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或者死在那个落水的冬夜,埋在若依河底,随着河水流淌滋润苍云九州大地上。 父母从未因哥哥的死责怪她,甚至连一句重话都不曾在她面前说过。可傅归荑宁愿他们打她,骂她,也不想看母亲独自垂泪,父亲掩面沉默,却在她面前强装无事发生。 她一直觉得父亲母亲是埋怨她的,尽管他们没有在她面前表露过。 随着时间流逝,他们逐渐释怀,而她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傅归荑哭累在裴璟怀里。 裴璟轻手轻脚放开她,把人平放在榻上,手指替她擦干残余的泪痕,拨开湿润的碎发。 他躺在傅归荑身侧,手握住她垂落的五指,逐渐扣紧。 接下来的一个月,傅归荑接连为十几名世子送行。 南陵初雪当日,她在西厢房坐了一整天,傍晚的时候她叫人送来笔墨。 第二日,她去找了邓意。 傅归荑艰难地开口:“阿意,我有话跟你说。” 邓意看见傅归荑刹那间红了眼框,心毫无征兆地痛了一下,面容凝重。 “阿意,哥哥死了。” 傅归荑本以为自己很难开口,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缓,像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他得了急病,前段时间没的。我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你们说,害你们辛苦了。” 邓意张开口又闭上,出声的第一句话是:“这样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他站起来快步走到傅归荑身前,两只手握住她的肩头,颤抖不止。 “世子,你不该一个人扛着的。”邓意的目光里满是心疼。 “阿意,我没有哥哥了。”傅归荑的泪猝不及防落了下来,她低下头,眼前模糊,脚下晕开一拳洇湿。 邓意急急从怀里掏出帕子替她擦拭,“你还有王爷王妃,他们一定想你了,咱们马上启程回家,正好能赶上过年。” 傅归荑接过手帕擦掉泪痕,调整好呼吸后拿出一封信。 “这里面写了事前的原委,我要你亲自交到父亲母亲手里。” 邓意皱眉道:“那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傅归荑知道他会问,说出早就编好的理由:“我的身份一直是个隐晦,太子殿下承诺我,只要帮他训练好追云骑便赐予我丹书铁券,如今东西已经送回苍云九州,我不能食言。” 邓意立刻回:“我留在这里陪你。” 傅归荑摇头:“不,除了你,我谁也不放心。这封信,你一定要亲自带到,我会叫忠叔他们护送你回去。” 她的眼睛覆了一层水光,看过来时带着殷殷哀求,邓意很难拒绝。 “好吧,”他接过东西,“送到我马上赶回来。” 傅归荑点头。 他们回了苍云九州,无诏不能再出。 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就够了。 傅归荑离开长定宫的时候,天降大雪。 她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邓意,露出浅笑:“阿意,替我向父亲母亲问安,告诉他们我在南陵过得很好,不要担心。” 邓意说好。 他注视着傅归荑离去的背影,心里没有来闷得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世子有什么地方变了。 她的笑也让他很难受,有种永别的错觉。 傅归荑小跑着出去,她怕自己忍不住再哭出来。 她真的非常讨厌离别。 一路疾行只顾脚下,没注意到头顶的雪断了。 傅归荑抬头看向来人,裴璟手撑着伞走在她右侧,他的侧脸在白雪的映衬下愈发鲜明凌厉,有种锋利之美。 “怎么不打伞?”裴璟瞥了她一眼,发现傅归荑只穿了外衫跑出来,随手解开自己的披风给她系上。 傅归荑替裴璟拿着伞,低声解释:“出来的时候天还是晴的。” 裴璟冷下脸:“这几日都有雪,没事还是少出门。” “知道了。” 裴璟一手撑伞,一手悄悄地伸进披风里握住傅归荑的手,两人漫步在鹅毛大雪中,天地间一片白茫茫,两人的脚印同步留在雪地上。 路过摘星楼时,裴璟停下来指了指高处,“去年我第一次见到你,就是站在那。” 他看着傅归荑茫然的眼神,压下伞,低头在她唇边轻啄了一下。 当时他还怀揣着要考察傅归荑的心,没想到被她的一笑夺了魂。 傅归荑的脸顿时涨红,恼羞成怒地大步往前走。 裴璟连忙去追,替她遮风挡雪。 * 最近的雪和雨连绵不断,入夜后阴冷湿寒。 屋子里没有烧地龙,地龙干燥,傅归荑每夜都会被渴醒。 但她不仅怕热,还畏寒,是以这段时间来裴璟欢喜又煎熬。 欢喜的是她会主动钻进自己怀里汲取暖意,煎熬的是他只能当个人形火炉。 软玉温香在怀,裴璟只能看不能动,更不能吃。 他知道傅归荑需要时间,他必须等她自己走出来,一等就等了近两个月。 裴璟觉得自己真是个活菩萨,生生忍得快得道成仙了。 某些夜晚,他几次徘徊在危险的边缘,心中对傅归荑的渴望难以自控,痛得他骨头都在疼。 然而每次在他伸手碰到她的脸时,又像触电般缩了回来,他不想她讨厌自己。 