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宽容,曾忍耐,可得来的结果却是让她做出一步一步超出他预料的事情。 现在知道了闻扶莘的住址,那么接下来她是不是要去寻他?再接下来,他们是不是又要像往先一样,成双成对立在魏襄面前,还要让魏襄心甘情愿说一声“好”。 魏襄苍白了面孔。 那熟悉的极端偏激的情绪再度拢上他的心头,魏襄手指攥紧这张纸条,垂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冰冷。 …… 二人和衣而眠,一夜过后,他们之间重新归于宁静,似乎往日的争执与不和就此涣然冰释。 从这以后,魏襄几乎如影随形,时时与她共处一室,按他的话来说,便是他实在想她想得紧,即便日日相见,却也不足够。 以至于周雪韶每每抬目便是魏襄,与他在一起,虽自在有趣,但这种欢乐意义还是和以往大为不同。 有时候,她甚至觉得魏襄是想把她禁锢在他身旁…… 明媚阳光照落在魏宅内的六出院中,墙角的一丛蔷薇正依墙攀援,随着枝条生长,展出鲜嫩妍美的花朵。 周雪韶坐在秋千上,脑海中再度映现出这种想法,她连忙摇了摇头,为何要将他想得那样不堪呢? “玩累了?”魏襄在她身后。 “没有。”周雪韶说不出什么。 这时,府内侍从上前向魏襄示意,魏襄同她说了声,然后带着侍从往院墙下走去。 魏襄长身立在蔷薇花花丛前,一边听侍从回禀,一边朝周雪韶望去。 “人已经找到,听候世子发落。” 与周雪韶目光相接之时,魏襄脸上露出笑来,在轻盈日光底下更显和煦温柔,略微吐字,却是冰寒一片,“抓起来。” “抓哪一人?” “全部。” 不久后,魏襄回去。 他拉紧拉直了秋千绳索,那秋千便逐渐慢下。 秋千停下。 坐在秋千上的周雪韶自然也停住了身形,她一抬眸,便只能望到魏襄一人。 她坐在秋千上,魏襄站在她跟前,显得他格外高大挺拔,周雪韶整个人都被笼罩在他影子的底下。 周雪韶仰望他。 方才似是有喜悦之事,惹得魏襄至今眉眼带笑。 “去碗窑走一趟吗?”说话时,魏襄弯下腰,原先罩在她身上的影子,也自然随之而去了。 碗窑,烧制瓷器的地方。 周雪韶眨了眨眼,“去做什么?” 魏襄不答,只哄着她说,去了就知道。周雪韶半推半就地坐上马车,随他去了。 来到元洲城外就近的碗窑,还未入内,便能感觉到里面的温度明显偏高。 魏襄向碗窑主人说明来意后,就有人过来领着他们在外头的院子里找了处视野开阔的地方坐下。 魏襄卷起袖子,双手从脚边的箩筐里捧出一捧揉定成型的泥胚,他对手上多出的脏污毫无反应,更是旁若无人的开始拉胚。 手法熟练。 周雪韶一时愣住。 “你叫我来这儿,就是看你做这个?”反应过来后,周雪韶笑着问他。 魏襄并不说话,似乎将心思全部放在手中摆定的泥胚上。 一炷香功夫过去,魏襄停下了手中动作,很快就有专门的师傅过来接手。 魏襄要去一旁洗手。 周雪韶起初没跟着去,后来眼见匠人专心致志做起手头的瓷活,她在这碗窑之中无所事事,只觉坐立难安,便追了上去。 过去的时候,周雪韶正巧看到魏襄把一方深色巾帕扔进了用以烘手的炭火盆里。 火光乍然显现,周雪韶还没来得及看出什么不妥,那绡绸手巾即刻就在火苗吞噬下化作烟与灰。 魏襄碰过汗巾后,觉得手脏了,又擦拭一番。 后来周雪韶问他在做什么,魏襄脸上露出无辜的表情,“只是想瞧一瞧绸帕被火烧着是何颜色。” 周雪韶当他是玩心大起,因此不曾深究。 净手过后,魏襄又要回到原来的地方,周雪韶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就不能去别处了么?” “你不喜欢这里?”魏襄问她。 “倒也不是……”周雪韶移开了一直望着他的目光,转去了四周,“只是我在这里,又能做什么?” 周雪韶话音落下,就被魏襄牵住手往碗窑外的小楼里带去,本以为这里位置狭小里面定然光线昏沉,没想到火烛被高悬在屋子顶空,整座小楼都亮堂堂的。 小楼里清一色是瓷器成品。 从一排颜色各异的双耳瓷,到斑斓美丽的花釉瓷,魏襄领着她四处观赏,周雪韶最终将目光定在一排瓷制工艺品上。 这里面动物居多,有十几只一模一样的猫咪,色调、神态,竟是分毫不差,还有尾巴蓬松的白瓷狐狸,再就是体型稍微大一点的狮子…… 注意到周雪韶的眼神黏在了这些上面,魏襄轻快一笑,“这回总有喜欢的了吧?” 她点头。 “这只狐狸倒是好看得紧。”周雪韶指了指白瓷狐狸,望向魏襄说道。 “试试看。”魏襄顿了下,“不难的。” 周雪韶心生迟疑。 而最终在魏襄的一声声鼓励下,学着他向那泥胚子伸出了手。 周雪韶从没接触过这等事物,过程不顺也是常态,可偏偏魏襄借此嬉笑,待到她嗔怪之际,又上前来说尽好话,哄她欢心。 “少时与母亲住在江都叔公家,也曾入窑烧过物件,刚开始也有过不如意,后来多了也就练好了。”他宽慰她,劝她莫要气馁。 周雪韶知道自己摩挲出来的东西难看得很,把它推到魏襄面前,是任凭他处置的意思。 魏襄试图矫正这奇形怪状的泥胚,但无从下手,很快把它交给了师傅修整,周雪韶从始至终对那丑东西不闻不问。 洗过手后,魏襄仔细擦过她的每一根手指,她纤柔的指尖如雪,落在他手上,最后被他握在掌心。 他们出门转了一圈,再回来的时候,碗窑师傅已经做出了成品。 周雪韶惊喜看着盒子里的灰色小雀。 从她手里出去的泥胚子,根本不成形,后来是经过碗窑师傅的指点,才勉强做出了样子。因此没能烧成狐狸,本就在周雪韶意料之中,不过如今能有一只小雀,却是意外的好极了。 马车载着他们从碗窑离开,恰是日暮时分,斜阳的残辉笼罩城郊,映出了如火如血一般的深红。 周雪韶揭开车帘一角,望着布满红霞的天穹,空气都因为夕阳的鲜艳色调而变得急躁起来。 ——她没有看到,在马车背后,泛起了异常明亮的光芒。 那正热烈跳动着的,才不是什么灼灼暮色,而是真正的炽热火光降临世间。 城郊庄园。 “走水啦——” “救命——” “快来人啊……唔……你们是什么人?!”因这滔天火势落荒而逃的园仆面对一众陌生来客,脸上写满了惊恐。 大火燃烧一切,覆灭所有,屋舍烧灼,竹棚倾塌,顿时响起一片轰然。几息对峙过后,庄园外来者中的一人发声:“闻家公子身在何处?”
