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筠敛眸,神色不以为然。 “温德妃侍奉皇上多年,得宠多年,又为皇上生了长子,皇上虽脾气也爆了些,但他念旧情。” “念旧也好,若真是个十足无情的,今儿能对温德妃无情,明日也能对我无情,不管怎样,温德妃这一回是逃不过去了,皇后故意将人赃并获爆出来,这是推着皇上给温德妃定罪呢。” 绘月在一旁给她打扇子,若有所思道。 “婕妤以为,皇上会怎样处置温德妃?” 叶筠略想了想,“倒还真不好猜,毕竟温德妃有子,便是看在孩子的面儿上,皇上也不会太叫她罚的难堪吧。” 当然了,这样的揣测是因为叶筠不知道另外的事。 倘或知道温德妃宫里还搜出了那样的东西,可就不是这句话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重罚 次日。 从昨晚枯坐到现在的温德妃已经憔悴的不像样。 仅仅是一夜,哪儿还看得出眼前这位是曾今宠冠后宫、仪态万千的德妃娘娘。 昨晚她被带回玉兰苑的时候,大皇子正被乳母抱着往外走。 她哭喊着不许,孩子也哭。 大皇子本就体弱,原本这样安安静静的抱走也无事,叫她这样一争夺,反而真的受了惊吓,哭的几欲昏厥。 即便这样也没能改变孩子被抱走的事实。 大皇子一走,温德妃骤然觉得自己已经被全世界抛弃。 谁也不愿意见,将自己关在屋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屋里的东西被砸了个稀巴烂。 丫头们想进去收拾,可她不许,谁进来就打谁。 一个小宫女本想硬着头皮进去扫一扫地上的碎瓷片,却被一把推倒在地,叫碎瓷片划伤了脸。 血流不止,疼的哇哇大哭。 这一来,谁也不敢进去了。 直到清晨,天色蒙蒙亮了,里头才终于安静下来。 温德妃打开了殿门,一身狼狈,衣裳被扯烂了,头发也散乱着。 便是这样,她依旧不许奴才们近身。 只搬来一把椅子在正殿门口坐着,看看天色,逐渐发起了呆。 一直到快晌午,玉兰苑外听到了脚步声。 “终于来了吗?”温德妃嘴角扯出一抹笑,生硬的有些狰狞。 来者是元九,手里捧着的明黄色卷轴正是要颁给眼前这位娘娘的圣旨。 “德妃安氏,谋害宫嫔,私藏禁药,论律当诛,朕念及安氏侍奉多年,且生育皇嗣有功,特免其死罪,着褫夺封号,降为采女,即刻遣送回宫,移居清心阁,禁足思过,无召不得出,任何人不得探视,钦此!” “皇上,当真好狠的心!” 安氏跪在地上,满脸的泪水,眼底更是充满了怨恨。 元九心里叹气,要是皇上知道了这话,怕是更要伤心了。 光是藏合欢露一条就足够杀头,还要连累全家,更不要说还有那禁药转阳丹,还有给明婕妤下红花的事。 皇上一力保住了她的性命,还没有牵累安家,已然是仁至义尽。 罢了,要不是安氏自己糊涂,怎么会落到这般田地呢? “安采女,您接旨吧,有什么东西能带走的,都收拾收拾,一个时辰后,只有马车送您回宫。” 元九看她这样子,还是不忍,便多嘴了一句,“皇上说了,大皇子也会送去如意馆和二皇子一起抚养,您大可放心了。” “放心,我自然放心,我已经这样了,还管得着孩子如何吗?”安氏冷笑。 元九被噎了一下,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 拱了拱手就走了。 此事的处置结果自然很快就传开了,众人皆是惊讶,没想到会这样严惩。 事实上,除了皇后,谁也不明白其中缘由。 叶筠听了这结果,便蹙眉。 这罚的也太狠了,岂不是把自己一下推到了风口浪尖。 她本就没有身孕,只是被误害,倘或传出去,皇上为了她一个婕妤,将大皇子的生母贬为采女。 单说她得宠也就罢了,可叶家是有兵权的,难免叫朝堂中人生出是非来。 皇上的偏宠有时也是杀人的利刃。 “给我换身衣裳,我要去景乾宫替安氏求情。”叶筠起身。 南栀惊讶,“为什么啊,安氏那是咎由自取,皇上才这样重罚她的……” “罚不罚是皇上的决定,我求情能不能奏效,也是皇上的决定,但是我不能不求,否则显得我太过刻薄阴狠,遭人口舌不说,更怕连累家里,朝中一句叶家势大,折辱皇子生母,可不是随意能承受的。” 这其中利害,叶筠看得清楚。 所以这个情,无论如何她也得求。 不管皇上应不应,她必须把悠悠众口给堵住了。 定了心思,叶筠一刻也没耽误就去了景乾宫。 宁琛刚接见完大臣,靠在椅子上,心里烦的很。 听奴才通传,明婕妤求见,皱了皱眉,还是把人放进来了。 行礼之后,叶筠就直接说明了来意。 “皇上,安采女给臣妾糕点里掺了红花,的确是有罪,可安氏毕竟生育有功,到底是皇子生母,如此重罚,是否太过了些,臣妾于心难安,还请皇上减轻责罚。” “你不必为她求情,朕意已决,她做出这样的事情,实在令朕失望极了。” 宁琛长呼一口气,抬手揉了揉鼻梁,语气里满是疲惫。 而叶筠本也只是要做好面子上的功夫罢了,既然皇上不首肯,那她也没必要做那圣母的样子,还巴巴的求。 于是就不再提这个,起身预备告退。 “既然来了就先别走,陪朕坐一会儿。”宁琛留住了她。 