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恬谧。 秦归晚躺在榻上,瞪眼望着漆黑的房间。 夫君? 这个词对她来说,早已毫无意义。 只是一个让沈晏之闭嘴的工具而已。 * 今日一早,雪停。 百官陪着皇帝去了山顶专门赏梅的梅园,一番热闹后,各自散开。 每年都是这样,陪皇帝赏梅结束,百官可自由在梅林中游玩。 秦归晚担心自己会像昨日一样忽然眼盲,找理由带着阿扇先行走了。 她离开后,沈晏之心不在焉,很快找借口也回了小院。 关上院门,诸左为防止人偷听,守在了门口。 沈晏之让秦归晚坐在屋内等着,他要亲自给秦归晚做饼吃。 阿扇殷勤地去帮忙,秦归晚迟迟没等到二人出来,准备去厨房一探究竟。 只见阿扇正在烧火,沈晏之挽袖站在鏊子边烙饼。 那双骨节分明,平时用来执笔的手,这会沾满了面糊。一向干净俊雅的脸上,也沾了几块面粉。 他的下颌线绷了又绷,翻饼时认真得像是在写奏折。 几张带着浓郁胡葱香味的油饼很快烙好,沈晏之撕下一块尝了一口,满意地笑了。 因怕饼子凉了,他将烙好的全部放在了铜甗中。 桌案上的瓷盆中放了一大盆和好的面,他走过去,从里面扯出一团,用面杖利索地擀起了饼。 饼子很快被擀好,他托着放到了鏊子上。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五张金黄酥脆的饼子就这样烙好了。 阿扇笑道:“大公子,你别再做了,这么多就够夫人吃了。” 沈晏之摇摇头,“她喜吃羊肉,我再烙几个加羊肉碎的。” 秦归晚站在厨房窗外,静静望着里面的一切。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晏之。 在东羌时,除了在边城那次做饼,大部分时间,他忙着挣银子买药,并没时间下厨。 从边城回到东羌都城后,他又开始谋划算计回大楚之事,更没机会再下厨。 沈晏之抬眼看到站在窗外的人,温柔笑道:“晚晚,快进来尝尝我做的饼。” 秦归晚走进去,沈晏之将做好的饼子全部拿出来,献宝似的捧到她面前。 “晚晚,这是胡葱的,这是羊肉的,你先分别尝一口,若是不喜,我再重做。” 秦归晚随手拿起一块胡葱的,咬了一口,当场僵住了。 半响,回神攫着他的脸,诧愕道:“你怎会做这种饼?” 这个味道,和她母亲做的一模一样。 沈晏之俊眉舒展,笑道:“从边城回去后,我去找了一次岳母,让她手把手教我的。” “我一直想做给你吃,只是被各种事耽误了,今日可算找到了机会。” 他伸手擦了擦脸上的面粉,却不小心将手背上的面糊蹭到了浓黑眉毛上。 看着有些狼狈,又有几分可爱。 秦归晚无声望着他,眼睛渐渐红了。 拓跋居当初做饼时,应该也是把脸弄得如此狼狈。 “晚晚,你怎么了,是不是味道不对……” 沈晏之想去给她擦眼泪,又怕自己手上的面沾到她脸上,着急道: “若是不喜欢就别吃了,我再为你做其他的。” 秦归晚仰起头,收起眼泪,红着眼笑道:“很好吃,我很喜欢。” 可眼前人不是他,是沈晏之。 她的夫君拓跋居死了,埋在了她的心里最深处,此生此世,永不会再复活。 第82章 不吃 秦归晚的胃口素来很小,两种饼各吃一半就饱了。 沈晏之的嘴角一直没下来,说是要趁着这几日的时间,每天做给秦归晚吃。 秦归晚懒得和他拉扯,点头应下。 沈晏之喜溢眉梢,欣喜之情不亚于当初中探花。 吃完东西净了手,秦归晚要去小憩,阿扇跟着去伺候。 沈晏之喊来诸左,让他把余下的饼子全送到顾濯缨那边。 诸左端着铜甗出门,到了顾濯缨住的院子外敲门,是路绥开的门。 见到诸左,他愣了一下,“何事?” 诸左将手里东西递于他,道:“我家夫人刚才非要吃大公子亲自做的饼。” “大公子多做了一些,想让世子爷也尝尝。” 路绥的脸拉得驴长,接过东西,蹦出一句:“世子爷刚从梅林回来,衣裳沾了雪水,这会正在更衣,我一会端给他。” “有劳路随从了。”诸左对他抱拳行礼。 “世子爷若是喜欢,尽管说一声,大公子明日再给夫人做饼时,可多做一些送来。” 路绥生硬的“嗯”了一声。 诸左笑了笑,走了。 路绥关上门,回到屋,掀开铜甗,里面几张饼子外表酥脆,闻着香气十足。 他直接掏出饼子大口吃了起来。 吃完一张,舔了舔嘴唇,笑了。 确实齿颊留香,挺合他胃口。 顾濯缨换好衣裳出来,见他正坐在桌边大口吃饼,微诧。 “哪来的饼子?” 路绥嘴里嚼着东西,含糊不清道:“一个关系好的太监送给属下的。” 顾濯缨探头上去看了一眼,抽了抽鼻子,“闻着还挺香。” 路绥伸手拿出一张饼,卷起来递到顾濯缨面前。 “世子爷,你要吃吗?” 他满手都是油,一张大手攥的饼子皱到了一起。 顾濯缨蹙了蹙眉,“不吃。” 路绥笑着收回饼子,狠狠咬了一口。 