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献舞 宫中沉闷的日子一如往昔, 没了贺桢林的骚扰,温怜在柳叶儿悉心的照料下,终于赶在贺玄渊的庆功宴前痊愈了。 虽然上次两人不欢而散, 但温怜向来也不怎么记仇, 更何况还是贺玄渊的仇, 那温怜就更不会记了。 看着小太监送来的帖子,温怜心里忍不住雀跃, 眼里的笑意满的像是要溢出来——之前所学,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早在贺玄渊回宫之前,温怜就为此求着乌嬷嬷,让她教她一支龟兹舞曲, 准备在贺玄渊的庆功宴上为他舞一曲。 或许是一半的血缘来自西域,她天赋极高、学的极快,甚至一度让乌嬷嬷啧啧称奇。 “这支舞,连公主当年都花了不少时间, 小姐这般舞技, 若是生在龟兹, 只怕是数不尽的小伙子都会忍不住上前求小姐与他们跳一支舞。” “我才不和别人跳,我只给我喜欢的人跳。”温怜笑着回着乌嬷嬷,脚步轻快地拉开衣柜, 将早就备好的茜色海棠织今锦襦裙取出, 递给有兰:“你快把这套襦裙给九公主送去, 这条裙子她之前心心念念了好久。” “前几天她就怪怪的,这两天也没过来, 你给她说, 就算没人请她也没关系,她去了和我坐在一起就行了, 没有人会为难她的。” 虽然宫里的皇子公主不怎么待见温怜,平日里有什么活动也不叫着她。然而只要有温怜在的场合,他们却会默契地安分许多。一来二去,温怜每次赴宴,必要带着贺欣悦一起出席。 毕竟乌嬷嬷曾对她说过,像她这样的人,最怕被人说没见过世面。不过温怜想,贺欣悦与她也是一样的,都需要见世面。 然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有兰就匆匆返回,手上还提着一个精致的木盒,她回道:“九公主不在,连李贵人也不在,宫女给了我这个木盒,说是李贵人给小姐的东西。” 李贵人,也就是贺欣悦的娘亲,进宫前家里是做裁缝小生意的,她自幼耳濡目染也学会了制衣,一双巧手做的衣服美轮美奂。 以前她们宫里布料有限,夏天的时候,李贵人将冬衣裁开,制成多件夏衣;而到了冬天的时候,她便把夏衣缝合,塞入棉花,勉强制成冬衣。 这样捉襟见肘的生活,一直到遇上温怜才能饭饱衣足。 温怜从不缺这些东西,不管是食物还是布料,但凡温怜有的,她都会送给贺欣悦她们一份。 而有兰手中的木盒,便是之前李贵人得知温怜将要跳舞之后,主动提出要按照敦煌古画中仙女的衣饰,为温怜制成一件独一无二的舞裙。 然而此刻,温怜却没心情看衣服了。 “都不在?”温怜抬手止住了乌嬷嬷为她点绛唇地手,转身蹙眉道:“这个时间,她们能去哪里呢?” 她早已给贺欣悦说过此事,按理说她断不会失约的。不知为何,温怜心里总觉得惴惴不安,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有兰见她面露担忧,便安慰道:“小姐不必忧虑,宫人让我告诉您,九公主恰有正事要办,这才不能陪着小姐一起去。” 乌嬷嬷抚平她的眉头,在她光滑细腻的额心描上一个花蕊状的花钿,也劝道:“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小姐还是专心赴宴就好,九公主一向有主见,不会有什么的。” 她抬眼深深地看一眼有兰,有兰会意,放下东西立刻就跑了出去,免得温怜再多问。 温怜天真又单纯,又深受周帝和皇后的重视,而九公主贺欣悦不仅不受待见,似乎还天生就有一身反骨,在乌嬷嬷眼中,贺欣悦无异于一个随时会在温怜身边引爆的火炮匣子。 温怜见状,心里生出几股烦躁,乌嬷嬷以为她什么都不懂,然而她早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该懂得东西、该看的眼色,她全都知道。 她知道乌嬷嬷不喜欢贺欣悦,然而不管她解释过多少次,不管她做了什么,乌嬷嬷只当她是小孩儿,却从不相信她的话,依然对贺欣悦有偏见。 她心里有气,心里的话在嘴边滚了几次却欲言又止,最终只化为一声短叹,闷着头去试穿舞裙。 这套衣服特制的白绿渐变色长裙,堪堪盖过温怜的脚踝,一摆一移飘逸灵动。 裹胸上衣紧紧包裹着身体,纵使她身形窈窕,却显得胸部丰满而紧致,下摆坠着一丝丝流苏,隐隐约约露出了不堪盈握的腰肢。 脚踝、手腕,胸前之处,都带着多圈金环。金圈相击,泠泠作响。 温怜从未穿过这样的衣物,她恍惚记得似乎她母亲也有一件与之类似的衣物。这个想法,让温怜越发喜欢上这件裙子。 她十分欢快地在屋子里对着铜镜左摇右摆,朝着乌嬷嬷甜甜一笑,希望这裙子能得几句夸奖,让她们对贺欣悦有所改观。 却不想乌嬷嬷竟这么愣愣地望着她,满眼的震惊与慌乱。 温怜没想到乌嬷嬷是这个反应,兴头像是被泼了一盆凉水,她迟疑道:“乌嬷嬷,难道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然怎么那副神色?仿佛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 望着一身异域风的温怜,乌嬷嬷久久不能回神,满脸复杂。 