叶筠敛了敛眸子,余光瞥见桌上的折子乱糟糟的放了一堆,就知道眼前男人正被烦扰着。 能说什么做什么,心里也差不多清楚了。 “皇上这里的冰都化完了也没叫人换上一盆,屋里闷热,自然心里也烦闷些。” 叶筠说着,从绘月手里拿过薄纱团扇,走到宁琛身侧轻轻扇动。 凉风阵阵,确实叫人舒服了不少。 “这扇子扇出来的风似乎更清凉些。”宁琛看了看她的手。 叶筠浅笑,“臣妾命人在上面洒了些薄荷露,一则扇风更清凉,二则也有些许驱蚊的功效……” “你总是心思细腻。”宁琛抬手将人牵住了。 四目相对,少女的眼神平静淡然,与昨晚一分也不像,但细细看进去,便能发觉那眼底藏着几分喜悦。 “委屈你了。” “皇上肯护着臣妾就好。” 宁琛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情不自禁的说出这话来。 听到回应,便轻轻拍了拍少女的手背。 叶筠任由他牵着,唇边挂着笑意,“皇上这些时候太忙,竟也没修面,这胡茬都长出来了,不过瞧着也好看,更威严。” 其实她想说更有味道来着,只是怕宁琛听不懂,就换了词。 被她这么一说,宁琛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还真是长了胡渣。 这两日前朝忙的厉害,昨儿晚上又闹那一出,一夜之间,人都憔悴了几分。 偏眼前女人还夸他好看。 可要说叶筠撒谎奉承吧,但她那眼神语气实在真实。 最后宁琛不得不往偏了想,难道叶氏喜欢年纪大的?
第二百二十章 什么脑子 “皇上怎么这样看着臣妾,想什么呢?”叶筠有些疑惑。 宁琛收回目光,也被自己奇怪的想法尴尬了一下,别过脸去喝了一口茶。 “没什么,不是说殿里闷么,叫人进来换两盆冰吧。” 叶筠最终也没猜出个所以然来,便没深想了。 叫奴才们新抬了几盆冰进来,果然凉快许多。 当然了,叶筠要是知道宁琛所想也只会翻白眼。 什么喜欢年纪大的,她是只喜欢好看的。 “皇上这桌子也不收收,折子丢的到处都是。”叶筠在他旁边坐下来。 不提还好,一提宁琛的毛病就又犯了。 指着桌上道,“冯家受贿,另一笔银子的去向找着了,都进了英国公府嫡出长公子的口袋,你说此事英国公知不知道呢。” “英国公知不知道,臣妾不知,但是臣妾一无所知却是真的。” 叶筠心里烦死了,干脆别过脸去,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哪儿也不看。 “那你说,此事陆青云已经查出来,是朕的表哥,英国公的长子派人暗中毒杀了冯家人,朕该如何处置。” 宁琛显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怎么能自己一个人烦心呢,总得找个人分担分担。 与大臣们商议总是太紧张拘束,和叶筠说话就觉得轻松多了。 而且这个女人看问题毒辣的很,每每也总能给他一些启发。 “皇上!”叶筠愤愤的瞪她一眼,“哪有您这样逼着臣妾干政的,臣妾还想多活几年呢。” 宁琛失笑,却也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避开她的眼神。 “朕不过随口一问,之前不也都这样么,朕何尝怪罪于你?” “那就杀了干净,反正谁偷了臣妾的银子,臣妾是要与他反目的。” 少女双手一摊,十分光棍的样子。 这话听着像是赌气,却又不全是,倒像是故意借着赌气说了实话。 宁琛微微眯起眸子,牵住了她的手,“未免太严苛了些。” “不严苛些,英国公哪里舍得花大价钱救儿子呢。”叶筠撇嘴。 她可不信英国公和太后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孩子丢脑袋。 这个英国公府的世子陈显文她是知道的,半分没继承他爹的聪明脑瓜,背靠着这么雄厚的家世,奔三的岁数也才混了个四品闲差。 当然了,也有过人之处,就是挺会娶老婆生孩子。 家里小妾都足有四房,生了七八个了。 这么一个人死不足惜,可死了,对英国公而言只是失子之痛,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权利上的害处,也就对宁琛无益了。 倒不如先重罚,显得宁琛大公无私、大义灭亲,也是给英国公府一个警告。 而英国公不会不管儿子,要是想救,必得付出些代价,以利益换儿子的命。 届时宁琛顺阶而下,又能削弱陈家势力,又能立威,还可博得一个顾念亲情和老臣的贤名。 “你娘未把你生做男儿身,实在可惜。”宁琛忽然就笑起来。 今日他和亲信大臣们商议了许久,都没往这处想。 因为没有人觉得能杀了英国公世子,宁琛自己都没想过要下死手,所以更不会往唬人这一块儿去想。 眼前这个女人,实在胆子大,又够心狠。 自己是被束手束脚多年,有些不够果决了。 证据确凿,即便是真的将陈显文杀了,也无可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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