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开始探讨公事,等谈完,已过去半个时辰。 桌上的点心被成王吃了个干净,他满意地赞道:“这点心不错,叫人再给我做一份,我带回去。” 元君白看了这个点心倒是又想起了之前的事。 因他们二人商议要事,殿内就他们兄弟二人,连泰安都是在殿门外候着的。 元君白拇指摩挲着食指边缘,垂着眼眸望着茶汤,若无其事地说:“孤有一事问你。” 成王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应:“什么?” 元君白沉默了下,说:“孤有一个友人,家里纳了一门妾室。” 这个开头才起,成王就呛得咳嗽了两声,连忙喝了两口茶水压惊。 “呛到了呛到了,咳。”怕元君白又整治他,他憋住笑意,一本正经地说,“接着呢?” 元君白蹙眉看了他一眼,很是不想说,但确实又有一些想不明白。 “他家里纳了一门妾室,这个妾室平日里贴心解语,对他亦无有不应。”元君白拨弄着空的茶盏,“但是……她对他似乎仍紧守男女之防,不太愿意……伺候他。” 成王哦了一声,凑近问:“这个妾室是自愿嫁他的吗?” 元君白顿了下,一时竟不知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 成王摆了摆手:“不对,不该这么问。先换个说法,这妾室既已嫁与……你……朋友!就该视他为君,何必管这个妾室愿不愿意,若他命她伺候,她还能拒绝不成?” 元君白语气平平:“他不喜强人所难。” 成王“啧”了一下,心道,离国太子何等尊贵,他这个二哥又是风度翩翩,但凡勾勾手指头,天下女子谁能拒绝? 倒不成想,他竟也有此等凡夫俗子的烦恼。 成王眼神怪异地看他一眼,小声说:“不强扭一下怎知瓜不甜。” “你说什么?”元君白在想着事儿,没有听到他小声的嘀咕。 成王笑着打哈哈:“我是说你这朋友估计身边从未有过什么女人,这才有此一问。这照我的经验呢,若他想要她心甘情愿,自然要先擒获她的芳心。首先的一条,就是先搞明白她喜欢什么,若是不清楚,也不打紧,先送一些金银首饰之类的,总归是没错。有事没事,再辅以嘘寒问暖,以温柔之势攻之。若是他长你这样……” 对上元君白的眼,求生欲让他急急忙忙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若他有二哥你这样的相貌风姿及才干,就已成功了九成。” 元君白问:“那还有一成呢?” “还有一成?”成王摇头,摊手,“那没见过这样的,如真是有,那定然这女子心里另有所属,才能对着神仙也不动凡心呐。” “……” * 班馥正在用晚膳,朝云进来说,泰安来了。 班馥请他进来,却见他打头走在前头,后来七八个宫女捧着东西跟着鱼贯而入。 漆盘上的东西亮得晃人眼。 珠宝、钗环、玉器,应有尽有。 班馥走过去浏览了一圈,随手拿了一个海棠花式样的金簪,问道:“这是何意?” 泰安笑着说:“这是殿下从库里精心挑选的,让奴才送过来给昭训添置妆奁。” 班馥没有吭声。 泰安走过去,压低声音小声道:“昭训,这是殿下的恩宠,这些年从未给过旁人。昭训若还念着殿下这份心,不若当面去谢过殿下?” 这是在让她顺势给他台阶下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成王:不强扭一下怎知瓜不甜? 太子殿下强扭了一下:好甜。 hhhhh 感谢小可爱们浇灌的营养液~=3=
第35章 闹别扭 ◎她跌进了他带着热意的怀里。◎ 泰安走后, 班馥叫殿中服侍的人都退下,独自躺在榻上,望着窗外孤月久久没有动弹。 白日里, 其实昭仁公主还来找过她, 兴高采烈地感谢她, 在元君白面前说了话。 说是那日之后,元君白去找过她,问她心里头怎么想的,她头一遭鼓起勇气在他面前说了真心话,元君白听后没有表态。后面却派人去仔细查探了一番她那个准驸马。原来在外人面前品貌优越的聂家郎君,身为忠勤伯嫡子,又刚中了新科状元, 竟在老家乡下私养了一个女子做外室。 这女子与他青梅竹马, 听闻感情甚笃。 元君白将此事禀告了德妃娘娘, 娘娘到底还是疼惜自己女儿的,去陛下面前狠狠哭了哭,这桩婚事不但作罢,聂家隐瞒实情还被陛下当面斥责了一番,往后多少也会影响圣眷隆恩。 昭仁扭扭捏捏地说, 全是因着班馥帮她说了话的缘故, 她心里头知道,所以特意来谢她。 班馥自然是不肯受的,她不过嘴皮子一动,为她前后奔走的是太子殿下,与她着实没有什么干系。 昭仁收了骄横, 情真意切地道:“二哥哥那里, 我自然会去谢他, 只是……此事若无你从中帮忙,二哥哥也不会知道的。你可不知,别瞧我二哥好似多平易近人似的,但冷着脸的时候更吓人,我打小谁都不怕,就怕他。你让我到他跟前去说女儿心事,我一是说不出口,二是也怕他责怪我任性,不搭理我。他能把你的话都放在心上,也委实难得,他们说你受宠,果然不假。” 她说的最后那句话,倒是让班馥怔了怔。 许是刚见过沈家大姑娘,她托着雪腮,偏头想了想,状似随意地问道:“听闻公主与沈家大姑娘是手帕交,之前在马场针对我,也是因着沈家大姑娘的缘故吧?” 