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丞相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贺玄铭嗤笑道,“不过才十几年,就把我母妃忘得干干净净,明明她和那个嫁到江南的女人一样,也都是你的妹妹。” 他抬起眼,目带凶光地逼视着程安,“同是你的妹妹,你为何如此厚此薄彼!纵使我母妃被人谋害至死,你却连面也不露一下!” 程安闻言,这才好好地打量了贺玄铭一番。乌云飘走,月华再次洒下清冷的月光,贺玄铭那双带着淡紫色的眸子,便赫然出现在了程安眼前。 “我倒是谁,”程安冷嗤一声,语气十分不屑,“原来竟是那个下贱胡姬!我倒是忘了,她竟还留下了你这么一个孽种!” “你嘴巴放干净一点!”贺玄铭上前,一把拽住了程安的衣领,一双眼冷冷地盯着他,“我敬你是长辈,才先礼后兵的,若你……” “若我什么?”程安兀自一笑,丝毫没将贺玄铭的威胁放在眼里,“听说你不是早就傻了吗?怎么现在就装不下去了?那你真是还不如你那个娘!” 他一把挥开贺玄铭,悠哉悠哉地整理衣服,“你今天来找我,还特意放低了姿态,想干什么?我猜,该不会是想让我帮你夺位吧?” 不愧是执掌朝政十多年的宰相,短短几句话、几个动作,便一针见血地猜到了贺玄铭的意图。贺玄铭到底还是年轻,目的被这么轻而易举地揭开,让他自心里冒出一股寒意,浑身僵硬。 他紧紧捏着怀里的兵符,强压着怒气,目光沉沉:“若我有办法拿到兵权,你能帮我吗?” 程安先是一愣,而后竟噗嗤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时笑得不能自已。贺玄铭见状,脸色越发僵硬。 “年轻人,不该你得到的东西,千万别痴心妄想。”程安拿手轻轻地拍了拍贺玄铭的脸,低声嘲讽道:“当年,本该是我的胞妹入宫为妃,却被你那个母亲不知用什么办法抢走了位子。” “别以为,这种事情会发生第二遍。”看着贺玄铭眸色逐渐变暗,他冷笑一声,警告道:“别说你拿到了兵权,就算是你当上了皇帝,我程安和整个程家,也不会替你效力!” “你和你娘,都是没人要的野种!你刚不是问我你娘死了之后,我为什么不去吗?我这就告诉你,像你们这样的人,就算死尽了,也不会有人觉得可惜。” 明月惊飞鸟“布谷布谷——”一声声鸟鸣,响彻长空。 杜鹃鸟在夜空中哀鸣,让这寂寥的夜晚更添几分凄凉。贺玄铭紧紧地盯着程安离去的背影,在夜风中站了良久之后,抬手狠狠地擦拭自己的脸。 “母妃,我该怎么为你报仇呢?”贺玄铭抬头望月,轻轻呢喃:“我把他们都杀了,让他们下去在你面前忏悔,你说好不好?” …… 东宫。 贺玄渊翻阅着冯令从阁楼带出来的奏折,眉头紧皱。这些年来,漠北、岭南以及多地军事行动,军用开支巨大,国库几乎都快空了,但宫内的各项开支却依旧在增加。 敲门声响,贺玄渊疲惫地按了按眼角,“进来吧。” 程安十分恭敬地行礼:“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程丞相请起。”贺玄渊合起文书,见他衣衫似有褶皱,随意问了句:“深夜传召,程丞相想必已经睡下了吧?” 程安心里咯噔一响,面不改色地抚平被贺玄渊拉扯的皱巴巴的衣领,镇定自若道:“让殿下笑话了,人老了不中用了,不睡得早些,明天一早的早朝怕是有些力不从心。” 程安本就以谨慎闻名,再加上这一番话说的天衣无缝,贺玄渊便也没注意他那一闪而过的慌乱。 贺玄渊:“既是如此,那孤便早些说完,让程相早些回去歇息吧。” 见贺玄渊并未多疑,程安心里轻吐一口气,“多谢殿下为老臣考虑,但臣既然食君之禄,必要为君分忧,殿下但说无妨。” 贺玄渊瞥了瞥一旁的杜衡,杜衡立刻将桌案上的几沓折子搬到程安面前,程安不解:“这是……” 贺玄渊:“这是我这次回宫之后,朝中各个官员催我选定太子妃的折子,还有举荐太子妃的人选。” “以前,孤总是想,家国未定,何以为家?但如今漠北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孤便可以安心地考虑择太子妃了。” “程相是我大周的栋梁,孤还记得,你之前对我说过,你的幺女才貌双全,秀外慧中,因此,这太子妃的人选,孤第一个便想到了她。” 程安闻言,心里澎湃翻涌,惊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了。贺玄渊已经二十又一了,平常这个年纪的皇子,早已定了亲,可他别说定亲,东宫里连一个女的都看不到影子! 甚至,有人暗地里猜测,贺玄渊会不会有龙阳之好。 如今,贺玄渊不仅告诉他要择太子妃,还要优先考虑他的女儿!纵使杜衡来找他时隐约提过,但他也并未当真。如今喜从天降,这个消息猛地砸向他,让他一时间浑身沸腾。 当然,他也不能一口答应,程安压下心头的喜悦,强装镇定道:“殿下一心为国,令人心生敬佩,如今太平盛世就在眼前,殿下能及时选定太子妃,不仅定百官之心,还能定天下人之心!” 看着极力掩盖喜悦的程安,贺玄渊内心却毫无波动,他神色恹恹道:“程相说的是,我看明日,你就将你的女儿带入宫中一趟吧。” 程安心里一喜,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让他完全忽略了贺玄渊眼里的薄凉,他低头告退:“是。” 待程相走后,冯令便进了贺玄渊的书房。