尽管傅归荑掩饰得很好,裴璟还是能从她偶尔泄露的眼神中察觉到若有似无的厌恶。 像一把钢刀,每一次都能将他的心活活刮下一块肉,鲜血淋漓的。 从前她躲避害怕他,恨不得离他百丈远,后来她被他强迫后变得隐忍不发,她知道自己没办法反抗,只能妥协,但却从心底里排斥他。 这个认知让裴璟几欲发狂,他陷入了一种慌乱无措的困境,他根本不敢让她离开自己的掌控。 他清楚只要有机会,傅归荑一定会想方设法离开她。 意识到这一点后,裴璟不断地通过索取她的身体来安抚自己烦躁不安的心,但无异于饮鸩止渴。 这样的方式并没能让傅归荑的心属于他,顶多只是他越来越熟知她身体的每一处,迫使她越来越快沉溺在自己给予的欢愉中,等她清醒后,她依旧将他拒之千里。 好不容易,他抓住了那么一点点机会让她卸下心墙。 裴璟不愿意前功尽弃,他想走近她心里。 此时,他不求取代傅归宜,而是要成为傅归荑新的倚靠。 所以,无论从精神上,还是从身体上,他都不能强迫她一点点。 裴璟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傅归荑主动。 冬日贪睡,裴璟改了南陵的上朝制度,朝会过了午时再开。 人只有吃饱穿暖,睡好才会心情好,心情好才不会敷衍了事,一味的压榨只会适得其反。 但他不是个贪睡的,每日天不亮去晨练,然后到书房处理昨日拿捏不定的政务。 这日他照常在卯时醒来,外面天还是黑的,轻柔地将压在傅归荑身上的手抬起,准备起身锻炼。 一只脚刚下榻,身后有一只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怎么不多睡会?”裴璟刻意压低声,怕吵到傅归荑。 傅归荑迷迷糊糊道:“我冷。” 裴璟下一瞬立刻返回被衾,抱住她替她暖手暖脚。 傅归荑的额头往他胸口钻,动来动去,弄得衣襟大敞,露出光洁的胸膛。 裴璟心口的火腾地一下燃遍全身,手拍了下她的腰,咬牙切齿道:“老实点,要睡就快睡。” 傅归荑置若罔闻,手也开始往他胸口贴。 裴璟身体紧绷像块火热的烙铁,心道自己是做了什么孽,一早上就要承受这种痛苦,本来早上锻炼就是为了泄当晚积攒的暗火。 “你不想要吗?”细弱蚊蝇的声音从胸口传来。 裴璟甚至觉得自己幻听了。 傅归荑等了半天,这已经是她能做的最大主动,结果裴璟完全没有往日的急切,反倒是像个木头似的不为所动。 她全身腾起羞赧的热意,未料到是这种结果,她恼恨地下定决心再也不做这种事。 傅归荑转过身想假装无事发生,裴璟忍无可忍地翻身压了上来。 “这次是你主动的,可不要怪我。” 结束后很长一段时间,裴璟都没能从方才的鱼水之欢中缓过来,他看着旁边累晕过去的人,心里生出一种名为感动的情绪。 不是他的错觉,傅归荑在试着主动靠近他。 比身体上更令人欲罢不能的滋味是心灵的冲击,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美妙感觉。 傅归荑柔顺地迎合,让裴璟的灵魂都在激动地战栗,他觉得自己差点要疯掉,还想拉着她一起共沉沦。 然而事实是他小心控制住自己,一点一点地挤进她心墙上百年难得一遇的缝隙。 傅归荑看似及其微弱的往前一小步,已经让裴璟几近癫狂。 多日的隐忍在此刻终于尝到了最甜美的果实。 裴璟侧头凑到她濡湿的唇瓣前,轻轻吻了下去,像对待最珍贵最易碎的琉璃。 往后半月,裴璟终于理解为何前人会写下“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他默默把晨练改到了傍晚。 朝臣们敏锐地发现太子殿下最近心情大好,以前要挨板子的错现在运气好的话最多跪两个时辰,罚跪的变成训斥,训斥的可能就被瞪一下。 总之,大家的日子好过许多。 有人猜测是东宫那位不知名的美人即将临产,太医说很有可能是个男孩。 原来如此! 怪不得太子殿下每天都急急赶回东宫。 大家不约而同地都在心里求爷爷告奶奶地保佑那位美人母子平安,完全将选秀一事置之脑后。 这日,傅归荑与裴璟高坐摘星楼赏雪,两人面前温了一壶酒,几碟精致的点心。 裴璟跟傅归荑说着朝堂的趣事,她偶尔会回应一两句,有时候还跟裴璟一起笑。 岁月静好,莫不如此。 裴璟觉得自己每一天都活在美梦里。 两人正在说着兵部尚书的嫡女比武招亲一事,忽然东南方腾起一阵黑烟。 傅归荑登时跳了起来,神情说不出的慌乱,立刻往下跑。 裴璟神情严肃地快步跟上去。 烟起处,指向东宫西厢房方向。 秦平归冷眼看着燃烧的竹屋,用力一抛将火把扔了进去。 烧吧,本就是不应该存在的东西。 作者有话说: 别人家的男主:给女主一个家,获得芳心。 裴璟:给老婆哥哥一个家,获得老婆芳心。 最惨男主,只甜蜜了一章。
第62章 打脸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布 裴璟赶过来的时候刚好拦住要冲进去的傅归荑。 火光冲天, 浓烟滚滚。 竹子中心是空的,燃烧后爆炸声噼里啪啦像鞭炮一样,里面偶尔还传来东西打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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