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外头自有辇夫回复:“马车内是我家主人。” 小吏接过辇夫递来的家籍,“既是江都人士,何以到此?” 他皱了皱眉,审视这辆马车的辇夫。 辇夫赔笑道:“家中主人在外走商,现在江都家里要为主人说亲,这不,我家主人为安抚长者心切,快马加鞭从此处城关捷径返乡。” 驻城小吏勉强接受了辇夫的说辞,往前再走两步,准备揭开车帘一探究竟时,注意到后面还有一辆马车。 “这第二辆马车是做什么的?莫非还有人在此未报?”说话时,他已走过去。 辇夫也赶忙跟了上去,口中“哎哟”一声,“使不得。”接着低声说明:“那里面都是我家主人多年行商攒下的家财,是为迎亲之故才带回乡里去的。若大人要看,也只看一眼,不然小的们也不好向主家交代。” 驻城小吏被这一声“大人”叫得高兴了,笑了笑过后,在辇夫指引下随意往第二辆马车内瞥了几眼,果真如辇夫所言,只有成箱成箱的器具,再无其它。 既没有人,也就和上头的命令不符。 “好了,你们走吧。”小吏向前方伙伴招呼一下,很快给他们放行。 辇夫坐上马车。 临走时,却又听到那驻城小吏叫住他一声。 外头应对这些小吏的辇夫瞬间紧张起来,而马车内,周雪韶也感到他放在她唇瓣上的手更用力一些,将她捂得更紧。 也不知是软褥底下空气稀薄,还是他实在使劲的缘故,周雪韶隐隐感觉自己喘不上气,她挣扎一下,起了小动作。 可他却以为周雪韶是要趁着外面有人盘查,要出声呼救,不仅没有松开她,反倒用另一只手将她的两手抓住,让她整个人卧入他的身前,软褥一遮,更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直到周雪韶咬了他的手,对方才松了一下手掌,而后—— “携带那么多金银回乡,路上可要好好从官道走,否则被歹人袭击,只能自吞苦头了。” 好在这小吏只是好心提醒,辇夫很快反应过来,向其道谢:“多谢大人。就是因为有像大人您一样尽心尽责的人物,才有如今这盛世,当真是朝之大幸啊。” 外头的小吏被这一言一语哄高兴了,乐呵呵地又笑一笑,“赶紧的快走吧。”大手一挥,连着两辆马车一起过关。 马车出城后,又飞速行驶一段路程。 周雪韶感到那人不再遮掩她的唇舌,于是大口喘气。过了一会,气息平稳,车厢内恢复了不久前的安静诡秘,周雪韶一副身躯下的心窍此刻怦怦跳个不停。 那人深夜携她于此,更要掩人耳目躲过城关防备,任凭她怎样单纯,都觉不会认为她现在正面临着的会是一件好事。 周雪韶想不通的事情太多。 而此刻她头脑更是无由头地胀胀的疼起来,许是因她维持倒着的姿势太久,所以身体才会不舒服。 周雪韶胆战心惊,动了下身体。 她一面使自己的身体离他离远,另一面小心观察他的反应,若有不妥,周雪韶也好有所应对。 不过他似乎没有要阻拦她的意思。 一会过后,周雪韶由原先侧躺在他身前的姿势变成坐起。在此过程中,稍有接触,但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正当她想要继续往别处去,离他越远越好时,已不酥麻的小腿方一用力,整个人便想在行动的车厢中起身。 谁知道周雪韶上一刻打定主意,下一刻就被人拦腰抱住。 “去哪里?” 青年音色依旧,不带分毫暖色,抱住她的双臂亦如寒铁铿锵,教周雪韶不得脱身。 周雪韶挣扎过,但在他面前却是无用功夫。她勉强镇定心神,她低着嗓音叫出那人名姓,“魏襄。” 他没有回应,只收紧手臂,抱得亲密,然后他听到她说:“魏襄,世子,小、小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又要带我往哪去?现在又是哪一日,我与你兄长……” “你还真当自己已是魏珩新妇?”他微沉的声音落到周雪韶耳边,有不尽凛然深意。 周雪韶胡乱避开,然而被他从身后环抱住整副身躯,纵然周雪韶有心躲避,又能躲去哪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今夕何夕,也不知道你我为何共处……”她向魏襄好言好语说道:“我一睁眼就是现在,之前发了什么,我一无所知。我又怎知道现在我究竟是不是魏珩的妻,我又到底该不该唤世子一声‘小叔’。这些,我都不知道。” 迷香摄人。 她对过去几天发生的事情不知情也是应该,可是她不该一朝清醒就认为自己已然嫁作他人妇,更不该理所当然的那般称唤他…… “我来告诉你。”魏襄慢条斯理地开口,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另一边周雪韶没有急切听他说起来龙去脉,她问他,“能否先松开我?” 从睡在他怀中到现在坐在他腿上,这个姿势太过危险,也有太多不应当。让周雪韶心中难安,更觉有深渊于前,令她陷入如履如冰之境地。 她其实心里清楚,以她现在与魏襄的近距离还有先前一晃而过的种种,完全可以将自己目前处境一切往深恶想去。但是如果真是那样,那么便是极致的不可回转,也即代表周雪韶根本无法破局而出。 ——她不想让自己从一开始就没有了希望,所以她想听他讲明因果,理清头绪,好确认她的真实处境。 