看着贺玄渊的神色,他不安地站着,时不时用眼神瞅瞅贺玄渊,皱着眉欲言又止。 被这道目光盯得实在是难受,贺玄渊从文书上抬眼,不悦道:“以后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别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还以为你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 贺玄渊和周帝的行事风格极为不同,冯令却还是依照着周帝的习惯做事,自然被他痛骂一顿。但这件事情,确实太过耻辱,即使是冯令,也不敢一股脑地全说完。 “小的刚刚在阁楼的暗室里,还发现了还多别的东西,其中有一件东西,”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改了个说辞,“有一个人,还需要殿下亲自定夺。” “人?”贺玄渊翻页的手一顿,难得将目光从文书上移开,讶然道:“那阁楼里竟还能藏着一个人?” 冯令一想到刚刚看到的场景,不禁头皮发麻,“不是活人,是一尊遗体,是……十年前已故的镇国公夫人的遗体。” 贺玄渊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人死后,落地方能为安。可镇国公夫人已经死了十年了,却始终无法得到安息。周帝之低劣,可见一斑! 贺玄渊一把将手里的文书拍在桌案上,惊得烛火一跳,晃动的灯盏让他的脸晦暗不明。 贺玄渊:“还有什么事情,一起都说了。” 冯令:“那暗室里,除了有镇国公夫人的遗体,还有很多她当年的遗物。当然了,这些都是比较陈旧的东西了,不过小的还发现了几件新的女装。” “女装?”贺玄渊眉头一拧,直觉不好。 “是的,女装。”冯令小心翼翼地回道,“我刚刚让尚衣局的女官来认一下,她说……她说是……” “是温怜的,是吗?”贺玄渊冷冷地看着他,虽然他用的是问句,但语气却十分肯定。 冯令:“……是,还都是皇后娘娘之前送给温小姐的。” 烛火再次猛烈一跳,冯令缩着身子,生怕贺玄渊一个生气,先把自己给灭了。 良久之后,只听贺玄渊淡淡道:“把镇国公夫人的遗体抬出来,用心保存,再把那个混蛋的尸体扔进阁楼里。最近天干物燥,十分容易着火,你说是不是?” 冯令心里咯噔一响,猛地抬眼向上看:“殿下难道是想……” 毁尸灭迹。 贺玄渊冷笑一声,“时间,就选在我与程相之女见面之时吧。”
第35章 蔚尘哥哥 月上中天, 清冷的月光洒到柳府的门庭。 纵使执掌太医院几十年,柳青却极为低调,百年柳府, 不过位于一个僻静的街道, 看上去也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门庭, 门庭之处种了一颗巨大的垂杨柳。 长明灯下,柳青手法熟稔地收起了针。八十多的高龄了, 已经到了下笔都颤颤巍巍的年纪,但他下针却分毫不差。 佝偻着身子一转身,他便猝不及防对上了谢蔚尘那双焦急的眼睛,柳青下意识看了看一旁的柳叶儿, 却见柳叶儿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人,性子比驴还倔,根本劝不走。 谢蔚尘一心扑在温怜身上,自然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眼神互动, 他上前为柳青递上一杯茶水, 小声道:“柳太医, 怜儿她怎么样了?” 当年的谢蔚尘,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那是京中最出名的纨绔, 可谁又能想到, 曾经的纨绔如今能如此知礼地为一个太医恭敬地递上一杯茶? 柳青看了眼茶, 抬手接过先抿了抿,才缓声道:“手上的伤已经处理好了, 下的药我也解了, 虽然刚刚被冰水冻着了,但我一会儿喂两副驱寒的汤药, 就没什么大碍了。” 柳青叹息地捋了捋胡子,将目光再次投向床上的温怜,由于之前怕周帝和皇后误会,他也只是在暗中打探温怜的消息,几乎从未见过她,看着床上苍白的那张脸,他只觉得十分痛心。 当年镇国公放在心尖上疼的闺女,如今却被人糟蹋成这样! 谢蔚尘闻言,一直悬在上空的心才落下。床上的人,脸色薄如纸色,仿佛一碰就碎了,他放轻脚步靠近温怜的床边,将刚刚针灸过的、露在外面的手臂放进被子里,轻声问:“那她什么时候能醒?我刚刚让人准备了她喜欢的莲子羹。” 他记得,温怜应该是自午后便再未吃过东西。人是铁,饭是钢,谢蔚尘是军人,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清楚。因此,看到温怜的脸色如此之差后,他第一想到了吃饭的问题。 柳叶儿和柳青纷纷一愣,显然没想到一向粗枝大叶的谢蔚尘,竟然会考虑得这么周到,这么细致。 柳青沉吟,“快的话,就现在——” 话音未落,温怜如蝶翼的睫毛,动了。 一瞬间,屋内三个人都不由自主地上前围在床边,屏住了呼吸。 因此,当温怜缓缓睁开眼睛,便见到床头齐刷刷地站了三个人,一个满脸肃穆、一个一脸凝重、一个满目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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