太像了,温怜穿上这身舞衣,宛若九天下凡的敦煌神女,和她的母亲婀吉丽娜,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不过婀吉丽娜眼神灵动,时刻透露着狡黠和妩媚,而温怜满眼都是天真无邪,透着与极致诱惑的身材极为不相称的违和。 然而就是这份违和,让她更独具魅力。 乌嬷嬷捏着手上的绯色披肩,想起十年前温怜母亲的遭遇,手心不知不觉渗出了一层薄汗。 她神色肃穆地盯着温怜,沉声道:“小姐,你不能穿着这身衣服跳舞。” 温怜正沉浸在换上舞裙的喜悦之中,等着她为自己披上最后一件披肩,闻言讶异地抬头:“为什么?” “为什么……”乌嬷嬷低头喃喃,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这件衣服,让那些早已尘封在心里的破碎记忆,再一次像针似的戳着她的心。 她能怎么说? 难道说她的母亲就是因为当年跳了一支舞,就被周帝觊觎惦记,至死也未能休? 难道说周帝所宠爱的那妃子,或多或少都与她的母亲有几分相似之处? 难道说与她的母亲太像了,她担心周帝会对她图谋不轨? 她紧紧地闭住嘴,什么也不能说。 “这件衣服不合适,小姐还是换一身吧。”她为温怜拿了一身鹅黄舞裙,哄道:“还是我手里这件衣服更适合你,你这件衣服形制简陋不堪,穿着它定会遭人耻笑。” 温怜见她如此贬低这件衣服,刚刚憋下去的不满再次翻了上来。 这件衣服,针脚细腻、每一道花纹都丝滑无比,一看就是李贵人不知熬了几个不眠之夜赶制而成,每一个尺寸都是按照她的身形制成,怎么可能不适合她? 期待已久,如今临到赴宴,她怎么可能轻易被这样的谎言哄骗? “我不管,我就要穿着这个跳舞。”温怜气恼地从乌嬷嬷的手中抽过披肩,“这是欣悦她娘照着壁画上仙女的衣服,亲手给我做的,哪里不好看了?!” “若是下回欣悦来了,你可不能再说出这种话,万一被欣悦听到了,也未免太伤人心了。” 乌嬷嬷见她不听,焦急道:“小姐,您——” “乌嬷嬷不必再说什么了,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欣悦,但是她是我最好的朋友,你们为何一向对她们母女二人有偏见?” 温怜眼神坚定,对着乌嬷嬷言辞恳切而认真,“不管如何,这条裙子我是一定要穿的。” 见她如此,乌嬷嬷忽地就愣住了。 这是温怜第一次用如此坚决的语气对她说话,她虽早就知道总有一天温怜会长大,却不想这一天来得竟如此之快,如此之急。 毕竟主仆有别,乌嬷嬷意识到,她再也无法像以前那般为她做主、为她遮风挡雨了,只能深深地低下头,几乎哽咽道:“是老奴僭越了。” 温怜见她如此,心里突然生了几丝愧疚,她不该跟一手带大她的嬷嬷这么说话的。 可是,她也不想再有人强行介入她的生活,告诉她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暮鼓声响,晚宴即将开始。 温怜回头不忍地看了一眼乌嬷嬷,踟躇地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也没说,踏着斜阳往太液池而去。 …… 东宫。 “砰——” 杜衡擒着一只鸽子,跌跌撞撞地闯进贺玄渊的书房。 贺玄渊头疼地按着太阳穴,一个眼刀扫了过去。若非此人是杜将军幺子,他早让人滚蛋了。 贺玄渊:“又怎么了?” 杜衡抱着那个依然在扑腾的鸽子,上前笑嘻嘻道:“这漠北的东西就是不一样哈,连鸽子都比咱们大周的要凶猛一些,费了我好大力气才捉住。” 听他这样说,贺玄渊眼神一变,“是赫连珏寄来的?” “给我!” 赫连珏的信十分简略: “周帝已暗中派人与各部落王沟通,各方均同意用九公主和亲。玄渊兄与弟之前的协议,再无转圜的余地,望兄为温小姐另做打算。” 贺玄渊将手上的信捏碎,脸色铁青。 周帝果然还是不放心他。明明此前他让自己写给赫连珏的信还未送达,他自己就已经开始暗中布局了。 他紧紧地握紧拳头,“砰”地一声砸在了桌案上。 三年的筹划,毁于一旦!为了这个联姻计划,他不惜助赫连珏夺位,可如今,还有何种方法才能将温怜送走? 贺玄渊脸黑的能拧出水,杜衡有眼色地往后退了两步,然而暮鼓声起,时间催人,他却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小心翼翼道: “太子殿下,庆功宴……” “别来烦我。”贺玄渊拧眉,语气不善。 杜衡一噎,只好使出杀手锏:“属下听说,温小姐今天也会去,皇上已经派人去接了。” “蹭”地一声,贺玄渊从梨花木座椅上猛地起身,椅脚与地面发出刺耳的响动,一双凤眼紧紧地盯着杜衡。 好在杜衡早有预料,轻轻地捂了捂耳朵,接着道:“属下还听说,皇上将温小姐的位置安排在了左下第一个位子,她的身后便是如今深得圣宠丽妃娘娘。” 贺玄渊的脸,瞬间沉了。 把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放在一群皇妃之间,还坐在最受宠的丽妃之上,周帝之心,已是路人皆知了! 贺玄渊脸色阴沉,冷声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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