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其格,寡人杀了她……” “哈哈哈,寡人刚才杀了她……” “你起来陪寡人喝酒。” 秦归晚被赤脚拽起来,站在地上,手臂生疼,却不敢恼怒。 她从未见过宇文延喝醉,也不知这个喜怒无常的帝王刚刚在酒后杀了谁,只能好声好气道:“大汗,你抓疼我了。” 宇文延面色通红,歪头看着她。 灯火下,女子的柔顺乌发披散在肩头,秀眉似蹙非蹙,面色因恼怒而染上了粉色,像是姿态清妍的雪中梅蕊。 他低头在她脖颈处深嗅了一下。 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哼笑起来。 “整个后宫,只有你没熏香……” “没有让人作呕的香味。” 第164章 为何 他炙热的呼吸带着微微湿润的浓郁酒气,全部喷洒在秦归晚耳边。 半个身子倚在秦归晚瘦弱的肩膀上,长臂用力扣住了她的柳腰,仰头喝了一大口酒。 发现酒壶空空如也,伸手将空壶扔了出去。 “再给寡人上壶酒。” 宫人连声应下。 秦归晚脚底发麻,拧着身子不敢动,斟酌片刻,道:“大汗,不如你先放开我,我来帮你倒酒。” 她声音平静,眼神温和,宇文延耸肩大笑起来,放开秦归晚,跄踉着坐到了桌边。 秦归晚暗松一口气。 内侍端来酒,秦归晚站在桌边,倒了一盏,推到宇文延面前,什么也没问。 宇文延端起酒盏,仰头喝下。 一壶酒很快见底,宇文延眼神恍惚严重,身子几乎坐不稳椅子。 秦归晚担心宇文延再次发酒疯杀人,硬着头皮道:“大汗,你今日已喝多,不宜再饮酒,不如早点回去歇息。” 宇文延扔下酒盏,伸手把秦归晚扯到自己怀中,将头埋在她肩膀。 “赫连其格,你陪着沈晏之流放边城期间,探子告诉寡人,沈晏之经常喝醉,你每天哭着照顾他。” “寡人今日要住在这里,要你像照顾沈晏之那般照顾寡人” 宇文延力大无比,秦归晚被他禁锢的如坐针毡,听闻此话脑袋都炸了。 不知道宇文延又发什么疯,只得回道:“大汗,我可以给你拧帕子擦脸,照顾你醒酒,你先放开我。” 宇文延不情不愿松开手,秦归晚火速站起身,指挥宫人把宇文延抬到床榻上。 又让宫女去煮醒酒汤,端水。 宇文延躺在床上意识朦胧。 昏昏沉沉配合着喝完醒酒汤,迷迷糊糊感觉秦归晚在给自己擦脸,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努力聚神看向她的脸,醉醺醺道:“赫连其格,你知道寡人为何要帮你挡下那片琉璃瓦吗?” 秦归晚也想知道,她挣脱不了,索性趴在了床榻边,认真凝视对方。 “为何?” 宇文延脸上红扑扑的,哼笑了两声,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阴寒肃穆。 “因为寡人羡慕沈晏之。” 秦归晚有些费解。 “大汗是九五之尊,为何羡慕他?” 宇文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神识了,委屈的瘪了瘪嘴。 “寡人出生就是王子公孙,锦衣玉食,花团锦簇,所有人见到寡人都笑脸相迎。” “寡人从小就是几个王子中最聪慧的一个,母妃以寡人为骄傲,寡人认为自己理应得到所有人之爱。” 他眨眨眼,看着眼前重影模糊的秦归晚,继续道: “寡人七岁时生了一场大病,母妃每日着急上火,以泪洗面。” “寡人不想让母妃担心,努力喝药,日日出言安慰,可是寡人的病还是越来越重,太医说寡人撑不下去了。” “那日,寡人昏睡中听到外祖在屏风外劝母妃,既然寡人快不行了,母妃不必再浪费时间在寡人身上,必须早作打算。” “最好赶紧趁着寡人生病,让大汗多来几次,想法子怀上身子。” 这段尘封的过去,宇文延从未告诉过任何人,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止不住悲伤。 “寡人以为母妃会训斥外祖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没想到,她一口应下。” “还说她准备给寡人喂点相克之药,而后设计阏氏来探望寡人,事后将寡人之死算到阏氏头上。” “她不光想再怀上龙胎,还要挤掉阏氏,自己坐上阏氏之位。” 宇文延的母亲秦归晚一直都知道。 仓图王的嫡女,家世显赫,入宫后还算得宠,宇文延登基后,她自称身子不好,常年在宫外的天神庙养病。 宇文延从小文武双全,出类拔萃,深受老大汗喜爱。除了生过一次大病险些去世,从未经历过任何坎坷。 却没想到,他和母亲之间的关系竟然是这般。 宇文延眼尾发红。 “多可笑啊,那一刻寡人才知道,原来母妃和外祖对寡人的好,是因为寡人深受父汗喜爱,将来有机会登上皇位。” “一旦寡人没了用途,她连一点母爱都不愿意给寡人,甚至为了自己的权势地位,想亲手杀了寡人。” “从此,寡人就明白了,没有权势地位和用途,寡人什么都不是,更得不到任何人的爱。” 