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叫他过去,他背后发凉。事情若真如魏襄所言,丞相与敌国勾结,那么皇帝又会怎样看待一向与丞相府交好的褚家? 姜朝嘉看到那信中内容,一下子明白为何皇帝要让他一瞧。只因为那信是丞相与梁猛此前来朝参拜的使臣的通信,只如寻常书信一般,没有提到要是。 “世子若是以此为凭据证明丞相与敌国勾结,未免疑心甚重。”姜朝嘉冷声斥道。 魏襄一早做好了准备,“要紧内容早被丞相销毁,臣如今所得这一封是丞相未来的及销毁之物。” 魏襄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真的重要的东西,丞相又怎会留着被他们发现当成定罪的证据? “而除此之外,可以证明丞相与梁猛的确有更深往来的证据,则需要景昭侯回朝后亲自向陛下禀明。”魏襄道。 他说的这样信誓旦旦,即便是想要找机会为丞相洗脱罪名的姜朝嘉也没了主意。 又是与敌国通信,又是景昭侯手中所握真相,种种让姜朝嘉无法再继续为丞相说情,同时姜朝嘉自己也开始疑心起那老贼头,莫非真为一己私利卖家卖国? 昨日去狱中探望丞相,姜朝嘉听这老贼头说起无辜,如今魏襄一一拿出证据,姜朝嘉只觉得自己被人摆了一道。 姜朝嘉缄默。 皇帝龙颜震怒,要将丞相缉拿,这时魏襄才上前请罪,“臣心切此事,一得知实情,即刻动用景昭侯派来随行助臣的私兵将丞相府查抄待办,臣未曾事先请奏陛下,还请陛下降罪。” 然而在丞相通敌叛国一事中,魏襄的工明显要大于过。魏襄知道皇帝不会轻易责罚他,不仅是他本人所幸之事,还有他身后的王府以及在外头的景昭侯。 而且一早侯爷便将兵符上缴,其忠心可鉴,而魏襄虽有私心借兵震慑太子以及太子身后的褚家,但这点私心在家国大事面前都不算什么。皇帝虽心知肚明,但不会点破,也更不会不通臣子意地一味降罪。 “世子快快请起,此次若非世子当机立断,恐怕敌仇暗自商榷,朝中已是不宁。”皇帝沉声说道。 这一早就在魏襄的预料中,因此他未做推迟,顺势其身。 后来皇帝召来协助查抄丞相府的大臣,得知一切皆是由魏襄主持行事,皇帝不禁暗暗感叹魏襄遇事果敢,察人之不能察,掌控时机,在人未动之前己先动。 好在这样的人,并非出生皇室。想到这里,皇帝暗暗看了眼姜朝嘉。 一番感叹过后,皇帝沉下心思,面上不动声色,笑着说起,“此次能够及时找出朝中奸佞,世子功不可没,当赏。” 魏襄本没想过皇帝会行赏,这时听闻,魏襄忽然心思一动,他出声:“陛下,金银宝衣,百官之印,皆不是臣所想。” “哦?那世子心中竟然已有所求,不妨与朕说上一说。”皇帝笑道。 姜朝嘉在一旁想着,该如何让褚家从丞相这一世中脱身,另一边就听到魏襄说的那些话。 倏忽之间,姜朝嘉的心跳慢了一拍,也是在这恍惚片刻,姜朝嘉意识到魏襄要向皇帝求什么。 不可以。 唯有她,不可以。 姜朝嘉骤然上前,想要阻拦魏襄开口,然而等到姜朝嘉真正走到魏襄面前,却根本没办法说出阻拦的话。 姜朝嘉当然觉得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不配得到,尤其是当他一步一步从曾经的庆王登上如今的太子之位。身份水起船高,对周雪韶的执念也就在此过程中不断加深。 可是帝王面前,姜朝嘉清醒得很。如果姜朝嘉真的开口阻拦,恐怕皇帝头一个起疑心的便是他。 身份地位与她,孰轻孰重,姜朝嘉分得清。 正是因为想的清楚,想的透彻,所以即便身体有了行动,姜朝嘉还是强行把那不情不愿的意念压了下去。 于是姜朝嘉亲耳听到,魏襄说出那些求娶的话—— “请陛下为臣与周国公府的大姑娘赐婚。” 皇帝听到周国公府,略有惊讶。虽无甚过分关心小辈婚事,但旧日云阳王府曾与周国公府定下婚约一事,尚有听闻。如今世子再有求娶之意,兜兜转转,周国公府的婚事还是落在了云阳王府上。 只是魏襄与他兄长终归不同,如今魏襄要与周国公府结成婚约,不论他们是否有意以此为世家利益置换,但最后的结果都会是这两府利益一体。 这于京中世家权斗,甚至朝堂政斗,都无益处可言。 更不提现在丞相已然彻底倒台,朝堂之上再度失去了平衡,若再有魏襄这一出,实在难以想象今后朝堂该是何种模样。 皇帝沉吟片刻,迟迟不曾允声。 魏襄自然想到了皇帝的顾虑。 他不是一定要向皇帝求来这赐婚旨意,魏襄若真想与周雪韶结成婚姻,周国公最是通情达理,知道他们二人心意相通,定会同意。 而魏襄今日在皇帝面前求娶,无非是想以皇帝命令震慑那个一人之下的太子殿下罢了。 姜朝嘉如今自持身份尊贵,有些事情越发肆意妄为起来。若要有一个能够限制姜朝嘉行动的人,那个人是一定皇帝。 可现在皇帝考虑到世家之间的斗争,不曾应准。 这是魏襄早想到的事,而魏襄也同样记得,不久前,皇帝也说过,他是有功之臣,当赏。 不知等待了多久,坐上皇帝一声笑,“看来小儿女早是情笃在前,如今向朕求取婚约在后。世子既有此心,朕,自当乐见婚成。” 天子一言,胜比千金。 