第32章 ◎“怎么这样有精力?”◎ 与魏襄接连几日走得格外紧密, 事事过问她,事事关切她,往甜腻了说, 便是缠她缠得紧, 好让周雪韶无暇往其它事情上分心。 以至于她再想起闻扶莘这个人的时候, 已是数日之后。 这时周雪韶也发现他给她留下住址的信笺丢失,思来想去, 她与闻扶莘的关联终是没那么密切。因此丢了便丢了,她没再去关注这事。 碗窑之行虽日短,却叫周雪韶费心劳神, 魏襄再来约她时, 周雪韶恹恹欲睡,声音含混, “怎么这样有精力?” 魏襄笑了下,没有说什么。 她伏在罗汉榻上,真是一副疲软极了的模样,魏襄坐到圆凳上去, 见她的头发散散垂着, 便耐着心思为她打理长发。 他抚过她的发丝,手指指缝间可以感受到她的头发正一寸一寸滑入他的掌中。魏襄的动作轻柔, 弄得她很舒服, 周雪韶侧过身后很快睡着了。 瞧见她温顺睡颜, 魏襄也明白自己这几日确实是将她折腾狠了,他的手指拨开了落在她脸颊上的碎发,周雪韶在睡梦中似有所感, 眼睫颤了两颤, 不过没有清醒。 静静注视她, 将她完全纳入他的眼中,魏襄此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宁静——为了得到与她的这份平和安宁,他做了太多的事。 但愿往后也如是安好。 周雪韶醒来时,身边已不见了魏襄的踪影。 待她梳洗过后,竹苓匆匆入内告知她来了客人,与此同时,院子里响起了一阵欢声笑语。 “周姐姐。”裴姗笑着拨开纱帘从外头进来。 周雪韶的确有数日不曾与裴姗逢面了,而今见到,裴姗依旧待她态度亲近。 和裴姗一道而来的还有闻蕙。 周雪韶与闻蕙匆匆对视一眼,接着继续往裴姗身后看,却没有瞧见往日里最爱跟在裴姗身后的裴妙、裴婉姐妹。 为此,周雪韶问起这对姐妹的去处。 “三叔传信说是派了人来接妙妹妹和婉妹妹去京中久住,这几天两位妹妹正在院子里收拾行囊呢。”裴姗说起裴妙裴婉,脸上露出惆怅神情,“也不知她们此一去,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说完话,裴姗旋即想到三叔已在京中立定府邸,裴妙裴婉怕是不会再回这里住了,逢年过节回来探亲倒是可能。 想的越多,裴姗就越发忧伤郁闷,说是多愁善感也不为过。 “我往后倒是不能轻易见着两位妹妹了……”裴姗话音一顿,她收起了忧愁目光,望向周雪韶时换上一种羡慕神色,“倒是周姐姐,此后与两位妹妹同在上京,想必也会多有往来,那可当真是好极了。” 周雪韶笑了笑,心中也正如裴姗所想,若是这般,往后确实会与裴妙裴婉姐妹多加走动。 说起来她那位在上京任官的三舅父,周雪韶还尚未正式登门拜访过,来日回京,想来会有这机会。 周雪韶想到这里,连带着也想起了三舅父家的表哥裴寰……她眸光微动,往身旁另一人看去。 但见闻蕙低着脸不知在想什么,从头到尾更是没说过一句话,倒是和往常很不相同。 也许是她多心。 很快,她听到裴姗话音一转,谈起了裴绛,“周姐姐近来有看到过二哥吗?” “不曾。”周雪韶摇头。 “哎呀,二哥这几日正病着,刚才来的时候在花庭那边看到他,还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样。”裴姗自顾自的说起,她从没见过裴绛生病时那落魄模样。 “二哥好似是因为前几日下的那场大雨,他不知为何会夜间冒雨出门,回来的时候就病了。”裴姗嘀咕。 依照裴姗所说时间,那恰是周雪韶留宿魏宅的日子。仔细回想,那夜的确是倾盆大雨,裴绛淋了雨受了凉,生病也是寻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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