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怜自小长在深宫,认识的人要么远在天边,要么早已离世,排除长居龟兹国的琦善,那就只有一个——琦善的妹妹,尔雅公主。 而这个人,温怜甚至都没见过! 贺玄渊脸色铁青,不由自主地捏紧手指。 好啊,敢随随便便地就跟着外人走,也不愿跟他坐一条船。 看来,他还是对她太好了! 他错了,错的彻底! 怎么能心软对她好呢?她是一直永远也喂不熟的鸟,就算将心掏出来给她,她也会弃之一边,说飞就飞! 就该折断她所有的羽翼,断了她所有的后路,用一条金链子将她锁起来,关进未央宫里面! 她若哭,那就让她哭!就算哭得撕心裂肺又如何? 哭完了,她还是他的,只能挣扎在他的身下,倒在他的怀里! 她永远、永远也离不开他! 乌木色的眼眸逐渐加深,早已沉寂多时的余毒此时仿佛嗅到血腥味儿的野狼,在体内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指甲陷进肉里,流下隐隐血光,贺玄渊自嘲一笑,不过离开温怜半日,他就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抬头望向远远的北方,日头已经西斜了,西北方一片厚重的彤云。 “既然你觉得你逃了,那你最好逃得远一些。” “下次见面,这辈子都别想再走了!” …… 而此时的温怜正坐在甲板上,眼里倒映着贺玄渊正在看的天空。 初春的江风依旧寒凉,尔雅轻轻地走到她的身边,为她披上披风,靠着她坐下,将她的脑袋揽道自己的肩上。 尔雅:“别哭了,你小时候可没这么能哭。” 温怜擦擦眼泪,将头埋在她的怀里,愈发哭的厉害,“可小时候,也没发生这些糟心的事情。” 琦善回龟兹后,并未有将温怜的遭遇讲出来,因此直到刚刚温怜和贺玄铭对峙,三人才知道这一切都是贺玄渊的骗局! 而温怜,无异是这场骗局之中最受伤的一个。 尔雅难言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安慰道:“好在是终于逃出来了,以后再也不会和那个畜生待在一起了。” “以后你就在咱们龟兹待着,龟兹就是你的家了。” 听到那人的名字,温怜浑身不由自主一颤,好不容易平复的心绪,再一次翻涌上来。 这两个月以来,她所自认为的自由、无束,到头来竟然还是贺玄渊的一场骗局而已! 她的一举一动、所思所想,全都在贺玄渊的掌握之中!她从来都没有逃出去过! 可笑,她竟然还以为终于能离开他了,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贺玄渊一国之君的能力,是她太傻了。 “姐姐,”温怜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担忧道:“若是他知道是你带我走的,日后他借此为难你们怎么办?” “他不会知道的!”尔雅信心十足,“我们计划得很周全,他绝对不会猜到。” 她此去大周,其实是龟兹王派她去充当温怜的娘家人看望她的,却不想一到京城就遇上这样的事情了。 事到如今,她也不得不带温怜一起走了。 温怜却心里没底,尔雅没见识过贺玄渊的手段,但她却十分清楚。既然赵燕青在他手里,那么贺玄渊便一早就知道她会去龟兹。 如果他想找麻烦,那么他迟早都会找上门的。 如果……如果她再落到贺玄渊的手里,依照他的脾气,定不会放过她的。 一想到这些,温怜不由抱得尔雅更紧了,泪水不由自主地大滴大滴往下落。 尔雅只当她依旧是为之前的事情伤心,一边拍着她的背,一遍顺着江风唱歌安抚她。 温怜听不懂,但却觉得十分熟悉,仿佛在多年前就听过了。 熟悉的歌声,让体会到了久违的心安。 伴随着荡漾的江水,温怜疲倦地闭上了眼睛,渐渐呼吸平稳,睡了过去。 尔雅低眉看着怀里的温怜,眼神十分复杂,贺玄铭上前将人抱起来,低声问:“现在该怎么办?贺玄渊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还能怎么办?”尔雅烦躁地扶着脑袋,“就先这样吧,反正他也不知道是我们。到时候我先找个地方把她藏起来,他贺玄渊难不成还能把我们龟兹掀翻了不成?” 贺玄铭:“……若是温怜,他还真有可能。别忘了,他此去西域是为的什么。” “刚刚得到的消息,大周的援军已经到了边界上,西域那些想反叛的小国,我看是翻不起来什么浪花了。” “而你抢了他的皇后,你说他会怎么做?” 贺玄铭的话一针见血,可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就有点戳人伤疤了。 尔雅气恼地瞪他一眼:“你们大周人真坏!怜儿被贺玄渊害成这个样子,你说我能怎么办!我是她的姐姐,难不成还能干看着她受苦不成?!” 纵使这个行为会给龟兹带来些许麻烦,但她……也不能不做! 说及此,她不禁看他一眼,不解道:“你们刚说的你和他的婚约,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她本该嫁的人,是你?”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贺玄铭手一紧。 “进去吧。”