面对醉到几乎舌头打结的宇文延,秦归晚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赫连其格,你第一次为了沈晏之来求寡人,寡人觉得你真蠢,你嫁给他是被迫的,为何要为他奔波?” “寡人要你跟着寡人,你一口拒绝,还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的妻,此生绝不背叛他。” “寡人不信你对沈晏之是真心,从此一而再再而三逼你作出选择。” “你第一次为他下大狱,差点病死在里面;第二次为保护他坠崖,九死一生;第三次,你明知道寡人端的是毒药,为了他,还是果断喝下了。” “第四次,你拒绝寡人后陪他流放,带着一身旧疾,在边城过着缺衣少食的日子,回来后又为他挡沸水,甚至愿意献身于寡人,只为让他重回大楚。” “哪怕他什么都不能给你,还让你吃尽苦头,你还是坚定不渝地爱他。” “寡人这一生,从未得人如此真心相待。” “凭什么!” 他猛然一声愤吼。 “凭什么沈晏之这个小小的大楚俘虏,能得到寡人得不到的东西?” 他抓住秦归晚的手用力放在自己脸上,红着眼,咬牙切齿道:“赫连其格,你知道吗?” “宫里今日来了一个新妃,是七月七日所生,寡人心血来潮,说自己生了怪病,需要她的血入药方能治愈,扔给她一把剑,让她为寡人放十碗血。” “她拿着剑,哆嗦半天不敢动,最后哭着求寡人放了她,还说她可以帮忙找到同样生辰的女子……” 秦归晚顿口无言。 她实在无法理解宇文延这种魔怔行为。 十碗血放完,不死也只剩半条命。 好好的姑娘,谁愿意去死? “寡人在想,若是你,你必然会毫不犹豫为所爱之人放血。” “所以……寡人杀了她……哈哈哈……” “这些女人没有半点真心给寡人……她们只喜欢寡人的权势地位……” 他语不成调,癫狂而笑。 “沈晏之和顾濯缨能给你的,寡人都能给你。” “你想要真心,寡人全给你,替你挡瓦片,护你安全无恙。” 他笑着笑着,声音逐渐悲呛。 “赫连其格,你能不能也给寡人一份真心?” “让寡人知道被人真心所爱是何滋味,此生也能死而无憾!” 第118章 答案 秦归晚顿时眼跳心惊。 酒后的真言、不经意间的闷咳、淡淡的血腥味,以及宇文延忽然消瘦的身体,好像都在预示着什么。 一个诡异且大胆的猜测在她心中冉冉升起。 宇文延的眼皮如坠铅石,几欲睁不开。 他用力摇了摇头,依旧抓着秦归晚的手嘟囔不停。 “寡人记得你母亲给你起的汉人名字叫秦归晚,沈晏之私下常唤你晚晚。” “你若是喜欢这个名字,寡人以后也唤你晚晚……” “晚晚……呵……这名字真好。” “晚晚……晚晚……” 他重复呢喃这两个字,逐渐声若蚊蚋,手上的力气也缓缓散去,最终阖眸沉睡了过去。 秦归晚抽出手,揉了揉被捏到发红的手腕,蹙眉看着醉到不省人事的榻上人,又扭头看了看身后的一群宫人,暗叹一口气。 宇文延的贴身内侍不可能让她单独照顾宇文延。 沈晏之一时半会没机会出去了。 床榻被霸占,秦归晚无处可去,亦无心再睡。 她担心宇文延忽然醒来找事,索性坐在榻边守着。 除了一盏豆大的烛火,其他蜡烛全被剪灭了。 宫人们交手躬身立于两侧。 屋内鸦默雀静。 远处时不时传来御林军巡逻的来回脚步声和偶尔一两声嘶噪的蝉鸣。 秦归晚怔坐一会,低头摩挲起手腕上挂的指环,无声苦笑。 若不是宇文延提醒,她几乎淡忘了那些泣血的过去。 她爱过的拓跋居死了,爱她的沈晏之是世上伤害她最深的人。 她逃出沈家后,不再去想、去念。 可是那些血淋淋的伤痕一直盘桓在心中不散。 顾濯缨的出现,就像冬季的暖阳,驱散了她所经历的冰冷和黑暗,给了她重新信任一个人的勇气。 让她知道,她不必九死一生也能得到一人真心所爱,且不必担心被算计和伤害。 红尘俗人皆渴望光明。 她亦同样。 她不需要顾濯缨和她有什么刻骨铭心的四年经历。 只要顾濯缨一直站在那里,让她在痛苦和迷茫时知道还有纯粹的光在照耀她即可。 沈晏之躺在黑暗的床榻下,双目赤红,胸口疼如刀割。 宇文延每说一句话,都是对他的一次凌迟。 他早就看出了宇文延对他的妒忌,所以当初才会自私地提出打赌。 他身为俘虏,一无所有,唯一能嘲讽宇文延的东西,便是秦归晚给他的炽热之爱。 当时那一瞬间涌起的自私恶毒之念,带来了让他难以承受的后果。 回忆如潮,不断漫上。 往事不堪回首,他握紧双拳让自己不要再想。 * 宇文延睡得脑袋疼如针刺,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在喊他。 “大汗,大汗,快醒醒。” 他昏沉沉睁开眼,胃中干燥难受,好似在着火。 秦归晚俯身递上一盏茶。 宇文延坐起身,一口气饮下半盏茶,方才觉得胃中舒服少许。 秦归晚接过茶盏递给了身后的宫人。 “大汗,快到卯时了。” 宇文延用力揉了揉眉心,酒后的记忆零零碎碎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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