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她找到贺欣悦的原因——她是唯一未有婚约在身、而又在乎温怜之人。 柳叶儿看着眼前目光隐隐透着焦急却依旧佯装冷静的贺欣悦,心里忽地生出愧疚。同为女子,自然知道婚嫁对于女子的一生代表着什么。 贺欣悦等她半晌,却见她不说,以为她故意卖弄关子,心里蹭蹭起了一道火。但事关温怜,她不敢随意发火。 华灯初上,芙蕖宫的宫人端着宫灯出来开始点灯了,贺欣悦一把将人拉到一旁树林后的假山旁,树林阴翳,遮住了灯笼的幽幽烛光。 贺欣悦悄声催促道:“真是急死个人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若你是来挑拨离间的,那我劝你最好死了这条心,我和怜儿虽不是亲姐妹,但比亲姐妹还亲,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 柳叶儿不在乎她的误解,她拂开贺欣悦拽着她衣袖的手,现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她压低声音凑近:“漠北提出联姻,让温小姐去和亲,现在几乎满朝文武都等着皇上点头同意。” “我有一个想法,不知——” “你说什么?!让怜儿去漠北和亲?!”贺欣悦大惊失色,还未等柳叶儿把第二句话说完,她心底的话便脱口而出:“那贺玄渊怎么办?” 此言一出,柳叶儿眼神一顿。 贺欣悦也感到了异样,她自知失言,立马闭嘴不言。 “这和太子殿下,又有什么关系?”柳叶儿目光灼灼,紧紧追问道。 贺欣悦立刻掩饰地低下头,慌乱道:“什么太子殿下,你听错了!我说的是贺玄铭。怜儿要是去了漠北,贺玄铭那个小傻子岂不是没人管了?” “贺玄渊”这三个字柳叶儿听得清清楚楚,见贺欣悦这幅欲盖弥彰的模样,她自然知道她在说谎。 她本不想多管闲事,但贺玄渊……她却不能不管。 温怜的麻烦已经够多的了,如果再沾染上贺玄渊,就不是她们这些曾受镇国公温轲照拂之人能解决的了。 为避免皇上和皇后多以多疑,柳青和一干镇国公府旧人一直在暗中关注着温怜,但几乎从未亲自出面。就连当年贺欣悦母妃病重,温怜去请太医,都是柳青暗中授意。 否则,三宫六院不知多少妃嫔女子,一个地位比宫女高不了不少的妃嫔,怎么值得太医院最好的太医冒着雷雨,在大半夜出诊? 若不是如今已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柳叶儿根本就不会在温怜面前露面。即便如此,但是她却对温怜的生活一清二楚。 她皱眉回忆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温怜那张绝美的容颜,试探道:“难道太子殿下爱慕温小姐?” 贺欣悦欲哭无泪,虽然她以往总是调侃温怜,但温怜心悦贺玄渊这件事,一直是她们之间的小秘密。 “你胡说什么。”贺欣悦惊慌失措地打断她的话,别开脸强行转移话题道:“咱们还是接着说刚刚的事情吧。” 然而柳叶儿是何等敏锐,见她如此辩白,就知道自己方向猜对了。既然不是贺玄渊爱慕温怜,那便是…… 柳叶儿在黑暗中无声地睁大眼睛,脑子里冒出的想法让她浑身一震,她上前一把紧紧地抓住贺欣悦的手腕,十分肯定道:“温小姐心悦太子殿下!” 贺欣悦:“!” 糟了! 贺欣悦后脊一阵发麻,她没想到柳叶儿如此聪明,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正打算否认,便被柳叶儿接下来的话堵住了口。 “不行,他们绝对不行!” 贺欣悦:“?” 听柳叶儿如此说,她一时间也忘了辩解,下意识问道:“为什么不行?” 柳叶儿目色沉沉地盯着地面,眼里是说不出的复杂,只是抓着贺欣悦手腕的那只手不住地用力,仿佛极力在忍着什么。 贺欣悦见她不答,心里像猫抓了似的,忍不住摇了摇被她拽住的手,催促道:“你快说呀,为什么不行?” 虽然她不喜欢贺玄渊,觉得贺玄渊并非良配,然而不管是皇后和皇上的态度,还是温怜自己的心意,她早已将温怜看做是未来的太子妃了。 她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太医孙女,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或者说,怎么敢说出这种话! 柳叶儿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被她一摇一时没站稳,这一下竟直接跌在了地上。贺欣悦也没想到自己这么轻轻一推,竟把人给推倒了,吓得惊呼了一声。 她刚想伸手去扶,就被柳叶儿抬手止到。 “是谁?” 忽地,一道熟悉的声音自树林外传来。 一瞬间,柳叶儿和贺欣悦都僵住了。 柳叶儿当机立断,从怀里掏出一个纸条,递给贺欣悦。 贺欣悦一愣,缓缓伸出手。 …… 贺玄渊扬长而去,温怜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心里的气始终闷在心头。她倔强地谢绝了贺玄渊为她安排的宫女,拖着病体一个人独自走回了芙蕖宫。 一路上,贺玄渊离去前的那句话,一直盘旋在她的脑海。 “你不必担心贺桢林的事情,最多一个月,一切都结束了。” 她怎么也想不通贺玄渊说的“一个月”“一切都结束了”是什么意思,她猜测了各种可能,却又被自己一一否定。 难道,贺桢林即将大婚? 温怜摇摇头,这也也不可能。