昭仁公主尴尬地挠了挠脸:“我那时没有想明白,太子妃之位未定,当时又不认识你,以为你会跟拂菱姐姐争抢,这才……哎呀,小嫂嫂,自打你舍命救我,我就再没有这样想你了,你就当我年纪小不懂事,别放在心上了。” 一句小嫂嫂叫得甜甜的,她简直用上了哄她父皇母后的技能。 班馥托着雪腮的手在脸上轻轻敲了敲,不置可否:“难道眼下太子妃之位就定了吗?若我得宠,势必还是会影响到你的拂菱姐姐,公主往后又当如何自处?” 昭仁公主是个单纯没有成算的,笑着摆摆手,没有过脑子地直言道:“小嫂嫂,你眼下再受宠,不过是个昭训,二哥哥往后还是要另娶太子妃的,到时候等拂菱姐姐入了东宫,我们三个若能一起和乐玩耍岂不更好?我又何必站队?” 班馥道:“那你怎知太子妃之位一定会是她的呢?” 昭仁公主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说哦,我听说啊,抬你们位分之前,二哥哥在皇祖母那儿,原本是提了,想纳拂菱姐姐为太子妃的,只是皇祖母不喜,此事才作罢。” …… 想到这儿,班馥闭上眼,止住了思绪。 人之所以不开心,大多时候是因为既找不到解决的办法,又找不到和自己和解的方式,心里积蓄着委屈、愤怒等总总情绪。 在班馥十六年的人生里,她自觉自己很是看得开。 就连身中蛊毒,日日生死都命悬一线,她也照样吃得好睡得好。 可不知为何,牵扯到元君白的事,她就总有些患得患失的,她像是他握在手中的风筝,时而扯得近些,时而又放得远些。 到底还是她有些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她喜欢被他捧在手心,温柔宠溺,也时常沦陷在这样的似真似假的深情中,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可她又极度排斥昭训这个的身份,不喜欢作为他的妾室,接受这些赏赐似的“恩宠”。 而他甚至,从未说过他喜欢她。 逢场作戏罢了。 日后,他还会娶正经的太子妃,她短暂的一生,在他注定会拥有的无数个女人里,又算什么? 班馥垂眸,余光瞥见架在屋中角落里古琴。 琴是好琴,在她搬进来之前就已经在这里了,只是她从未碰触过而已。 今日见了元君白“心上人”,又听了昭仁公主讲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心情确有些复杂郁闷。 她复而坐起身,赤脚走过去,手搭上琴弦,慢慢开始弹奏起来。 曲调悠扬,时急时缓,如抚琴之人的心绪,掺杂难分。 抱春阁离太子寝殿近,因而,元君白翻阅公文的手一顿,也听到了静夜里的袅袅琴音。 他放下笔,望着同一片夜空下的孤月,心里想的却是—— 她还在生气,连金银珠宝也哄不好。 * 自梁皇后自请出宫到南山寺抄经悔过,邺王被圈禁,梁氏与邺王一党在朝中总算是消停了一阵子了。 皇帝的倚重也愈发倾斜,太子、成王都变得更加繁忙,大约有七八日的光景,班馥连元君白的衣角也未见过。 白日里,太子寝宫安安静静的,到了夜里,经常烛火一点就是到大半夜。 这几日,间或还能听到里头人压低嗓音低咳的声响。 太子病了。 不管是底下人透露上来,还是班馥有意打听,总归她知道了,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去小厨房亲自下厨,炖了一碗清梨膏,在咳嗽之时饮用最是有效。 朝云奉她的命,做好以后端过去。 泰安往她身后张望了一下,见班馥没来,失望地叹了口气:“怎么也不劝着昭训来一趟呢,殿下这金贵身子哪里是缺药缺汤水,这是缺心尖人柔声细语,嘘寒问暖呐。” 朝云将漆盘强塞进他手里,啐道:“主子们的事儿,我哪儿管得着?你怎么不劝殿下过来看看咱们昭训?” “嘿!你这才过去几个月啊?胳膊肘怎么尽往外拐?还没说完呢,回来!回来!” 朝云由着他在身后压低声音叫唤,头也没回地走得昂然。 * 夜半。 班馥是被朝云的急叫声叫醒。 她蹲在床前,急声说:“昭训,泰安派人过来说殿下夜里突发了热症,也不让人请太医,也不去床上歇着,偏是要将政务处理完。昭训,可要过去劝劝殿下?” 班馥皱紧了眉:“殿下这是为何?” 她下床更衣,快步往太子寝宫而去。 直至到了门口,她才放缓了步伐,稳了稳焦急的神色,走上前去。 泰安见了她,跟见了救命的菩萨一样,连忙进去通传,将人引进去。 压抑的低咳响起。 那人正坐在书案后奋笔疾书。 班馥连礼也未行,大步走过去,将他的手按住,在元君白蹙眉抬头的时候,亦面不改色地与他对视,慢慢抽走了他紧握的笔。 “殿下,过度劳累不是什么好事。今日不处理完这些政务,离国的天会塌不成?” 她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滚烫。 元君白还想说些什么,班馥却抿紧了唇,扶他起来:“殿下,听我一回,成吗?” 这是这些天,她第一次主动进这扇殿门,同他柔声说话,尽管他也听出来了,她似在极力压着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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