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水声不断,书房内尚透着温热气息的水珠,从他的发丝上一滴一滴垂落。 在此静默时刻,他们谁都没有开口,直到天外,小雨转大雨,乌云密布,天色昏沉黑暗,更有一声惊雷作响,是雷电交加之势。 “轰隆——” 雷声入耳,神思散漫的周雪韶受了惊似的,往前踉跄一步,再不等她缓过神来,就被人拥入了怀中。 从一开始,魏襄便坐在桌前假意看书,实则连一页纸张都未曾翻动过,而当天色彻底暗下来,雷声欲响之时,魏襄再难保持沉默。 眼见周雪韶被这雷声惊了惊,魏襄大步上前来到她身侧。 魏襄口中小声说着“没事”,一方面希望她莫要惧怕这雷声,另一方面他又希望她再怕一些。 ——再怕一些,日日惊雷,那就在他身边待着,他不会让她走出半步。 书房内仅有一盏孤灯在侧,昏昧的光线似乎可以掩盖住他这阴晦的心思。 周雪韶心神安定下来后,便不觉得这雷声有何可怕,无非是平白多了几分扰人之意。 在她身前,魏襄拥住她,相亲相近,周雪韶闻到他身上有股清淡的香味,应是洗漱过后留下的。隔着魏襄仅穿着的中衣,周雪韶甚至能感受到在这层衣衫底下他滚烫的身躯。 一个拥抱,一个紧密的接触,便让他们之间的隔阂得到消解。周雪韶心里松软许多,她主动往他怀里蹭了蹭,魏襄会意,将她抱得更紧。 “昭之。”她唤他。 “我在。”魏襄回应。 “我与闻公子之间,只会是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不会有旁的关系。” 她到现在还以为魏襄只是误会了她与闻扶莘的关系,以为向他尽心解释,便能获得魏襄的支持与理解。 他低下眼眸,抚着周雪韶的后背,轻轻一声,“嗯。” 周雪韶双手穿过他外穿的氅衣,抱住魏襄的腰身,闷着声音,“你别做那种事了……威逼利诱,不好。” “闻琛是这样与你说的吗?”魏襄抬手落到她的脑后,他说这句话时,周雪韶辨不出他语气里带的是怎样的情绪。 “没有。”她摇了下头。 “酥酥。”过了一会儿,魏襄开口,“我想赶他走,只因为我见不得他站在你旁边,每每见到,我这里都堵得慌。” 说话间,魏襄拉住周雪韶的手,带着她的手摸上了他的心口。 周雪韶的手背被他的宽大手掌所覆盖,而她的手心之下,是魏襄的心脏,她很难想象,让这欢悦跳动的心脏生出堵塞之意的,竟会是她。 “我……”周雪韶想说她不知道,可仔细回想,每每魏襄见到她与闻扶莘在一处总是不高兴,但她只将他那时的情绪当做与她玩闹的意图,她以为不重要,便从未正视。 先前猜测闻扶莘离开之事是魏襄的手笔时,周雪韶尚且觉得魏襄强势霸道,如今听他吐露真心,她这才理解他所作所为。 而在来魏宅的路上,周雪韶想到的要离开的那个念头,也在此刻烟消云散。 “好了。”魏襄知道周雪韶已然不会再同他计较他蓄意驱逐闻扶莘离开的事情,好声好气地同她说话:“都过去了,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摸准了周雪韶的心思,他很容易化被动为主动。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她还不知道隐匿在他心中深处那最为不堪的念头。 占有她,不是最终的目的。 他最终想要的,是不动声色的掌控有关她的一切,正因如此,在这过程中出现的随时可能击破这一切的人,魏襄都不能容忍他们的存在。 他对闻扶莘没有敌意。 他只是从未将他放在眼里罢了,甚至于闻扶莘的去留,也只在他一念之间。 真切的感受到怀中人的存在,魏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抱她抱得很紧,似乎这样做就能抹灭先前发生的一切不愉快,能够消除她的记忆,让她还和之前一样待他。 但发生过的事,如何才能抹灭存在,此情自是浅浅入深深,可又如何与旧情一般无二? 想到这里,魏襄便心起躁意。 他不想去深究闻扶莘到底是故意出现在周雪韶的面前,还是无心之举,总归最后的结果就是让周雪韶知道了她本不该知道的事。 他从来不会留下做事不谨慎的人。 闻琛,也不会是那个例外。 …… 外头暴雨侵袭,降落的雨水如注,洗刷着天地。 夜深人静之时,深色雨空之中反倒少了电闪雷鸣,大雨哗啦啦地流淌,仿若在向这元洲城倾注入无数江海。 周雪韶出行不便,只得留在魏宅过夜。裴府那里见她久久不归家,定然会担心她,知她忧虑,魏襄一早派了人前往报信。 他将一切安排妥当。 书房内,又起了两盏灯,满室亮堂,那明朗光线穿出窗牖之外,似是要将雨水点亮。 这府宅虽是新建,所需之物却是应有尽有,帘幕后的书架上摆放无数名家著作。 周雪韶稍稍一望,便只觉眼花缭乱,又兴许是她当日行路颇多,临到晚间,累了倦了也是常态。 不过魏襄却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隔着帘幕,周雪韶见到魏襄忙碌的背影。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注意到他散在后背的墨发还湿着呢,周雪韶取来葛布,站到魏襄身后,稍微擦了擦他的头发。 “有劳了。”这时候,魏襄倒是对她客气得很。 “魏公子肯收容我居于此处,我定当是要报答的。”一番擦拭过后,周雪韶收起葛巾,笑着说道。 魏襄也笑了笑。 之后,他低着头忙于摩挲,周雪韶也在这时注意到魏襄在修复那枚白玉兔子上碎裂的兔耳。 周雪韶只以为是她不慎将其遗失时留下的碎迹,语气惋惜地问着魏襄,“这还能修好吗?” 魏襄点头,说,“可以。” 于是周雪韶在旁为他掌灯,亲眼瞧他如何将那银丝嵌在白玉上,好在兔儿只断了半截,细长银丝将其耳朵整个缠绕住。 白玉兔子缺了白耳,最后倒是多出一只银耳朵,小模样瞧着很是惹人笑,而周雪韶也确实笑出了声。 魏襄见她如此轻快反应,顿时松了口气,“我手艺不精,等到来日回家,再请师傅仔细修缮。”他说着话,将白玉兔子递给了周雪韶。 周雪韶提着挂绳仔细观望后,却并没将它再系到身上去。 “不喜欢吗?”魏襄见她如此,问道。 “丢过它一次,不想再丢了。”周雪韶摇了摇头,她将白玉兔子收在手里还给魏襄,“你在这里寻个地方暂时将它放着,等我回去,再把它好好收起来。” 见她珍视,魏襄动情不已,他接过她递来的白玉兔子,却没在第一时间按照她说的那样将它放置好。 魏襄反而顺着绳结勾住了周雪韶的手指…… 他搂着周雪韶,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周雪韶愣了愣,声音带着些许慌乱,“不可如此。” 魏襄仍是不为所动的神情。 周雪韶仓促说道:“这种事情你自是无碍,可我……”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魏襄以指腹戳了一下额头。 “想到哪里去了?”魏襄笑着,纠正她,“那房内有两张床,我不过是想睡在另一张床上,与你一同入眠而已。” 周雪韶真心是误会了。 不过对此她依然有疑虑,“离得近吗?” “怎么,怕我半夜里抹黑跑到你床边?”魏襄言笑,但见她脸上表情,她似乎的确是这般想法。 魏襄不由正色道:“我怎会如此?” 他向她保证,周雪韶方才点头。 躺在柔软床榻上,身心俱疲的周雪韶随着屋外阵阵雨声,很快进入了梦乡。而隔着屏风的另一边,魏襄却辗转反侧。 此时深夜,她与他不同往日,今夜竟共处一方小天地。如此场景,距离往日魏襄梦中所盼似乎更进一步,教他怎能轻易舍下贪享欢好的情愫而深深入眠。 几个思量之间,魏襄轻着动作起了身,他越过屏风,走到周雪韶的床边。 拨开床前纱幔,一张明艳面孔映入了他眼中。 此前信誓旦旦,现在仿若过眼烟云,魏襄终是背弃了对她的保证。
第31章 ◎把她禁锢在他身边◎ 到了后半夜, 雨声明显小了,像是怕惊扰梦中人似的。 好在周雪韶睡得沉,不至于在夜间见到床边立着的人影, 否则真是要饱受一番惊吓。 房间内只有拐角处点了一盏微灯, 光线稀薄, 魏襄望着她,也只隐隐见到她的脸部轮廓——不过这对他来说已是足够, 至少能够完全将她私有,不叫人窥去她此时容颜。 周雪韶的一只手露在外面,魏襄摸上去, 觉得手背发凉, 他将她的手放进被褥,自己的手在不过多久后也随之探了进去。 他掌心宽大, 手指修长,周雪韶的手蜷缩成一个小包子,魏襄便能将之完全握住。 捂了又捂,爱不释手。 从没有这样一个时刻, 他能完全拥有她。魏襄心中正惬意, 还想继续把弄的时候,手指摸到了一方柔软顺滑的绸帕。 这极细腻的触感不容他忽视, 魏襄眉目微动, 将这绸帕从她袖中抽取出来, 随之在地的还有一物,不过此时魏襄并没心思再去关注,只因为观这绡绸巾帕的模样, 分明是男子汗巾。 先前种种, 再在此时历历在目, 回忆雨中屋檐下,那男女间的亲密举止,魏襄沉默。 但往事不可追,为了这事,他们已经起过一番争执,好不容易叫她相信他有容人之心,若再有一念差错,魏襄不知道周雪韶该如何看待自己。 想到这里,魏襄神色讥诮。 不知什么时候,他竟变成了这般模样,贪婪、嫉妒、怨恨……明明别人拥有的远没有他来得多,可为何他还是如此? 魏襄敛着心思劝诫自己的同时,将这方不属于周雪韶的巾帕收了起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透过昏暗光线,他瞥见了地上的一方红色便笺。 便笺被收纳得极好,一条丝带将它紧紧扣住,周雪韶明显未曾将之打开过,即使如此,魏襄也不会去动。 一开始,魏襄只好意将其捡起,放到周雪韶的枕边,可后来近距离的望着她,见她垂下的纤长眼睫,在此夜中宛若雪莲花一般的白皙面庞…… 魏襄只想掌控她的人、她的心,而不想放纵。 将便笺上的丝带解下,魏襄展开这小小的一张纸条,借着光亮,他看清了上面所写——一字一字,城区街道,正引导旁人找去。 魏襄当然认得出这是谁的字迹,也明白了这写下的又是谁的住址。 “呵……” 这一刻魏襄只觉得山石难再,俱随愠色浪潮一一崩塌。先前那些自我平复的念头,在此时也显得格外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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