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能开这个口子,其他人也有了话头顺着他的话往下走。 贤宁看戏看了半会,到底是看在宝嫣怀有身孕的份上,适时的打圆场,“那就去查吧,查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能冤枉了好人,也不能放过了坏人。” 这也算是给兰姬这边表了个态,说罢也不管她满不满意,贤宁朝着晏家老君侯的位置转移了话题,“前院正在宴客,时辰不早了,君侯可用过晚食?” “未曾。” 晏老君侯朝兰姬身旁的胡人将领密兹岸邀请道:“密将军,可愿一同前往宴席就座?” 三两句话的功夫,场面陡然变得家常起来,争锋相对的气氛被迫消散减弱。 唯一不满的只有兰姬,她如今说什么也算有权有势,是有备而来找宝嫣麻烦的,可为何结果会与她想象的不一样。 她如今有了跟宝嫣叫板的身份资格,为什么还是不能让她吃她吃过的苦。 这帮人怎么还护着她?就因为她怀着身孕? 兰姬眼里的妒火和不满,快要凝成实质将宝嫣烧穿了。 “密兰儿。”密兹岸唤了兰姬的胡人姓名。 兰姬红着眼告状:“大兄,我不甘心。” 密兹岸心有城府地安抚她:“我知道,密兰儿,汉人诡计多端,最巧言善辩。有些事情急不来,我们现在先去参加宴席,等有机会,那个汉人嫡女,我们后面再去找她麻烦。” 二人毫不避讳地短暂而轻声地交谈片刻。 虽然不知道他们用胡语说了什么,宝嫣还是能感觉到他们对自己的敌意。 尤其那个胡人将领,他看她的目光就如土狼看上了羊羔,宝嫣暗暗皱眉。 她不喜欢这人瞧她的眼神,比之陆道莲和晏子渊并不相同,更直白生厌。 好似在他眼里,宝嫣的价值就如同牛羊一样轻贱。 会让她联想到被胡人掠走的汉人妇女,他们会拿她们当做繁衍淫-辱的工具,迫使她们生下混种,然后做牛做马,替胡人干活。 有的受不了便自寻短见,有的活了下来也生不如死。 这世道,最不公的就是女子,备受欺负的也是她们,就这样兰姬还认为这种人比苏赋安和苏凤璘强。 宝嫣轻轻将目光撇向一旁,那兰姬真是瞎了眼,苏家养育她这么久,生恩养恩数十年。 不过区区一段时日,她就变了,这和认贼作父又有什么区别。 在胡人将领安慰兰姬时,晏子渊也靠近了宝嫣身边,他余光觑着那头,刻意压低嗓音对宝嫣提醒道:“你与兰姬同宗同族,在苏家那么多年,竟不知道她母族是似密国的王室么。” “那密兹岸是大王子,掌管军队,讲不好下一任似密国的国君就是他,此人不是个善茬,你最好不要招惹到他。” 宝嫣觉着他话里有话,但一时分辨不出他到底想说什么。 她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迷茫,许是在想这位似密国的大王子,岂是她说不招惹就能不招惹的。 她不招惹,但若旁人反过来要算计她呢? 似是看出宝嫣的不解,晏子渊知道她一向识大体,干脆与她悄声讲明了:“我的意思是,兰姬回来了,你与她都是内宅妇人,又是同父姐妹,最好早日与她冰释前嫌,也免得沾上麻烦。” “她不过是气恼,有人替你撑腰,才一直纠缠说你害她,我当然知道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人惹的祸。” “但你若能,在局面无法收拾之前,私底下悄悄服个软,对她姿态软和一些,或是道歉认个错,兴许能让她趁早放下芥蒂,你也不想被她找来的母族兄弟盯上吧……” 方才还微微疑惑的宝嫣,在这时已经听明白了晏子渊话里的暗示。 他竟然是在主张,让宝嫣向焰气嚣张的兰姬低头。 她颇为震惊地打量他,曾经她觉得晏子渊和陆道莲是一丘之貉。 可现下能说出这种话,就代表晏子渊根本没管过她的死活,只一心为自己的利益着想。 他说是不想让她被似密国大王子盯上,实际上是不想给他自己添麻烦才对。 想必兰姬现下的身份,不是她所能比的,才要求她率先低头。 相较于他,从未劝说过她需要朝外人低头的陆道莲,似乎都变得高尚起来。 至少这人会因为将她看作是他的所有物,会护着她。 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唆使她去向兰姬服软认错。 大概是宝嫣惊诧的眼神过于明显,亦或是也有察觉到自己这番话的目的过于无耻,理所应当。 晏子渊不自然地避开宝嫣的目光,改口道:“你若不愿就算了,我也只是提醒你罢了,放心就算你不这么做,我也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宝嫣孕中想要呕吐的反应,都不如在听到晏子渊解释的话后来得强烈。 她张开微微发干的唇,道:“夫君……真是宅心仁厚。” “方才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不过在此之前,我也有话想对夫君说。希望夫君能好好想想,我若是出了什么事,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我现下不是一个人了,带着腹中胎儿,若是一个不好,那就是一尸两命。