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蓉!你别走!” 大殿前的宫人早已被肃清了,威仪的阙门前,跪倒了一大片侍卫,以及他们的侍卫总领。 “给我准备一辆远行的轲车,备一些粮食衣裳。”邵蓉蓉掏出刚才在大殿之上,由天子亲自授给她的女君印玺,以及玉牌。 在大周帝台之内,有王侯国君的印玺,是可以直接命令士以下的人为其做事的,而拥有天子赐授的玉牌者,则可以直接命令大夫阶层以下的人。 驻守宫阙门的侍卫以及侍卫总领属于士级别,同样都是大夫级别以下的,见了玉牌就得听持有玉牌者的命令。 慕容彻之前籍着她失忆,做过许多欺骗她的事,心里面一直内疚心虚,所以才会给她赐这种东西,他是想着等女官授官仪式结束,再册封她为皇后之后,她应该就会打消出宫的念头,所以才敢这么做的。 却不料,在封后仪式之前,她就彻底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没有朕的命令,你们休想打开宫阙门!” 慕容彻喝止了准备开启宫门的侍卫们。 邵蓉蓉“嗤”一声失笑了,一双玉手优雅地搭在腹部之下,冷静地转过身去,金冠珠花被她甩得在阳光下拍打在一起,熠熠生辉,闪得差点让人睁不开眼睛。 她望着眼前这个神态焦急,衣袍紊乱的天子,笑盈盈地一步一生花般朝他走近。 她靠近他,仰头抬手轻轻帮他抚平起皱的镶金纹交领,帮他理了理鬓发。 就在慕容彻以为一切事情都有转圜余地时,她猛地泼了他一记透心凉: “你这锁贞`操的鬼衣裳,无论如何都脱不下来,这一笔账,我记下了。” “你欺骗我感情,抹黑我、诳我说是我对你死缠烂打,对你有非分之想。” “你还企图用感情蒙蔽我,把我圈禁起来,趁我失忆强`占我,喂我吃催`情散,姐姐可不记得,以前从兽窟把你带回来,有这样教过你。我便是没有对你太好,似乎也并没有害过你吧?” 慕容彻被她掷地有声的字字句句给唬得慌了神,明明她的嗓音娇弱,算不上有多威仪,但就是莫名地让他心慌意乱,背脊生凉。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地、悄悄地从自己的手指缝间缓缓溜走,不管他再怎么用力抓住,只会让其流逝得越快而已。 “不...不是那样的...蓉蓉,你对孤很好...对孤很好...是孤以前不懂得,也没有好好去珍惜...你别走,你不要走...” 他慌得语无伦次,开始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只会一味地叫她不要走,不要离开。 邵蓉蓉在失去中间八年记忆的时候,从不会觉得阴鸷的天子以爱为名软`禁她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因为她从小到大都习惯了被关困着,她当时需要的只是简单一份被人爱着的安全感。 而后来想起了过往八年记忆,却唯独失去最近记忆的她,也不会那么气愤,因为在她记忆中她和阿彻的关系一直都是胶着的,他对自己做什么过分的事,那都是自己能意料范围的。 但完全恢复所有记忆的她,这种事情对她而言,就有些微妙了。 因为在她失忆的时候,她的的确确对他投入感情进去了。 雨夜搂着她睡,安抚她的天子、每天绞尽脑汁给她送东西讨好她、每天都会亲她的天子、曾经是她满心满眼里都想要攻略的天子... 可是如今,这样一份依赖的感情与遭束缚的不好的感觉交织在一起,便衍生出了奇怪的恨意。 “小时候家里人为了让我保持贞`洁的身子,不惜把我关困,等我长大,被送入帝台后,我依旧要被关困,你可知道,我这辈子最厌恶什么吗?” 她面容冰冷,嗤声道:“就是被人关着。” “所以当年萧正德被杀,你要来将我抓回去,我知道,我被你抓回去以后,即便不死,大概也会被关一辈子。所以,我宁愿从悬崖上跳下去,也不要被你抓到。” 为充国和族人复仇,是她被这个身份束缚着,不得不去完成的事情。但是,那年她遭阉狗逼害,九死一生之际逃跑出去,遇见昭娘见过大千世界,当自小关在小院落里看过的书中的一切与世界一一比对后,她从此便不再愿意被折了翅膀关困起来了。 外面的世界虽然有荒凉、有丑陋、有贫穷,但天地是那么地宽广,她能接触的人,看见的事物都是新鲜刺激的,她从来没有这样的感受。 “既然你让我当上充国女君了,我要回去充国,不许我走的话...” 她故意撩了撩秀丽的长发,轻扯衣襟,露出里头的黄金铜铃衣。 “除非你能解掉我身上这件鬼玩意。” 她冷冷道。 这件黄金铜铃衣只有一次解开的机会,如今要解开它,无异于用豆腐砸开坚硬的铁笼,那怎么可能? 当初慕容彻是被她背着他寝室内藏着卫凛,一下子被醋意蒙蔽理智,才会给她穿这种衣裳。 邵蓉蓉如今一闭上眼睛,回想起那时候自己满心欢喜接过他送的黄金铜铃衣,满目欣喜爱慕的眼神,真恨不得狂扇自己几巴。 “怎么样?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吧?没办法的话,就赶紧开宫阙门,给我备车。” 邵蓉蓉如今毫无拿捏他的东西,唯一可依仗的不过是光脚不怕穿鞋的罢了。 