失失冲进来。” “三大营的人马将王府围了起来。”长史脸色极为难看,显是看到了极为可怖的画面。 “什么?”陈篆一脸的不可置信,“能调动三大营的人只有父皇,是父皇下的令,为什么?” “不知道,也许是我们与柔然的交易被陛下知道了。”长史急惶惶地猜测道。 “这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陈篆仍旧不信。 “这已经不是考虑此事的时候了。”长史快速提醒着自家主子,“侧门还未封死,王爷若是想逃,尽快吧。” 陈篆看了一眼身旁更加慌乱的赵柔,说道:“走!” 王府主院,蔡媛亦听说了消息,正要来陈篆处打听情况,却遍寻不到。 王府中平日里井然有序的氛围此刻早已完全打破,到处都是慌乱逃跑的仆从,一个背着包袱的婆子险些将蔡媛撞了个踉跄。 “要死啊!”蔡媛斥道。 “王妃饶命啊,王爷都带着侧妃逃了,小的们能有什么办法?”那婆子喊道。 “他带着赵柔逃了?”蔡媛厉声质问道,那一瞬间的,她面上的表情怒不可遏。 那婆子被她唬了一跳,没敢再说话,只是不住点头。 蔡媛站在那里,看着四周来来往往的人,她没有逃跑,也没有继续走,而是坐了下来。 她想到过去的日子。陈篆适婚之时,尚且被贬谪在外地,那时候没有人肯去嫁给这个触怒了皇帝的皇子。可她的父亲诚毅伯却认为奇货可居,认为与之结亲会保住诚毅伯府的富贵,于是与她商议。 她厌恶娘家姨娘成群的日子,权衡再三,答应了,却没想到来到了一个更大的火坑,陈篆始终对自己毫无感情,在恢复亲王爵位后,更是将厌恶摆在了明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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