有了皇帝这番话,即便赐婚旨意还没有落到魏襄手上,却也是足够了。 “臣魏襄,多谢陛下赐婚。” - 入夜后,皇宫戒备越加森严。 宫中侍人个个手持灯笼,有条不紊的走在宫道上前往各宫伺候。 走到东宫附近时,前头一片亮光大起,起初这些侍人没当一回事,只以为是主子尽兴,直到一阵刺鼻猛烈的气味传来,在抬头看那东宫的远天,却是大片火光泛滥。 “走水了——” “走水了!快来救火啊!” 这时候从东宫大门内闯出一群狼狈逃出的宫人,向四方呼吁求救,慌乱抓住宫道上的一人,便与他说:“……是太子寝宫,是太子寝宫走水!” 此等惊吓,叫众人四处乱窜,自然不会注意到有行为诡异,偷偷往暗处隐身的宫中侍人。 太子东宫出了这等荒谬意外,不带太子追究,先有皇后要处置了在东宫伺候着的宫人们。 姜朝嘉无甚大碍。 不仅如此,他自己心里也清楚那场大火与这些宫人们无关,那无非是某个人对他的报复。可姜朝嘉并没有为这些尽职尽责的无辜宫人求情,他冷眼看着皇后将他们发落天牢,等待处决。 只因姜朝嘉坚信,这些宫人之中定然有魏襄的内应。 不过就在此时,一直隐居在青冥山上的国师归来。 国师一回来,就听闻此等噩耗,一番若有所想后,去到观星楼占卜一卦。见到卦象,国师连忙赶去面见皇帝,只道是太子命中当有此劫,如今劫难已过,日后必定化龙而飞。 国师说这些话的时候,太子与皇后皆在,一番悬而又悬的话从国师口中说出。 姜朝嘉不知道这些言论到底是不是卦象指示,但是他确定,国师突然从隐居之地回来,又恰巧碰上东宫走水一事,绝非偶然。 而其中究竟与谁有关联,姜朝嘉不必多想,也能明白。 不仅是卦象指示,国师还向帝王奉上一瓶丹药。这些丹药是国师尚在青冥山时炼制而成,他不敢向皇帝妄言有延年益寿之功效,但说一句,“陛下一试便知。” 皇帝服下一颗,便觉耳目清明,自是大悦,也更为相信前头国师所言卦相之意。 于是太子与皇后想要处置东宫宫人之事,也不了了之。皇宫之内因国师的出现而免了一场纷乱血腥。 这场奇见风闻,自然而然传到了宫外,也传入周雪韶的耳中。 城外,周国公家的庄子上。 户外田产甚多,周雪韶走到树荫底下见到特意过来找她的魏襄。 周国公府遭遇火灾后,在短时间内翻新修葺,姜朝嘉早先就来过,而今天这一趟则是代周国公过来接他们回去。 得知魏襄为府上诸人所做的一切后,周雪韶走到他面前,诉说一声,“谢谢你。” 谢魏襄肯冒风险为她打抱不平。 也谢魏襄多日以来为国公府的事四处奔走。 魏襄一笑,“是我该做的。” 周雪韶这时候还不知道魏襄向皇帝求来了赐婚旨意,当然觉得魏襄说这话实在太过客套。 庄子上的家人们还在收拾,周雪韶便陪着魏襄在户外田野上走了一遭。 路边一丛野花,周雪韶停下看了看,俯身折了一朵将之献给魏襄。 花朵垂在魏襄鼻梁上。 魏襄轻轻笑着,而后握住周雪韶的手,和她一起持着这朵细花。 慢慢走在小道上。 有清风拂面而来,将周雪韶耳边的碎发吹乱。魏襄停下脚步,一根手指拨弄这些碎散头发,将其勾到耳后。然后在周雪韶的注视下,魏襄轻轻吻在了周雪韶的脸颊处。 “很想、很想你。”魏襄轻轻说道。 话音落到周雪韶的耳边,听闻魏襄的思念之情终于得偿,周雪韶亦心有所感。 不论是离开上京之前,还是回到上京之后,这中间过程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都让魏襄不得不尽快去解决它们。也正是因为如此,让魏襄没有办法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就与周雪韶倾诉情感。 现在这个时候天上风轻云淡,可魏襄心中却是波涛云涌,只因为到了现在这时候,魏襄才有机会真真切切与周雪韶相依相偎在一处。 魏襄的目光触及之处是她,而周雪韶的眼神也只会落在他身上。 “酥酥,我可不可以与你相吻?” 细风吹入周雪韶的眼眸,叫她眼中略有涩意,在静默时刻,周雪韶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 而这样轻小的动作落入魏襄眼中后,他的呼吸即刻侵入周雪韶的鼻翼间,热情滚烫浓烈的情感一应随之而来。 - 等到庄子上的人收拾好行囊后,挨个登上马车,一行人就此一路回到城中国公府内。 魏襄把周国公府上的所有人送回去后,留下了周雪韶。 他们本就同坐一辆马车,他想留下周雪韶也是轻而易举。 他在周雪韶离开之前从身后抱住她,周雪韶想到魏襄许是不想与她分开,便提议请魏襄去府上坐一会儿。 但是魏襄却摇了头。 “不去国公府。”魏襄出声,与此同时吩咐外面的车夫换一个方向行驶。 周雪韶没有在意,问他想去哪里。其实去哪待着都好,国公府的事已经处理好了,周雪韶也不必再担心父亲二叔母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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