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雪韶正想着要不要寻个时间去探望,身旁裴姗开口又道:“周姐姐听说了吗?城外有一户庄园失火,把整个庄子都烧了呢。” 这是几日前才发生的事,庄园主人一夜之间失去家产,说是遭到奸人所害,将此事在元洲城闹得沸沸扬扬,以求一个公道。 府中下人小声议论,裴姗从旁走过时听到的。 裴姗将这些尽数告知周雪韶后,只见对方茫然摇头,一副闻所未闻的模样。 “倒是件大事。”周雪韶道。 裴姗连连点头,继而与她私语:“城中有知情人说起这场大火来得不明不白,至今都没找出走水的原因。也有人说在火里好像死了什么人,即使后来由官府出面把这流言压了下来,城中也仍议论纷纷,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涉及人命,周雪韶深感惊骇。 若是天灾,再多苦难都无可言说,可若为人祸,那势必要缉拿真凶,以安民心。 “此事既已有官府干预,那官府定然会一管到底,只是需要时间去慢慢查探,待到来日查明真相,一切就会水落石出。”周雪韶轻声。 周雪韶所说自有一番道理,可裴姗却没有即刻回应,她反而流露出一股神秘莫测的表情。 “我看未必。”裴姗说出这几个字时,连带着声音都小了许多。见周雪韶面露疑惑,裴姗解释说:“其实在暗中还流传着另一道声音,说庄园失火一事本就与官府有关……” 裴姗似是而非地说着,不仅没能为周雪韶解惑,反而叫她心中疑虑更深。 裴姗见状,一咬牙,索性将她听到的原话一五一十同周雪韶说了。 “蓄意放火烧毁庄园的歹人,根本就是与元洲府衙互有勾结、蛇鼠一窝!因此官府才会在得知事情的那一刻,先去镇压流言而非查明真相。”裴姗义愤填膺,“周姐姐你想想,若无勾结,案情至今怎会毫无进展?” 裴姗分析得有理有据。 但周雪韶不敢轻易往这方面去想。 一则元洲府衙勾结歹人行凶的罪名太大,二则她真的很难想象到歹人要许以一城府衙什么样的利益才能够换取庇护? 裴姗见她不说话,也不逼迫她,只自顾自的在旁边说着自己的看法与见解。 而周雪韶早没在听她说话了。 围绕“勾结”二字,周雪韶想的越来越深。当今天下,海晏河清之盛世。然而周雪韶久居上京,国公府向来周旋于各方势力中,她深知权力背后是更大的权力。 若当真是元洲府衙庇护歹人行凶,倒也不难予以处置。怕只怕,是“更大的权利”支撑在元洲府衙身后…… 即便是盛世天下也有暗流所在,想到这至昏至暗,周雪韶只觉得惊寒一片。到最后,她竟真心期盼起元洲城此祸事只如裴姗所言,是歹人与官府勾结,而非其他。 “但愿一切只是我们多心。”周雪韶安抚心有余悸的裴姗,她几乎刚说完这句话,另一侧始终不发言的闻蕙抬起了头。 裴姗其实没有那么多闲心去钻研谁勾结了谁,谁又是真凶,只是因为城郊庄园走水一事沸反盈天,裴姗才把这当做饭后闲谈,来与周雪韶说起。 长抒己见过后,裴姗对这事便没有了别的话头。而她也并非是个安分的主,安安静静说不了几句话,就要带周雪韶去观赏她新从外头买的鹦鹉。 周雪韶也想放轻松一些,便应下了裴姗的邀请。 走之前有一人却一动未动。 周雪韶回头,好意提醒她,却恰好对上闻蕙的一双似幽含怨的双眸。 她从没见过闻蕙露出这样的眼神,周雪韶倒不觉冷寒之意,只有疑惑萦绕在她的心头。 ——闻蕙为什么要对她露出这样的眼神? 周雪韶不解。 而另一边闻蕙自觉不妥,很快收回目光。 得知裴姗要去逗弄鹦鹉,闻蕙沉默着走出出云小院,心神游离在外,她甚至没有听见周雪韶唤她的那一声。 裴姗的鹦鹉是早上出门临街买下的,此刻鹦鹉和关着鹦鹉的鸟笼,正挂在裴姗院子里的一棵大树的树枝上。 八哥通体翠绿,唯有脑门中间一簇红毛,灰橙色的喙,站在鸟笼架子上,目光炯炯有神。 见到院门大开,来了人,绿鹦鹉的喙一张一合,随即口吐人言:“三姑娘、三姑娘回了。” 绿鹦鹉一边说话,一边发出欢快的叫声,吵闹得很,但它确实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欢迎来人。 裴姗当然高兴,往前走的脚步快了许多。 鸟笼子跟前放着鹦鹉食盒和水,裴姗摸了两粒鸟食喂给绿鹦鹉。 灰橙色的喙从裴姗手里接取过食物,吞下后,绿鹦鹉的嗓子眼里又冒出来一声:“谢谢三姑娘,三姑娘大好人。” 周雪韶远远瞧着也觉得有趣的近,便上前去近观。裴姗让她摸摸绿鹦鹉的脑袋,说它脑壳上的羽毛软得很。 但周雪韶见鸟喙锋利,始终不敢伸手,裴姗没有勉强她。于是周雪韶就在旁边看着这一人一鸟互动,裴姗给绿鹦鹉喂个食、递个水什么的。 绿鹦鹉偶尔机灵劲上来了,还能冷不丁讲出一句“吉祥如意”的话,裴姗可没教过它这些,自然一下子被它逗得呵呵大笑。 站在旁边光看着终不是长久的事,周雪韶一会儿就站累了,她走到院中石桌旁边坐下,闻蕙也在。 闻蕙还是低着头,在周雪韶来到后,照样一声未吭。 今日她这异常表现早就引起了周雪韶的注意,只是周雪韶不知道其中内情。 先前在初云小院时,周雪韶倒是想问闻蕙一声“怎么了”,可如今与闻蕙比邻而坐,但她却淡了询问的心思,不敢贸然探问。 院中树下,裴姗与绿鹦鹉玩得喜笑颜开,而在不远处坐定的她们二人,却悄无声息。二者中间仿若被一柄无形刀剑划过,一闹一静,划分得格外鲜明。 反复思考,周雪韶觉得不应如此。 正当她想要说些缓和气氛的话,闻蕙似有察觉突然侧过了身,这也叫周雪韶完完全全看清了她此时的面庞—— 闻蕙的双眼通红,泪水早已从她的眼眶滑落,她的整张脸上都有水光,焦虑、埋怨、担心、害怕……一系列负面情绪随着泪水倾涌而出。 抽噎声渐渐响起。 倏忽间见到这样的她,周雪韶愣住了,惊愕与难言一并涌上心头,她丝毫不知闻蕙是何时落的泪,又为何会哭成这样。 “周姐姐。”闻蕙含泪,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带着深沉的痛意又有企盼打破逆境的期待,“求你、求周姐姐,救救我的兄长。” 她在颤抖。 周雪韶愈加惊悸。 她的兄长,怎么了?