可是魏襄还没有开始诉说前事,就告诉她,“松开你?不可能。” 他甚至将她往上抱了抱,让她与他相亲相近,只隔几重衣衫,便是肌肤之亲。 这让周雪韶寻求转机的心情更糟糕。 “为、为什么……”她心中生怯,但又不得不这样问出来。 魏襄靠着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先前口头应允她告诉她来龙去脉的事,也似乎改了主意。 从周雪韶的视角,根本望不见他脸上是怎样的神情,以至于魏襄一声不吭时,对她来说是一种煎熬。 “魏襄……” 周雪韶又叫他一声,迷茫且迫切,无辜又惊疑。 他完完全全明白她骨子里的惊惧之意,魏襄冷不丁笑了一声,只是他们之间的处境没有因此冰澌溶泄。 他双手向下环绕,扣紧她的腰肢,一声嘤咛从她唇边溢出。魏襄一字一句地纠正她,“那时候,你唤我夫君。” 仅这一句,让周雪韶一颗心落入最深处的寒潭。 夫君。 那是何时? 分明是当初一句戏言。 可是如今,魏襄耿耿于怀,而周雪韶自己却也将那当年旧事记得清楚。 他们谁都没有忘记。 即便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生裂痕,即便他们之间的身份不可逾越,彼此却还是没有忘怀那旧年之事。 一声,“夫君”。 这二字,是他一直记在心里。 周雪韶一时惊颤。 此时此刻,已无需再多话语,她也能辨出魏襄待她心意究竟如何。 “来,再叫一声。”魏襄心情却与她此时恰恰相反,貌似愉悦地邀请她再如当初那样唤他“夫君”。 “不、不该如此……”周雪韶心绪混乱,潦草应答。 “什么是应该,什么是不该?”魏襄态度恣肆,在她耳边问这一声,“莫不成在你眼里、心中,向来都只有魏珩一人可以,而我却是不能?” 魏襄字字铿锵,逐渐凛然,若有霜尘云雾缭绕。 他抱紧身躯微微发颤的她,双唇紧紧依靠在她耳畔处,声音潮湿,“酥酥,你来告诉我,究竟谁才配担起你的这声‘夫君’?” 旧日事与今朝婚约本不能混为一谈,他根本是在胡搅蛮缠!但这话却不能同魏襄直言。 周雪韶心里忐忑,“世子,你先放开我,有什么话,我们都可以再说。” “为何对我的话避而不谈,又为何不管我叫‘夫君’了?”魏襄对她提出的请求置若罔闻,在她惊慌无措之际,魏襄了然似的,轻笑,“酥酥,怕我?” 周雪韶不敢出声,在魏襄看来即代表默认。 他没有起分毫愠念。 静静凝视她发白的侧脸,魏襄轻了声音说话,却重了力度强行抚上她的脸颊,“好凉。” 悠长的一声在车厢内消散不去。 周雪韶因他的触碰而呼吸颤动,身心乱作一片,她没有回应。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魏襄好心说道:“我来暖暖酥酥的脸。” 紧接着,魏襄不由分说就往他胸膛按下她的头。柔顺的乌发一缕一缕缠绕在他的手指上,周雪韶被迫与他贴近,她的唇几乎贴近他的交叠的衣领。 他不断抚摸她的头发,手指再从脖颈后方一路下滑,抚过她的后背。 “魏、魏襄!”隐秘的酥软的之意袭来,周雪韶出声阻拦已是来不及,“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说我想做什么?”魏襄不答反问。 周雪韶欲说无言。 “我想不到。”她只得坦诚相告。 “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会想不到?嗯?无非是因为在这里的人是我,而不愿去想罢了。”魏襄淡淡笑道,倘若他不曾迫使周雪韶伏卧在他怀中,此刻他们二人倒真如神仙眷侣。 周雪韶说不出辩驳魏襄的话,她摇了摇头,在魏襄胸膛前这般,倒像是在向撒娇气。 “乖。”魏襄好似是软了心意,说话的语气也松软许多,“我怎会对你做什么。不过是,想教你与我白首偕老。” 话音落下,周雪韶不觉感动,只觉心沉,不尽的寒意上涌,如阴冷潮水充斥她的胸口,随时要溢出错乱的情绪。 “白首偕老,你愿意么?”更要命的是,魏襄将那祝愿抛给她。 周雪韶紧锁眉目。 错了错了,一切都错了。 他明明早就与她诉通心思,他是云阳王世子,她是世子兄长的未来新妇。往日种种,如雾如露,如过眼烟云。他说过他不会以从前事胁迫她,也说过他尊她重她,甚至心甘情愿唤过她“嫂嫂”。 可现在,他却问未来兄嫂愿不愿与他白首偕老——一如当初浓情蜜意时,他待她情衷。 原来魏襄从未改变。 是他骗了她,让她以为他可以放手、放过她。 “我不愿。”即便知道她的真心话会刺激魏襄,可周雪韶还是要说。 听了她迟来的回复,他近乎失神,也给了她从他身前脱身的机会。 周雪韶使劲挣脱魏襄环住她的手臂,她站不稳,跌坐在一旁,抬头仰望魏襄。 “我不管你现在对我还有怎样的心思,你要乘着这辆马车去哪,我也不在意。但是现在,请你将我送回去,不、你只要放下我就好,我自己回去。”周雪韶气息不稳地说出这话,发鬟早已松散,顺着她的肩膀垂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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