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珠得手了一次,笑得更加阴狠,再一次抽刀要向班馥扎去,班馥实在无力,正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钝痛,下一刻,只听“砰”地一声,沈明珠头上淌下汩汩鲜血。 她瞪大着眼睛,歪倒在地。 浮香手里的烛台脱力掉落,她的人也跟着软倒下去。 班馥爬到她身边,将人抱起,浮香撑着的那口气似终于泄了,眼里含着泪,笑着说:“姑娘,我……我不欠你的了……” 班馥的眼泪一颗急过一颗,她摸到浮香后脑勺一摊的血迹,哽咽地说道:“傻丫头,我从未想过要你还……你别怕,我、我会让殿下救你的……” 浮香笑了笑,自知根本就来不及了。她颤抖着去拉班馥的手,轻声说:“姑娘,求你,帮我看顾弟弟……我终是……看不到他长大了……” 眼角泪水滑落,她的手也渐渐松软无力地垂下去。 班馥恸哭。 破庙的门被踹开,元君白的身影出现在逆光之中。 他看了一眼庙内情况,大约也猜到了几分。 他慢慢走过去,将班馥紧紧拽住浮香的人掰开,帮她将人托放在地,命人将浮香的遗体带回陈国,好生安葬。 “殿下,我……” 班馥欲解释,元君白却只将失而复得的人紧紧抱入怀中,低声道:“我知道,没事了,我在。” 班馥靠在他怀中,沉重的眼皮渐渐闭上,恍惚间只听到元君白惊慌失措地唤她。 * “娘娘气血亏空得厉害,若是下官所料没错,应是强行解蛊造成的。如今蛊毒已深入心脉,怕是能尝试的机会不多,必须一击必胜。只是……至今仍不知制蛊的血引是何物……这……” 杨太医的话隔着珠帘不甚清晰地传入内。 许是元君白脸色过于难看,他跪地正欲请罪,一道女子虚弱的嗓音恰时响起:“殿下,我知道血引是何物,可以一试。” 元君白掀帘疾步走进来,见她要起身,连忙将人按住,嘱咐她别乱动。 班馥浅浅一笑,在元君白的示意下,伸手给杨太医再次把脉,见他把完脉象依旧眉头紧锁,连额头都忍不住渗出了细汗,便知元君白给了他多大的压力。 “杨太医,我报一个方子给您,烦劳您斟酌一下是否可行。” 实则班馥最后一次试验之时,已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 这个蛊虫如此特殊,靠近元君白时才能被安抚,血引之一自然是用他的鲜血,可是光这样还不够,还需要她自己的心头之血,两方融合,再配合她再自己身上试验出的引蛊药方,才能见效。 她将自己的想法告知杨太医,他匆匆写下了班馥念出的药方,来回踱步,想了片刻,竟十分激动,道:“此法兴许可行!但娘娘身子虚弱,若要保万无一失,行此法之行还需含一颗人参片吊气,下官再同步施针!” 元君白见他已不复方才颓丧之态,斗志昂扬,又兼之十分信任他的医术,便让他下去准备。 待人都走了,元君白便坐在床边,握住班馥微凉的手,摩挲她手腕上的道道伤痕,半晌没有说话。因他低垂着眼睑,班馥看不到他眼中的情绪,颇有些忐忑:“……殿下?” 元君白声音低落,似藏着莫大的悔恨:“若我早些找到你……” 班馥牵住他的手摇了摇,柔声道:“我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上天垂怜,殿下无须自责。殿下没有怪我擅作决定,自行跟人回了陈国,已是对我最大的温柔了。” “出息。” 元君白原想敲敲她的脑袋,但手伸出去,看到她苍白的脸色,顿了顿,改为轻轻摩挲了下她的脸颊,人低下头去,在她的唇上轻吻了下,低声道:“你再睡会儿,我陪着你……” 他们所在之处,乃是陈国边境处的一处府衙。 战事方歇,尚有大量的事务需要元君白处理,但他仍旧紧紧握着她的手,直至她再次熟睡过去,这才去了议事厅。 夜半,班馥在一声雷鸣之声中乍醒,还未坐起来,身边就有一双有力的手探过来将她抱住,安抚一般拍了拍:“无事,只是下雨了。” 班馥急声道:“下雨,那殿下你……” “已经很久未发作了,别担心。”元君白的声音沉稳,渐渐让班馥急促跳动的心平缓下来,“你许久未进食了?可要用点?” 班馥看了一眼外头黑沉沉的夜色,想了想,还是道:“算了,明日再吃罢,不必麻烦他们了。” 一阵窸窣之声,元君白竟披衣重新坐了起来,班馥连忙将人扯住:“殿下,去哪里?” 元君白道:“你稍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第68章 终章 ◎她是他的万家灯火,是他唯一的星光。◎ 班馥等了好一会儿, 始终不见元君白回来。 她实在耐不住性子,摸黑爬起来,先把烛火点亮, 正要拎起烛台出去找人, 忽听到门被撞了下, 元君白竟端了碗热气腾腾的面碗走了进来。 班馥头一次见他如此笨拙的模样,呆了一下,回过神连忙走到他身边。 元君白递了双筷子给她,示意她坐下尝尝。 面汤的卖相其实还算不错,她本就饥饿,如今闻着香味都已食指大动。 她依言低头开始吃了一口面,除了味道稍微咸了一点, 都算还能入口, 班馥抬眸看他, 忍不住笑:“这是……殿下亲自下厨做的?” 