夫君也不想真让自己断子绝孙,对不对?” 看到晏子渊脸露意想不到的错愕神情,仿若因她的话,脑子里出现一片不知如何应对的空白。 再狠毒刻薄的话,宝嫣都对陆道莲说过了,岂会放过晏子渊。 当然是对他们一视同仁。 她轻嘲地勾动嘴角,“我想,以那个人对我的痴迷,夫君可会觉得除了我,他还会帮你借第二次种不成?” 陆道莲又不是谁都会碰。 作为枕边人,宝嫣最知道他挑。 那人就是贪图她的身子。 如今正新鲜着,焉能看上其他人。 而且她发现,这对兄弟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关系牢固,对晏子渊,陆道莲总有一种对待赝品的不屑在里头。 他那么强势的一个人,岂是随随便便就能答应晏子渊的要求,去让其他女娘怀上子嗣。 这与被人使唤的种猪又有什么不同。 宝嫣用轻飘飘的话,反击了晏子渊要她私下去给兰姬认错低头的主意。 她没有错,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服软道歉? “你……” “我有孕在身,从庙堂回来,如今受了惊,觉着不舒服。前庭那边的晚宴,我就不去了,还望夫君替我说道说道,别让婆母他们怪罪。” 宝嫣留在了最后才走。 晏子渊临走复杂铁青的脸色和眼神,都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般,殊不知这也是宝嫣一日日被他们逼出来的。 等他们走得干干净净,议事堂没了其他人,宝嫣才吐出压抑在胸膛的郁气。 她有些头晕眼花地朝小观伸出手,让她扶着自己,缓了片刻,“我们也走,回去再说。” 前院宴席阵仗不小,和那边的热闹相比。 宝嫣的院子上方宛若乌云罩顶,不仅安静,连猫儿都察觉到气氛的凝重,夜里不像往日那样到处乱跑了。 反而在视线可见的范围内,乖乖地蜷缩在毡子上打起盹。 屋内响起宝嫣和松氏谈话的声音。 平心而论,兰姬能回来,也算堵了悠悠众口,至少她不会再被说成是逃妾,牵扯到苏家。 但她身份一下不同了,这就很有必要去信给家里说一声,还有父亲的妾室。 宝嫣手执墨笔,问跪坐在一旁,为她掌灯的松氏:“乳母侍奉阿母多年,曾代阿母负责打理过内宅事务,按理说,府里进了什么人,都会查探清楚他的来历,为何大家都不知道月姨娘的身世?难道没有查她的?” 月姨娘进门时,宝嫣还未出生。 据松氏回忆月氏到了家里的情形,她说:“都查了的,哪怕月姨娘是郎主的好友转赠到苏家的,当时来历都查得一清二楚。” “她的确是从商队里跑出来的,因贪玩找不回去的路,又因颇有姿色,而被人盯上,随即辗转到世家中做了舞姬。后来郎主派人帮她打听商队的消息,据说是胡人南下与咱们那起了战事,商队怕祸及自身,于是便早早离开了金麟。而被抛下的月姨娘因无家可归,乱世无依,一直祈求郎主,让她留下。” 之后便是宝嫣所知晓的,一年后月姨娘生下了兰姬。 从此做起了她父亲后宅里的妇人。 “不对。” 宝嫣思索一番后,缓缓摇头,“不该是这样……我今日亲眼所见,兰姬带回了似密国的胡人。那胡人将领也说他姓密,这乃是他们的国姓。” “似密国在胡部属于中小之国,可也不是随随便便好糊弄的,十几年前丢失了一位王姬,他们的王室难道没有派人来寻?就算不寻,月姨娘难道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既是公主为何不同阿耶说?” 松氏:“女郎是说,月姨娘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世……” “她定然有所隐瞒。” 宝嫣道:“即使不是王姬,哪怕是世上任何一家的血脉丢了,谁人不会去找。就算旁人不会,有血亲的岂会无动于衷?” “要么是月姨娘与家中不和有意逃出来的,怕说了阿耶会派人送她回胡部。要么就是她隐姓埋名在苏家,是另有所图。” 可是山高路远,当年的苏家刚回金麟不久,举族都在悲痛之中,月姨娘图什么呢? 这是宝嫣觉得整件事中最古怪的地方,同床共枕这么多年,论与月姨娘最亲近的人,阿耶占一个。 他有没有可能察觉到了姨娘的不对? 手中笔墨快干了,宝嫣从想不通的蛛丝马迹中醒神过来,盯着眼前铺好纸张的桌案,决定不再为难自己,“罢了,还是先把消息传回去,看看家里回信是如何说的吧。” 松氏将手里的灯挑的再明亮些,方便宝嫣目视。 烛火下,写信的宝嫣仿佛回到了刚嫁过来的时候,她也是这般在松氏的陪伴下,努力记下晏家交际的名单,最后使人给苏赋安送去。 待到夜深人静时,宝嫣方才停笔,而前庭热闹的晚宴早已散去。 反观宝嫣,从庙堂回来后什么都没吃,似是感受不到饿一样。 见宝嫣正在逐字检查,松氏动了动发麻的双腿,起身道:“奴婢去给女郎热一碗羊乳和蜜饼,吃过以后女郎尽可早些歇息,这里只管交给奴婢就是,等明日一早,奴婢就派人将信快马加鞭地送走。再过半月,说不定就能收到回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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