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听到周雪韶谈及生意,愣了下,之后连忙夸起她来,“吾家酥酥竟能有这份心思,当真极好,至于这事成与不成,都不大要紧了。” 周雪韶面色泛红,有些不好意思。“那么叔母可否教教我这些?” 提到这个,二夫人却是眉头紧锁,“哎哟。酥酥,你也知道这么些年叔母也就忙着打理府邸上下了,哪有这份心思啊。你如今问我,我确实一概不懂。” 话虽如此,但为了鼓励周雪韶能继续走下去,二夫人从私房钱中抽出一张。 “这五百两,就当是叔母的资助,来日酥酥若发了大财,肯定要记得叔母的好。”二夫人笑道。 周雪韶明白这是叔母对她的支持,心怀感激地接了过去。 “至于这置办田宅之事,酥酥不若去问一问国公大人,大伯少年时便是这方面的好手,后来做了国公,才渐渐把手底下的铺子交给府里打理。”二夫人说道。 听到二叔母这样说,周雪韶自然眼前一亮,方才起了动身之意,就听到二叔母转而说起:“不过今日大伯似乎是要会客,也不知可有时间。” “酥酥很着急吗?”二夫人问 “不急。”周雪韶摇头。 二夫人提议说:“那不若你先派人去问大伯一声,看看今日大伯方不方便,若实在不方便,改日再去也无妨。” “叔母说得是。”周雪韶应下。 很快,周雪韶派了一名侍人前去询问父亲今日是否得空。 侍人来到主院,在近侍引领下见到周国公,侍人低着头,在一边向国公大人说起来意。 周国公一听,也想为女儿解答疑难,但他面前尚有客人,此举定然是极为不妥的。因此周国公想要拒绝,但是与他对坐的青年听到从外头而来的侍人口中的那一声——“大姑娘。” 能在国公府被称之“大姑娘”的,唯有周雪韶。 视线一直落在棋局上一颗莹润黑子的青年这才抬了眼。 “国公大人。”魏襄眼中饱含笑意,“这盘棋怕是要就此结束了。” 周国公闻言才向棋局看去。看着魏襄落下的最后一子,使整盘棋的布局都变得格外精妙,周国公所执之白子具陷身于黑子的池沼之内。 “好棋!”国公叹道。 “国公谬赞。”魏襄盖起棋盒,接着说道:“国公也不必为我推拒旁人,不如就请周姑娘来,正好我对商肆也有不少研究,想必能帮上周姑娘二三小忙。” 周国公听到魏襄这样说,点了点头,也笑道:“上次不巧,这回倒是心有灵犀,好似是知道你在这儿,紧赶慢赶的能见上一面。” 魏襄掀了掀唇,并未言语。 二夫人那处。 周雪韶得到父亲得空见她的消息后,就从二叔母的院中离开了。很快去到主院,父亲的院子一向都是静悄悄的,倒是有一座假山流水,但那声音也是清凌凌的,只将这院子彰显得愈加清冷。 周雪韶踏入院中。 忽而拂过一阵微风,秋日尚未过半,周雪韶竟也觉得有寒冷之意,将她的脖颈吹的发凉,倒像是贴在什么冰冷器具上一样。 何以这般冰冷? 是利箭,还是刀刃? 周雪韶没有细想她此时冰凉的感觉,更贴近于哪件武器的触感。而这令她惊心的念头,也只在周雪韶的脑海中一晃而过。 她很快提步走上台阶,接着跨过门槛,近侍告诉她,父亲就在里头,周雪韶只需绕过梁柱走进去便能瞧见。 周雪韶逐渐走近。 如今室内尚且还在用夏日里头的珠帘,周雪韶方才被冷风一吹,心里正凉着,再见这如冰似玉的珠帘,更觉得从脚底泛起一股寒意。 早在入秋时,六出院的所有帘子都换成了一层纱一织絮的帘幕,而今父亲院中却是这般,想来定是府内下人疏忽的缘故。 周雪韶收起心思。想着回头再同府内下人说一声。 手指触碰到珠帘上缀着的一颗一颗玉珠,那温度果然是极冷的,像是秋日里的霜落在了周雪韶的指尖。 而这如冷霜一般的温度则顺着她的指节,蔓延到她的全身。 “父亲。”周雪韶入内低首垂目,向父亲行礼。她很快听到父亲叫她起身,周雪韶起身的同时,也自然而然地抬起眉眼。 只是入目之际,便对上了一双含笑的、温和的双眸。 这双眼睛,她曾是何等的熟悉。 只这一眼,她便认出这对眸子的主人为谁,而在看到这双眼眸之下的那张脸,更让她确认了她在此所见之人是——魏襄。 周雪韶定定望着坐在附近对面的青年,目光一瞬不转,几息之间没有移动分寸。 旧日里的回忆如潮水涌现,纷纷扰扰,打湿了周雪韶的思绪。 是他。 是他? 怎么会是他? 怎么能……是魏襄。 周雪韶的双耳在告诉她,父亲在和她说话,她理当回应。但是周雪韶的双眼,却不能离开魏襄,她紧紧注视着他,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一个曾让她不辞而别的人。 周雪韶整个人都像是被无形的绫罗绸缎缠住了身躯,挣扎不了,动都不能动一下,她的眼,她的心,甚至于她的意识,早在见到魏襄的那张脸的时候,就已被完全操控了。 周雪韶的这份异样,很快被周国公察觉到,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魏襄。 魏襄倒是没在看她。 那她为何……? 周国公忽然生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但这预感的内容太过荒诞无稽,怎么想怎么都不可能。 “酥酥。”周国公唤道。 周雪韶迷迷糊糊之间听到,她回过神后,发现自己的手心多出一片难言的潮湿。 “父亲。”她忘记了先前已向父亲行过礼,又行了一礼后,才在座下落座。 她的这番举动让周国公愈加困惑,周国公又瞥了魏襄两眼,魏襄的态度倒是平淡如寻常。怎么看都不像是曾与周雪韶相识的模样。 再者就算相识,那也是周雪韶一人的私事,即便他是她的父亲,只要她不愿意主动说,那么他便是无权过问的。 舍去心里的怪异感,周国公介绍说道:“这位是云阳王府的世子,魏襄。” 只这一句。 便让周雪韶的认知翻天覆地。 她看向魏襄时的眼神中已不是先前的惘然怅意,而是逐渐沾有惊惧惶恐。 此时此刻,周雪韶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是云阳王世子,是她未来夫婿的弟弟。 云阳王世子和魏襄是一个人。 她那一纸婚约背后,未来夫婿的弟弟就是魏襄。 也就是说她是魏襄的未来兄嫂。 …… 思绪纷纷杂杂。 越来越多的情绪交叠在一起,一股脑的挤进了周雪韶的心里,也不管周雪韶愿不愿意接受,就强行拓宽了她的认知,逼着她去接受这些事实。 魏襄。 魏珩。 她不是没有想到。 只是这天地之大,总不是只有云阳王一脉配得上这个姓氏。更何况魏襄最开始就与她说过,他说他是江都人氏,他说他那时去元洲与她一样,是为了访亲…… 等等。他说访亲。 这便是周雪韶最大疏忽之处。后来与他日日相处,周雪韶却从未从他口中听过他在元洲的亲属是谁人。也正因此疏忽,致使周雪韶从没发现过,这根本就是一句彻头彻尾的假话。 父亲说了什么,她都没有听到。 周雪韶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忘记了自己此来的用意。 而当魏襄向她遥遥递来一眼时,周雪韶内心深处混乱的情感达到顶峰,她不想去深究魏襄这意味不明的眼神代表了什么。 是对她不辞而别的谴责,还是对她不守信用的怨怪?又或者是其他。是报复,是恨,是…… 什么都乱做一团。 这个时候周雪韶再也忍不住,她从座位上起身,连忙向父亲说起自己“感到身体不适”、“六出院内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父亲既有客人,我便不再打扰……” 诸如此类的话,周雪韶说了一句又一句。 周雪韶心中的慌乱之意,再也无法掩藏,以至于每一句接上前一句,都是毫无条理可言。 总之她要离开。 而父亲似有所感,沉默地看着周雪韶离去。 周雪韶心不在焉的离开。而在魏襄眼中,她这是落荒而逃了。 才重新见这第一面而已,不是吗? 第一面就成这样,那么往后,她又会露出怎样的惊慌失措呢? 魏襄轻笑。 这突兀的笑声落到周国公耳里,周国公皱了眉,而后不过多久,这云阳王世子竟也向他提出告辞。 这时候周国公把先前的一些事情联系在一起,发现了映照他预感的有效线索。 这云阳王世子为何此前想要见周雪韶一面,仅仅是因为她是他未来的兄嫂吗? 今日对弈,那盘棋其实早该结束了,但是魏襄一直没有落下那既定的一子。他是在等什么?是在等见到她的机会吗? 而后他终于等到。 魏襄在听到周雪韶要来时,才落下那一子。而那一子,则昭示着他无言的等待得到了回应。 如今周雪韶前脚刚走,魏襄后脚就要离开。魏襄是要追上去吗?他追上她,他会说什么?做什么? 周国公那些不好的预感似乎都在此时得到了印证,他不由得面色一沉。 “昭之。”周国公不由提醒道:“我与你父亲对你期许甚多,可万万不能叫我们失望啊。” 魏襄听得懂国公大人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微微起了笑,“我知父亲与您待我实心实意,在朝堂上,二老支持我与那些迂腐顽固的老臣抗衡,私底下,国公大人待我也像半个儿子那样亲切。昭之,感念至深。” 闻言,周国公神色大变。 这魏襄,当真…… 魏襄起身离开。 他这般行径的确过于坦荡,只不过让国公大人这么快知道他与她关系匪浅,却并非是魏襄本意。 谁让周雪韶的表现那般明显,想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都是难事。国公大人会在最后提点他两句,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这般,魏襄不禁感叹,如今尚在她至亲至敬的父亲面前都如此难掩神情,等到不久后去到她那真正的未婚夫、他的好兄长魏珩的面前,周雪韶又该是怎样的惊慌失措? 还是这样。 一见到他,就藏不住心思。 魏襄摇了摇头,略有感叹,但也仅是如此,旋即他便只想知道周雪韶同时面对他与魏珩时,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真是令他期待。 院外皆是一片四季常青的树木。 魏襄放眼望去,只觉得秋日中代表生机活力的翠绿颜色实在扰人眼目,好在园中有不少下人,他随意问问,便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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