他不想回答,转身带着温怜就走。 他为了母亲身世的真相而离开,这是他犯下最大的错!可事已至此,一切再无转圜的余地。 他与温怜,再无可能了。 …… 他们的船小,摇摇晃晃一个月后,才将将到了龟兹。 可船一靠岸,尔雅便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这个小小的码头,何时竟有这么多人驻守? 温怜扶着肚子小心翼翼地到甲板上,只见一队列的人快步上前,严严实实将她们围住。 温怜没反应过来,小声道:“这是来接咱们的吗?” 怎么看着都这么凶神恶煞的。 尔雅颤着声:“不是,这不是我们龟兹的人。” 说完,甲板倏地一沉,温怜不由看过去,下一瞬脸就白了。 “怜儿。” 贺玄渊缓步上前,脸色阴沉,看着她的眼神透着炙热和势在必得。 这种眼神,温怜在噩梦里不止见过一次。 她不禁后退一步,遍体生寒,抑制不住浑身颤抖,还未开口,眼泪便流了下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贺玄渊轻笑一声,眼神玩味:“我是你的夫君,自然是皇后在哪里,我便在哪里了。” 他紧紧盯着她,一步一步向她靠近,每一步都踩在温怜的心上,温怜心慌地后退。 忽地,小腹传来一阵异动,她只觉一道暖暖的水自腿间流出,这种从未有过的事情,让她吓得哑了声,一脸慌张地低头看着肚子。 而后,她竟不由自主的望向贺玄渊,眼里的惶恐和惊慌藏也藏不住。 “孩子……”她用了最大的力气开口,但发出的声音却极为嘶哑。 贺玄渊的心,瞬间就空了。 “去把稳婆请来!” 贺玄渊一个箭步上前,径直将温怜拦腰抱起来,快步下船。 贺玄渊的心从未跳得这样快过。 当年在漠北大军当前,面对十倍于自己的敌人,他没有害怕;被漠北死侍在草原追杀七天七夜,他没有害怕;身中数箭,多次命悬一线,他也没有害怕。 可现在,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脑袋里一片空白。 他害怕了。 只因,是温怜。
第100章 万忧解 初春, 嫩叶新绿,微风荡荡。 小小的蚂蚁爬过叶脉,长空划过几声婴儿的哭啼, 蚂蚁吓得触角一停, 随风落入树丛之中。 “陛下, 恭贺陛下!” 房门猛地被打开,稳婆一左一右抱着孩子走到贺玄渊的身边, 笑呵呵道:“是一对龙凤胎。” 贺玄渊浑身像是被定住了一样,闻言久久也缓不过来,只低头瞥了一眼她怀里的孩子,强硬压住颤抖的声音, 问:“她呢?” 稳婆抹嘴一笑:“陛下放心,皇后娘娘圣体金安,只是现在有些累了,睡了过去。” 直到这一刻, 贺玄渊悬了半天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贺玄渊:“朕进去看看她。” “这可不行!”稳婆着急地挡在他的身前, 将孩子尽量靠近贺玄渊, 希望他将关注点放到孩子身上,“陛下现在进去,不符合祖制。” 可贺玄渊却一眼都没看孩子, 只冷眼瞧着她, “朕在此, 还需遵守祖制?” 说完也不理她,径直进了门。 此刻的温怜, 累得早已虚脱, 全身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阖眼昏睡在床上。 小丫鬟怯生生地上前, 拿着手帕欲言又止:“陛下,娘娘还需要擦拭……” 贺玄渊:“你们都先出去,剩下的交给我。” 他轻轻撩起温怜额前湿透的碎发,轻柔地拭去额顶的细汗,或许是之前太过用力,温怜的嘴边甚至有自己咬出的伤口,泛着血迹。 手心也是,指甲陷入手心,留下些许伤痕。 贺玄渊细致入微地为她擦净身体,换上干净舒适的衣服,在伤口处抹上膏药。 膏药清凉,温怜恍惚之中皱了皱眉头,似乎还觉得正经历生产,不由得哼出了声。 贺玄渊低头心疼地抱住她,浅浅在她耳边低语:“不怕了,已经结束了,宝宝一切都好。” 他这声安慰倒还真的起了作用,温怜眉头逐渐舒展,气息再度平和下来。 他将她的手握在手心,坐在床边静静看着她。纵使前两个月两人同在一条船上,但他从未像现在这般靠她这么近。 孩子由乳母喂养之后,被送回到了温怜的身边,她们似乎也知道母亲疲倦,安静地躺在她身边,丝毫不吵闹。 四人之家,整整齐齐,和和美美。 直到这个时候,贺玄渊才将心思落到了孩子身上。虽是双生子,但两个孩子长得却迥然不同,除了眼睛。 他们的眼睛,都继承了温怜紫色的眼眸。或许是婴儿,这种紫更为澄澈和透明,贺玄渊毫无边际地漫想,温怜刚出生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这个样子呢? 仿佛落入凡尘的小仙童。 婴儿的手抓力很强,一碰上贺玄渊的指头,便用力地抓紧。两个孩子一动一静,实在可爱得紧,贺玄渊忍不住抱起来吻他们的小手。 “你们这么乖,等母后醒来,她一定会很喜欢你们的。” “她喜欢你们,那她就不会想着一直离开父皇了。” “今后我们一家人,永远都待在一起。” 门外轻响,杜衡小心翼翼地探进头,小声道:“各国使者已经都到齐了,等候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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