第33章 ◎他们之间,怎能容得下第三人?◎ 深夜, 魏宅灯火通明。 光亮盈盈若水,从房门缝隙间溢出。 书房内,魏襄坐在桌案前, 手里拿着近年来的火事案宗翻阅个不停。而除他以外, 书房内还站着一个小头小目的陌生男子, 正是元洲府衙少使,姓陈。 陈少使向贵人呈上案宗后, 却久久不闻其声,想到元洲城中的纷乱事,他不禁起了打探的心思。这边, 陈少使小心翼翼的抬起头, 紧接着就听到上头的贵人落下一个字。 “说。” 陈少使登时心下一惊。 不过片刻后,他明白这是贵人给他发声、给他表现的机会, 于是他暗自庆幸自己一早就准备好了说辞。 贵人问起,他便说:“如今流言四起,城中百姓人心惶惶,那庄园主人更不是什么好货色, 前头说拿些银钱就好, 等到我们备好银钱他却突然改口,说是一定要将这事往上面报。他闹得厉害, 正使大人实在是想不出可以解决的法子了, 这才派我来找您。” 一段长话说出, 陈少使只觉得喉咙冒出一股干涩。 这几日都是他们府衙在处理后事,而今事情隐隐有败露痕迹,他们才来找到贵人以求援助。怎么看, 都像是他们府衙在故意为难贵人。 想到这里, 陈少使默然叹息——要怪, 只能怪先前正使急于表现,在贵人面前言之凿凿,结果不仅没能完成贵人的吩咐,还搭上了元洲府衙自个儿的名声。 “现在我们不但要安抚庄园主人,还要给城中百姓一个交代。府衙这边做事实在吃力,更不要说您……还未为您那位‘朋友’做好善后……” 陈少使一边说话,一边纳闷着,怎么世道变化如此之大,贵人眼里要杀要剐的人,竟也是贵人的“朋友”? 这念头一出现,陈少使连忙摇了摇头,他只是元洲城府衙内众多小吏中的一名,他可不敢去揣度这些有权有势大官的心思。 他说完话后,上头的贵人却没有回复,陈少使惴惴不安,更为谨慎道:“我们府衙不过听命行事……如今出了这样大的篓子,我们实在是无辜呀,还盼大人能够、能够施以援手……” 书房内的烛光跳动两下,活跃的光线倾洒在魏襄的手上。 将数件案宗一一看过后,魏襄心底已有了主意,只是在告知元洲府衙具体的应对法子之前,魏襄冷不丁笑了声,“我倒是不知你们何曾无辜。” 陈少使一下子听出了贵人的不悦,内心惊惧,连忙慌乱跪到地上。 “不是你们放的火?”魏襄问。 “不是、是,是不小心……”面对贵人的责问,陈少使磕磕绊绊地回答,在“是”与“不是”两个答案之间徘徊不决,而后懊恼说道:“本就是想吓唬吓唬您那位‘朋友’,不知庄子怎么就烧了起来,并非是我等故意纵火啊大人。” “望大人明鉴,大人明鉴啊!”陈少使在地上猛地磕了几个头。 哐啷哐啷的声音响起,扰乱了书房原本还算平和清净的氛围,魏襄皱皱眉,看不下去眼前的乱象。 就在这时,门外的侍卫入门,行动匆忙,与他附耳:“周姑娘来了。” 魏襄冒出一股不好的预感,表面淡声应下,再吩咐侍卫将这府衙的少使带下去。 “切记。”在侍卫退下之前,魏襄叮嘱说道:“莫要让周姑娘瞧见。”他扫了眼因过分恐惧而抖成筛子的陈少使。 侍卫领命。 他一手提起陈少使脖子,就把对方带出了书房。 走到外面,果然见到走向书房的小径上有一女子身影,侍卫谨记世子的命令,将陈少使的口鼻捂严实了再一齐遁入黑暗。 直至周雪韶走过,他才松开陈少使,而陈少使也因此躲过了窒息而亡的厄运。 “快走。”侍卫提起瘫软在地上的陈少使,催促他离开魏宅。 - 周雪韶在暗色里敲响了魏宅的大门。 宅中侍人一见到她,甚至不问她深夜造访的缘由,就领着她往魏襄所在之处走去。 夜色沉沉,周雪韶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来找魏襄,却是出奇的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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