就知道,顾濯缨有洁癖,不可能吃别人攥过的东西。 他生的人高马大,几张饼对他来说只够塞牙缝,吃完,拍了拍手上油污,道:“世子爷,属下去还铜甗。” 顾濯缨懒洋洋倚到罗汉榻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眼也没抬。 “嗯,快去快回。” 路绥端着铜甗在外面溜达了许久,这才慢悠悠去还东西。 诸左打开门,路绥面无表情将东西塞其手里。 “我家世子爷说味道很好,只是他不想再劳烦沈大公子,明日就不必再送了。” 诸左接过东西,用力颔首,“在下明白了。” 他闭上门,将此事转告给沈晏之。 沈晏之站在正屋房檐下,眸光微动,唇角轻扬。 * 下午,百官在梅林里喝酒行飞花令。 沈晏之推脱不掉,只得去参加。 他不在,秦归晚心情好,又泡起了温泉。 一直到很晚,沈晏之才回来,他身上酒气太重,因怕熏到秦归晚,先去沐浴,而后才进的屋。 秦归晚今日泡得浑身舒畅,躺在榻上,心平气和地与沈晏之聊起了明日打猎之事。 景崇帝爱骑射,为了热闹,规定只要来参加赏梅宴的人,皆要进猎场。 不会骑射者,留在猎场营帐里喝茶闲聊。 会骑射者,不管男女,都可跟着去打猎。 打猎结束,按照猎物多少进行奖赏。 留下的基本都是嫔妃和贵女,还有一些当家主母。 一群女人在一起,难免会闲言碎语不断,秦归晚自然不可能独自留营帐,要跟着沈晏之一起去打猎。 沈晏之道:“你很久没骑马出来打猎了,明日我陪你痛痛快快猎一场。” “你穿厚实一点,我们带上干粮,中午找个安静的山洞吃东西,不回营帐。” 秦归晚问:“猎场很大吗?居然还有山洞?” 沈晏之道:“是。” “当初修建时,工部走遍了附近十六个山头,才选中两座最合适的圈起来当猎场,留山洞是为了遇到恶劣天气躲风避雨的。” 他又耐心解释起猎场情况,秦归晚安静听着,并未打断。 今日无星无月,沈晏之却觉得有皎洁月色照在自己心尖。 她在安静地听自己讲话,没生气,没恼怒,还会时不时出声提问。 思量岁月,他所求不过是此刻这般。 玉枕因烟热,人居屏风侧,心上人的声音浅浅传来,触手可及,又有海枯石烂可期。 不知不觉说了快一个时辰,沈晏之低声笑道:“晚晚,时间不早了,睡吧。明日一切有我。” 秦归晚“嗯”了一声,很快阖眸睡着了。 她又梦到了在东羌边城的情形。 有一日傍晚,酒肆正准备打烊时,进来几个登徒子。 那群人见她独自在铺中,先是语言调戏几句,而后就想上手。 沈晏之出门送酒不在,她果断抄起一把刀挡在自己身前,让那几人赶紧滚。 几个登徒子哈哈大笑。 “这婆娘长得娇娇俏俏的,胆子倒是挺大,居然还敢拿刀?” 其中一人伸手打掉了她手里的刀,带头人想去捏她的脸,害怕绝望之时,沈晏之回来了。 拿起店内的长凳,直接砸在了想摸她的那人头上。 那人当场鲜血淋淋倒下了。 其他几个登徒子全傻了。 沈晏之将她拽到身后,捡起地上的刀,杀气腾腾对着那群人。 “再不滚,我就把你们全宰了。” 几个登徒子被他狠辣的气势镇住,扶起地上的人连滚带爬走了。 当晚,隔壁的金大娘急匆匆敲门,让他们收拾东西快跑。 带头的登徒子是当地官员的亲戚,他已经将此事告诉了那官员,明日必然要来报复。 她趴在沈晏之怀中,惴惴不安。 “夫君,我们快逃吧。我们在这里无依无靠,他们要报复的话,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没事的,晚晚别怕。” 沈晏之拥紧她,轻拍她的后背。 “时间不早了,睡吧,明日一切有我。” 她怎能不怕? 她怕沈晏之会因此而死。 就这样担忧得一夜未睡,第二日,天还未亮,沈晏之要独自出门处理此事,让她躲在家中锁紧门,千万别出来。 她在家里坐立不安,设想了各种糟糕情况。 揪心到天色大亮,沈晏之才回来,还提着一罐她平时爱吃的牛乳酥酪。 她上前围着他转了几圈,看他平安无事,这才放心。 “你怎么处理的?” 沈晏之把酥酪放在桌上,低声笑道:“我独身去找那名官员,告诉他,大汗是故意把我流放在这里的。” “政变一旦结束,会立马让我回去。” “他若敢动我一根手指,必将惹恼大汗,死无葬身之地。” 她破涕为笑,“你这样撒谎骗他,等过一年半载,我们回不去,他反应过来,加倍报复怎么办?” 沈晏之点了点她的鼻子,“到时我们应该已经攒够了银子,我就提前带着你跑啊。” 从那以后,但凡有客人要求送酒,沈晏之都会花钱找闲汉去送。 再也没把她独自留在酒肆中。 第83章 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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