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宁无非就是想看她痛哭流涕的求饶。 宝嫣虽然对她折磨人的法子心生忌惮,颇有畏惧,但也哽着一口不想认输的气,让人看笑话。 她猜今日不过又是些顶盘行走的练法。 然而一去才知道,这些宫廷出身的又想出了另外的法子折腾她。 “还请少夫人莫怪,奴婢等也是奉命行事。” 侍女中的管事让人给她脚踝绑上沙袋,“稽首礼是宫中面见圣颜最隆重的拜礼,不知少夫人在家中习过没有。没有也没什么要紧,这次奴婢等会精心教导少夫人的。” 那沙袋一个就有两斤重,说罢宝嫣四肢都被安排上了,她还被精明的侍女发现了松氏给她缝制的护膝。 一摸到就去禀告了管事,然后请宝嫣允许她们将东西拿下。 若宝嫣不答应,就会再去告状到贤宁那去,说她要违背婆母的一片好心。 宝嫣在被卸下护膝时,远处院门口,在通往她们这边院落的连廊屋檐下,来了一道侍女们从未见过的身影。 他是由贤宁是身边最倚重的亲信领进来的,白衣僧袍,手握佛珠,一张白的没有纹路只露出眼睛的面具戴在脸上。 脚下步步生莲,俊秀高大,气势淡漠拒人于千里。 旁人不认识他,宝嫣从侍女们好奇的关注中,一抬眸就认出了来人是谁。 她简直呆住了。 那道身影越来越近,明明很长一段路,却不过眨眼间,陆道莲就走到了正对着她们这边的位置停下,他显然已经发现了她。 只不过两人的处境天差地别,毕竟一个正在连廊上两袖清风,冷眼旁观样,一个在庭院空地处顶着烈日受罚,可怜兮兮丑态百出。 宝嫣和那双面具下的乌黑双眼对视,顷刻后,对方便十分冷漠地挪开了视线。 陆道莲瞥了她一眼,继续和管事走开了。 留下宝嫣一个人目光如影随形,心潮泛滥,思绪万千,最大的震惊莫过于,他居然来了。 他怎么会来?她那天才说,他惹贤宁不喜,不受待见。 他这是,来证明给她看她说错了?是她眼界小心眼小,误会了? 还是…… 宝嫣纠结地拧起眉梢,没过太久,就被侍女发现她出神了,以为她偷闲,用来惩罚她的雉鸡翎威胁地晃了晃,“少夫人快练吧,不然身边的小婢可要替夫人遭殃了。” 她们是不敢亲自动手怎样她的,但是小观不同,宝嫣要是做得不好,那些惩罚小观可以代劳。 到时吃苦的就是小观了,那松氏见了,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宝嫣强迫自己收回心神,专注于跟前的练习,可是因为对陆道莲来这的事太过好奇,还是会忍不住去分心,望向他进去的门口想知道他怎会出现在这里。 贤宁:“你在看什么?” 她听说人来了,坐在内室万分紧张,本以为在下人通传后,那道影子会直接进来。 没想到她等了片刻,主动出去,就看见身形挺拔修长的影子,伫立在窗前,对着外头的一幕盯了不知多久。 贤宁踮脚,透过一角看到庭院中的景象,郁闷被解除,瞥着宝嫣手绑沙袋,双膝跪地朝着他们的方向,笨拙行礼的姿态,不屑地冷哼一声:“你在看你兄弟的新妇?” 她语气中透着对宝嫣的不满,“你应当见过她吧,南地的女娘,身娇体弱一看就不像是能多子多福的样。我还是觉得,阿渊应当配我们北地的贵女,上京多少好女不挑,偏只看上这样的。” “就是因为她仕途还没走到尽头的阿翁是吧?” “她阿翁枯木一样的年纪,早已离开上京多年,依他的影响,当真还能拉拢一帮人站在我们这边?” 她话多,且在不同人跟前是两个样。 晏子渊在时,贤宁就是一副威严母亲的做派,到了陆道莲这里,她既没有将其当做是自己的子嗣看待。 也没有拿他当小辈似的一脸孤傲,而是跟能真正商量议事的帮手一样,还颇为生疏客气。 贤宁抱怨了一通,本以为对方会接住她的话,继续往下讲。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短暂而尴尬的沉默。 接着,就听沉淡的嗓音,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句:“……只要努努力,还是能怀。” 贤宁听岔了,以为他指的是新妇有孕这事上,晏子渊该努力一把。 她眯起眼,审视窗外单薄又瘦弱的粉紫身影,“光阿渊一人也不行呀,新妇娇弱成这样,受孕都难。” 对方没在回她,贤宁也反应过来,身为长辈和陆道莲提起这事过于尴尬了。 她转移话题:“我难得见你一次,曾经求都求不来的。今日到时如愿了,你来是有什么要事?你在烧雪园住得可惯,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 贤宁仔细打量陆道莲此时的脸色,“你既来了清河,我就不会让人亏待你,你与阿渊才是世间最亲兄弟,彼此相互照应才对的。” “从前过往那些不快,就都忘了吧,别憎我们,当年也是迫不得已,从今起,我们就当重新来过。” 