她注意到他面对她的慌乱了,也许是愧疚,也许是别的什么,反正,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继续被他囚禁罢了,那么在被重新关紧之前,她总该有挣扎的权力吧? 不料,一代年轻的枭雄,靠不择手段谋得帝位的慕容彻听了她的话,半个“不”字也不敢说,竟真的乖乖朝她走近过来。 邵蓉蓉摆弄着身姿,媚眼如丝地撩开襟口,雪色大幅露出,故意逗他:“来呀...你来弄呀,姐姐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有办法...” 慕容彻立马扯掉自己玄袍为她披紧,紧张得近乎狂吼着斥令四周道:“转过身!都把眼睛闭上!!不然孤要挖你们狗眼!!” 耳边随即响起“啷啷当当”一阵铜铁器撂倒下去的参差不齐声。 宦者以及侍卫们都吓得急急背转趴伏过去,手里的长戟都吓得滑脱掉,恨不得能立马埋入地底下,生怕惹了天子不喜。 尔后小安还用白绫束缚双眼,不知从何处搬来一座屏风围起了二人。 慕容彻盯着邵蓉蓉看了好一会儿。 恢复记忆后的她,眸间曾经对他的热忱早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以前的那种冷薄。 不过,他承认自己的确做错了,错得很厉害,也不愿意再继续错下去了... “蓉蓉,是不是...孤帮你把黄金铜铃衣解下来,你就愿意重新给孤一个机会?” 他表情认真,十分虔诚道。 邵蓉蓉唇角轻轻一勾,“嗯,这倒可以考虑一下。” 然后,下一刻,他颤抖着手,轻轻解开她的襟口。 其实邵蓉蓉当时也有些紧张,以前她在面对别的男子时,向来都能游刃有余,很少会有紧张的时刻,但是面前的人是他的话,她每次都有些小紧张,只是表面上从来掩饰得很好罢了。
第53章 阿彻要追妻了 邵蓉蓉惊了。 因为面前的男子为了要把她身上用千炼金与赤铜煅制的铜铃衣扯掉, 又为了不伤害她肌肤半分,竟然选择用牙逐条咬断编织的金线。 可这编织黄金铜铃衣用的丝线哪里有那么简单被咬断?他每咬掉一根丝线,都无异于用牙在咬掉一根牵扯着数百斤重的铁鼎在行进一般。 没多久他的下巴就被勒出了斑斑血痕, 牙肉上也因为承受过大负荷而溢出了牙血。 他森白的兽类般锋利的牙齿几乎要贴靠在她的皮肤上, 锲而不舍, 像个濒死也要捍卫自己家园的野兽般, 拼尽了全身的气力。 汩汩鲜血从牙缝间流出,已经染红了她的胸膛。 他已经咬断了二十多根线了。 可那又怎样?织造这一件黄金铜铃衣, 起码由数以万计根丝线才能织成吧? 他这样做无疑是蜉蝣撼树罢了。 蓉蓉一直垂着又浓又翘的长睫, 静静地看着他。 等他再一次一下子将齿缝间的三根金线咬断,倔强地抬起手背一擦腮边鲜血, 结果把英俊的脸蛋污染得更严重, 她掏出帕子, 轻轻替他将脸上的血污擦拭掉, 不缓不疾道: “陛下,就这样算了吧,再这样下去,我怕你牙齿不碎, 下颚骨都要裂掉了。” 可慕容彻依旧不依不挠, 利齿咬紧坚韧的金线死死不松,墨玉般的眸底透出了不死不休的光芒。 “放弃吧, 你弄脏我了。” 邵蓉蓉口中的弄脏, 纯粹是指他流出的血弄脏她衣裳,可天子听见她口中的“脏”字后, 原本还像头百折不挠的虎狼般的他,眸色突然灰蒙一片,终究还是颤抖着牙关松了口。 一连串黏黏腻腻的血红砸到了地上。 他仿佛能听见它们落地碎开的声音。 “是这样吗?那...”向来冷傲残忍的年轻天子在那一刻, 仿佛一只被冰霜打击得抬不起头来的鹰隼,唇角扯开的弧度也极不自然。 “好,那...”他的指甲几乎扎进掌肉,指节微微泛白,脸色同样苍白得不像话,“孤亲自为你送行...” 说完这话,他急急地越过邵蓉蓉,孤高挺拔的背影看上去多了几分颓唐的感觉。 而身后的邵蓉蓉则长长地松了口气。 其实刚刚看他困兽般咬断金线的样子,她内心还是有些紧张的,生怕他当真将一整件衣裳都咬下来。 慕容彻要亲自安排邵蓉蓉出发往充国的行囊。 因为天子答应过放她归去,蓉蓉倒是不着急立马走,便安心地在帝台待下来,直到车马行礼都备好为止。 只是,恢复了记忆的邵蓉蓉可不是那个天真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蓉蓉了,她不可能任由慕容彻摆弄自己,所以这几天她都待在帝台前殿用来招待外臣的地方。 更是抢先一步掐灭了天子想以准备行囊为由拖延时间的想法: “陛下,你如今贵为大周天子,希望你能信守承诺,蓉蓉最多不可能超过五天,就要出发往充国了,要是到时候底下的人还没把行李和车子备好,那我也不好再继续叨扰陛下,我会独自步行回国的。” 邵蓉蓉如今有官符在身,她什么时候要离开帝台,当真是没有理由阻挠得了她。 于是,慕容彻拖拖拉拉地,硬是把行囊准备到了第五天的最后一个时辰。 邵蓉蓉今天已经换作男装装束,于廊庑下看着炉鼎中那支长香连最后的一点火花都燃烧殆尽,慕容彻终于肯将她的通关玉牒交到她手。 其实凭籍她充国女君的玉玺,即便没有通关玉牒也没有关系,只是有玉牒在手,通过每一国关口时的流程就能缩短,更加便利罢了,毕竟这新增的女君公文下发到僻远国家去有时不那么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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