大周极重礼法,如果太子贺玄渊册立太子妃,那排在后面的皇子,便不能越过贺玄渊先立王妃,否则便是大不敬。 即使在民间,大抵也是如此。 因此一般来说,太子会早早地定下太子妃,方便其他皇子册立王妃。 然而,贺玄渊却是个异类。 早在三年前他该立妃时,他突然自请去了漠北,还一去就是三年。 京中那些有心太子妃之位的高门贵女,年纪小的还能勉强等一等,年纪稍大的姑娘,熬不过这三年,便含泪嫁了人。 如今明明弱冠已过,然而他却丝毫不急,甚至在外看来,他对女人还十分排斥,整个东宫上下竟连一个宫女也无。 如此,倒急坏了他后面的一众皇子和皇妃了,每个人都巴不得他及早成婚,为他们让路。 温怜垂首冥思,扶着宫墙缓缓走,心中的纷乱越理越乱。刚到了芙蕖宫门口,她便被宫门前小树林里传来的异响吓了一跳。 “是谁?”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而灯笼那昏暗的光也照不到树林里面,望着黑影重重的树林,让人忍不住毛骨悚然,温怜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个时间点,应该也不会有人会来芙蕖宫,温怜在心里紧张地猜测,忽地她想到一个人——贺桢林。 只有他,才会如此的肆无忌惮。 温怜忍不住向后退一步,压下满心的慌乱,故作镇静道:“我刚从未央宫回来,现在天色已晚,你若有什么事情,最好明日再来。” 未央宫,这几个字还是又威慑力的。以往她推脱贺桢林,大都是以这个理由。 却不料,树林里传来一阵杳杳的脚步声,逐步向她走来。 温怜心里一紧,忍不住往后看芙蕖宫的大门。若是她此刻高声一喊,芙蕖宫的宫女定会听见。 但若是如此,那事情便不好收拾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温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地盯着前方。来人拂开眼前遮挡的树枝,月光照亮了她那张明艳的娇靥。 “是我,你别紧张。”贺欣悦笑着上前,月光浅浅,掩盖了她那僵硬的嘴角。 见到来人,温怜心里的弦一下子就松了,她谴责地看贺欣悦一眼,有些恹恹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 “是谁?”贺欣悦一口接道:“该不会是贺桢林那个死肥肥吧?” “……”温怜哑然失笑,“你怎么又把人叫这个了?都是小时候这么乱叫的,现在他若是听到了,非得气得跳脚。” 贺桢林生得肥头大耳,年幼之时圆圆滚滚的,倒可称得上是憨态可掬,可如今大了却还是难改幼时的圆润,便有些失了皇子的风度和体面。 贺欣悦见她似乎不再注意身后,便带着她向前走去,悄悄地身后打了个手势。 “我叫他死肥肥怎么了?”贺欣悦眉毛一扬,“他当年叫我‘没人要的小崽子’,我这么叫他已经算是抬举他了。” 被她一打岔,温怜心里的阴霾逐渐消散,她捂嘴轻笑:“可真记仇,这么多年了你都忘不掉。” “是啊,我不仅会记仇,还会记得好呢。”贺欣悦看着温怜的眼睛,十分认真。 月光渐渐冒出云头,轻轻拂过两位壁人的衣角,明艳少女收敛起随意的玩笑,一字一句地轻轻诉说。 “当年若不是你冒大雨,为我娘请来太医,不止我娘不在了,连我大概也早就一命呜呼了。” “那天晚上那么黑,雨那么大,明明乌嬷嬷都不让你来了,明明你最怕打雷,但你却还是一个人偷偷来看我们,然后冲到了雨里面。” “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还说这些什么。”温怜注意到她的异样,以为她又是想起了当年那些令人不愉快的往事,拉起她的手安慰道:“这些都过去了,你现在和你娘过得好就行了。” 贺欣悦淡淡一笑,摇摇头。 温怜不懂。 若是当年没有她,这些事情对她们而言,便是天塌了的事情,何谈过去了?怕只是怎么也过不去。 若是没有她之后的照拂,没有她时不时给她和她娘送东西,宫里那些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人又怎么给她们好脸色? 若是没有她,她和她娘,怕是撑不到“过得好”这一天。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紧温怜的手甜甜一笑,“是,都过去了。” 温怜见她神色有些奇怪,她可从来都是一副天塌下来都不怕的人,如此多愁善感,只怕是有什么事情,她关切道:“你今晚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些?若是——” “没事,”她将温怜的手握得更紧了,“有了你,谁还敢不长眼地再欺负我们?” “我只是突然担心,若是我以后嫁人了,我娘该怎么办……” 温怜哑然失笑,她柔声打趣道:“你之前还不是说,你不想嫁人吗?怎么这么快就变卦啦。” “嗯,现在想了。”贺欣悦看着笑意盈盈的温怜,心里一阵甜蜜又一阵心酸,她缓缓伸出手,轻轻地将温怜抱住,将头靠在她的肩上。 温怜一愣,以为她是遇到了心动的人,心里为她高兴。她也会伸出手回抱住她,温柔问:“为什么突然就想嫁人了?” 贺欣悦埋在她的发间,虽然那股幽兰的味道依然残留,但贺欣悦还是一下子捕捉到了她本身的气息。 淡淡的,夜来香的香味。 她悄悄地在心里回应:因为,有了想要保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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