若是宝嫣在这,见到婆母在陆道莲跟前的此种拉拢讨好的模样,怕是心中惊起更多滔天海浪。 像是终于看够了,陆道莲从庭里收回目光。 俯视着想要粉饰太平的贤宁,早已摘下面具的陆道莲勉为其难地开口道:“多谢长公主关怀,我心领了。” 他竟连一声对血亲之人的称呼都不肯叫。还是这般陌生。 贤宁就没见过像他这样心口捂不热的人,“你……” 不想下一句,陆道莲又道:“为何刁难那新妇。” 贤宁愣了下才答:“哪里是刁难,我是在让她学礼数……” 陆道莲:“是觉着她还不够体弱,还是不想她亲近晏子渊。若两者都有,安排些人分去宠爱就够了。” “苏家人她长兄苏赋安还未从北地出发,长公主是想让苏家和晏家闹崩吗?” 他平淡且冷漠的口吻,令人分不清到底是关心那新妇,还是主要在为晏家与苏家的关系担忧。 而贤宁更是震慑于他与记忆中的面孔,别无二致的气势和展露出的威严,失去了反驳的冲动。 陆道莲重新将面具给戴上,临走前道:“长公主若是还想分这一杯羹,还是不要乱来为好。” “免得坏了这步棋,落得个一手空的下场。” 贤宁再听不懂他的话,这个长公主就白当了,他这是在告诫她,不要将新妇折腾得太过了,免得苏家那边知道她薄待新妇。 闹起来不再为晏家卖命,可就得不偿失了。 “我明白了,怎么待她,我会有分寸……” 她望着白衣僧袍消失的门口,突然感觉到怪异和不对,他说要来求见,不是为了和她这个……好好叙叙旧? 怎么说来说去,却只提了为新妇说情这一件事? 宝嫣看着陆道莲从贤宁的房里出来,他进去待的时刻不长也不久。 这让她对二人的关系猜测万分,贤宁对这长子到底是喜爱还是不喜爱,原来二人并不是到了互不相见的程度。 也许是她猜错了,是另有缘由,陆道莲才会被送去寺里出家? 那他今日来,发现她在这里,会不会告诉贤宁那天夜里她口出恶言的话? “少夫人,您还没拜完呢。” 宝嫣稍微一走神,就被人喊醒了,她这才想起来,她还在被侍女盯着练习礼仪呢。 满头大汗,妆都花了,还身挑四个沙袋,指不定多难看。 察觉到陆道莲已经走到了离她很近的位置,除了她,连这些侍女都在关注他,宝嫣除了紧张丢脸,还有种很细小微妙的心思在里面。 不过是个寺僧,他有什么值得好看的? 为何她们都那么关注他,又不能瞧见脸。 当然不看脸,光看修长而伟岸的身姿也很唬人。 可这都是假象啊,宝嫣未曾察觉,她视线同其他人没有区别,也在随着陆道莲的身影移动。 直到他似乎发觉她们的眼神,这人竟然改了路线,脚步朝着她们的方向走来了。 然后停在宝嫣身前。 他想干什么? 宝嫣浑身绷紧,怕他会找自己,没来由地心跳加速,亦或许是怕旁人发现她和陆道莲的干系,佯装不在意,蹙眉撇向一旁。 可事实证明,她这些臆想不过是自作多情了。 陆道莲居然在她面前弯下了腰,拾起被风吹落掉在地上的一朵花,将它交给了站在她身旁的侍女,“送你了。” 瞬间,宝嫣惊愕扭头朝他看来,睁大双眼,黑白分明、吃愣又失神失落的眸子,倒影出高大僧人的身影。 她懵懵地目送他冷漠地从自己眼前再次离去,只剩被送了一朵花的侍女,羞红了面。 原,原来真是她自个儿想多了。 和羞涩高兴的侍女相比,做着拜礼姿势的宝嫣如同自取其辱般咬紧了唇瓣,差点羞愤地哭出来。 这人为何这般小心眼儿,他真气上她了不成。 如今与先前缠着她的姿态,简直判若两人。 本来今日只需受些皮肉之苦,陆道莲一来,宝嫣又尝到了颜面有失太多情的滋味儿。 她到从贤宁的院子退出去,都没想开,自己为何会在那一刻感到吃味和失落。 她只知道,自己的自作多情差点就闹笑话了。 好在无人发现,宝嫣也尽量装作若无其事,就是用晚食的时候,她刚沐浴不久,从婆母那来的人就传话说“这几日少夫人辛苦了,好生歇息,明日不用来了”。 待人一走,松氏才一脸稀奇地道:“真是活见鬼了,莫不是诳我们的不成?” 宝嫣也是,她本想明日再去跟贤宁告假,说她得歇息两日。 没想到她这婆母就亲自派侍女过来了。 她虽心不在焉,却跟着松了口气:“这样也好,不然到了明日,我也实在撑不住了。” 看出她十分疲累,松氏往她跟前放了杯安神的热茶,“女郎喝了,早些就寝吧,这几日着实不容易。” 宝嫣点头,她带着满腹心事往卧房走去,本以为会因为白日里发生的插曲难以入睡。 结果刚沾上枕头不久,便陷入睡意当中。 宝嫣犹记得,在意识彻底消失前,耳边还曾听见外室,松氏和小观母女二人一边收拾,一边闲谈的细小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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