原本以为他这样做什么事都拔尖的人上人,不会承认这碗面是自己所做,怎知他却笑了笑,眸光中荡漾着许久不见的温柔,他挨着班馥坐下, 微微笑道:“面条是先前就让厨子搓好的, 我不过是下锅煮了煮,味道还可以吗?” 班馥用力点头,连连称赞:“是我吃过最最最好吃的面啦。” 知她不过是嘴甜在哄他,但元君白依旧忍不住跟着她笑起来。 烛光昏暗,元君白就陪在身边, 一边陪班馥吃夜宵, 一边闲聊着近况。 分明是漆黑冷寂的夜, 却让人打心底觉得暖暖的。 人大抵生来便惧怕孤独,能在芸芸众生中寻到共看朝起夕落,相知相爱相守之人,何其不易。 班馥在某一瞬间,几乎想要落泪。 她将筷子放下,挽住元君白的手臂,将脸埋上去,让即将夺目而出的泪洇入他微凉的衣袖。 元君白忍不住笑:“馋嘴的小花猫,吃饱了就想着用我袖子擦嘴?” 班馥闷声笑起来,却还是埋着脸不肯出来。 两人交叠的影子打在窗上,亲昵相依,笑声连连。 * 两日后,杨太医开始着手为班馥去蛊。 痛自然是痛的,但她始终咬紧牙关,不肯出声。 元君白在门外等候,因听不到里头的声响,几度想要夺门而入,但都被楚越劝诫住了:“昭训怕殿下不忍,不让殿下进去,殿下还是再耐心等等。杨太医的医术,殿下应当信得过才是。” 话虽如此,他却依旧悬心。 这场治疗用了一日的光景,待天将擦黑之际,杨太医才开门而出,对着元君白行礼道:“臣幸不负所托,昭训体内蛊虫已被取出,接下来只需安心静养,清除余毒即可。” 元君白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落地,匆匆进门去。 杨太医等他进去了,往大门口的石阶上一坐,心有余悸地擦了下脸上的汗。 楚越知他最是端重,忍不住问道:“您老怎么了?可是太累了?” 杨太医回头望了一眼,小声道:“我是从未见过殿下对哪个女子这样上心,得亏是把人给救回来了,你是不知,我方才是生怕下错一针,比当年考入太医院还要紧张。” 楚越这样冷峻的人也忍不住笑了下,直呼您老辛苦,唤人扶他回去。 班馥的命捡回来了。 休养了月余,待元君白处理好了陈国战后安抚及重建事宜,便随他回离国。 她没有主动去问秦淞和小皇帝的下落,只间或听底下的人提起,说是他们逃了三个月,最终还是被元君白的人找到。 双方交战,陈国残军不敌,最后两人都死在了乱箭之下。 班馥想着小皇帝不过是半大的孩子,却终究逃不过既定的命运,也为他觉得痛惜。 至于秦淞,她原本以为自己该是怨恨他的,但听到他的死讯,她内心竟也异常的平静。 她这上半生,似风筝一样拴在他手中,不得自由,可也是因了他,她才能有机会重新遇到元君白,回顾往昔,竟也算过得惊心动魄,不枉此生。 半年之后,离国将国都南迁,更利于治理宽阔的疆土。 元君白正式登基,改国号为泰安。 太后旧党早在前期的祸乱中被拔除得七七八八,她自请离宫,入了皇家的一处山庄,终日吃经念佛,再也没有入过国都。 沈拂菱及其母亲,原会因沈父叛国之举被牵连诛杀,但因举国初定,天下大赦,仅被抄没家产,贬为庶民。 离京之际,她托人带话,想再见班馥一面。 可班馥自觉交情疏浅,她们之间唯一的交集点便是元君白。她自认是个小心眼的人,也听不得旁人嘱托她要如何如何,便也没有去,只托人送一匣首饰,略表心意。 沈拂菱收到之时,怔了怔。 许是怕她不肯直接收金银,只送了首饰,但里头的都是足金之物,算不上文雅,但拿去换钱却是够够的了。 邓显为班馥办事,回来说,沈姑娘收下了,对着皇城方向遥遥行了一礼,说对娘娘铭感五内,且对自家妹妹对娘娘行的不义之举致歉。 班馥浇花的手一顿,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这日元君白下了朝,却没有穿朝服,只穿了寻常公子的衣裳。 班馥迎出来之际,打量着他,忍不住笑:“殿下这是准备去何处?” 元君白过来牵了她的手,温柔一笑:“今日元宵节,都说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他们这一路走了两日,元君白也不告诉班馥去何处。 等到了地方,班馥抬头看着门匾,见上头写着“揽一芳”,这才恍然回想起来,此处乃是元君白生母,静端皇后生前最喜欢的别院。 当年,也正是在此处,她发现了元君白的“秘密”。 到了别院,他带着她径直去了别院的后山之处。 竹林幽幽,一座墓碑静静立于其中。 应是常有人打扫,墓碑前的供奉之物十分新鲜,四处亦没有杂草,打理十分妥帖。 元君白和班馥先后上了香。 元君白对着无字墓碑娓娓而道,面含浅浅笑意:“母后,儿臣带她来看您了。您曾言,生于帝王之家,不幸大于幸。过去,儿臣亦这般想,但今日,当儿臣站在云端,身侧有她相伴,却已觉十分知足。于外,天下如今大安,黎民不必饱受战乱之苦,于内,儿臣必不会重蹈前人覆辙,会尽心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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