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沈晏之被俘,是出门处理翰林院的公务所致。 沈晏之中了探花,成为翰林编修后,负责史书纂修。 前朝史书有一段缺失,翰林院想尽办法也没补齐,一直在寻相关文书和知情人。 听闻边疆小城有个老者知道缺失的那段记载。 但那老者已病危,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只能在清醒时,隐约说出一些含糊不清的词,边疆的官吏去了几次,都没听懂这些词的意思。 翰林院不愿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想找人去边疆,弄清楚老者所述之事。 沈晏之身强力壮,且有拳脚功夫在身,又熟悉史书,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接下这件事后,为了不耽误时间,并未乘坐马车,而是带着侍卫,火速骑马去了边疆。 到了地方,在那住了半个月,赶在老者病逝前,通过老者清醒时含糊不清地讲述,总算弄清楚了缺失的史料。 完成一切后,他提前把东西飞鸽传书送回翰林院,自己带着侍卫,准备打马返回京都。 刚出城没多久,遇到了来偷袭的东羌军队,这才意外被俘。 翰林院首不希望沈晏之这样的栋梁之材被毁掉,带动翰林院的人筹了不少银子。 当年,沈群山、沈家宗族、文夫子、翰林院首、外祖等,几乎全部出面了。 顾濯缨说动长公主出了不少银子后,又把他的私银全部拿了出来。 还出面把京都所有纨绔喊到一起,让他们也全部出钱。 可是,所有的加在一起,也只有赎金的四成。 当时沈父愁的寝食难安,双鬓每日都会生出几缕白发,生生苍老了十几岁。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时,沈母的病忽然加重,开始不断呕血。 太医诊断说是忧虑过度,心脾两虚所致。 就这样,两天不到,沈母就走了。 说到这里,沈从蓝停住,哽了许久,这才低声继续。 “母亲临死前拉着我的手,问我,她吃斋念佛这么久,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何上天如此对她?” “她到死没见到你最后一面,死不瞑目,是我为她合上了眼睛。” 沈晏之双目通红,嗓子疼到难以呼吸。 “后来呢?父亲为何会忽然病逝?” 沈从蓝狠狠吸了一口气,“他送走母亲后,强打精神继续筹钱。” “可是,东羌要的太多,父亲艰难筹到了六成后,再难继续。” “他想卖掉沈家所有产业,二房不同意,说为了赎你,沈家把能卖的都卖了,不能一点家底都没有。” “公中之物,不是我们一家所有,父亲没资格全卖掉。” “沈家其他宗族也劝父亲,实在不行就放弃。” “我和父亲不愿,商量了一下,准备和二房分家,把我们大房的产业全卖了。” “那一日,我出门清点母亲的嫁妆铺子,回来后,他们说父亲病了。” 沈从蓝眼泛泪光,攥紧拳头,道:“等我回到府里,父亲已经失去了意识。” “我守了他三天,看着他的脸一点点变成青灰色,最后走了。” “太医说悲伤肺,父亲自你被俘后,肺气消耗巨大,加上劳神过度,又经常寝食难安,这才忽然垮了。” “父亲走之前,回光返照,说大房只剩我自己,让我无论如何要撑起大房,想尽办法把你救回来……” 他再也无法冷静,哽咽了起来。 “我当时怀疑父亲之死有问题,他身子向来硬朗,怎么会倒下来三天就没了?” “可验尸的仵作说父亲确实是病死的。” “我想找人再次验尸,祖母和沈家宗族全部骂我不孝,说我拖着不让父亲下葬,是何居心?” “姨娘和三个庶妹都是不顶用的东西,帮不上任何忙,除了哭哭啼啼就是跟着一起劝我。” “父亲的尸身日渐腐烂,我一人无法对抗整个沈家,只能含泪将父亲下葬。” 沈晏之回来后,只是听杜氏和祖母轻描淡写地说过双亲之死的缘由。 这是他第一次,血淋淋地直面双亲之死的详细经过。 “不怪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能想象到,当时十六岁的沈从蓝是如何孤立无助。 肆意潇洒的少年,因大哥被俘,眼睁睁看着父母相继去世,只剩独身一人。 面对豺狼般的宗族亲人,想试着调查父亲之死的真相,几乎难于登天。 “那你为何会病倒?” 沈从蓝敛住情绪,咬牙切齿道:“是祖母!” “我给父亲守灵时,她让贴身丫鬟给我送吃的,说我不能再病倒了。” “我也怕自己撑不住倒下,随意吃了两口。当天夜里,就开始发烧。” “我烧了十几日,意识混沌,最后水米难进,以为自己气数将尽,痴傻前,我迷迷糊糊看到顾濯缨来探望我。” “我求他帮忙救出你,再后来,我就失去了意识。” 兄弟二人齐齐沉默了。 此后之事,他们都知道了。 东羌不愿再放人,又牵涉到两国战争,顾濯缨想尽办法,还是无能为力。 沈从蓝变成了痴儿,沈群山继承了爵位。 “我知道祖母偏心二房,可我没想到,她能狠毒到对你下手。” 沈晏之仍旧不敢相信此事,沈老祖母居然因偏心,能干出对亲孙儿下手的歹毒之事。 “丫鬟是她的,下手的人不是她。” “我发烧后,她一直守在我屋里没走,就是为了防止背后之人再害我。” “我刚刚痴傻没几天,偷跑静澄院去玩,在屋外听到她痛骂杜氏,说靖海侯之位马上就是二房的了。” “以后二房再敢靠近抱惜苑半步,她就不客气了。” 沈从蓝身上陡然杀意四溅。 “我想,应该是杜氏借着她的贴身丫鬟之手对我下了毒。” 沈晏之的脸寒了又寒。 沈老祖母在沈家主持中馈那么多年,是何等精明敏锐,难道就没怀疑过大儿子之死吗? 她应该是隐约猜到了什么,害怕真相被揭开后会连累到小儿子,逼着沈从蓝把父亲匆匆下葬。 得知二房要把大房斩草除根后,她愧疚又生气,想法保住了沈从蓝的命。 可是,事后又毫不犹豫把爵位给了二房。 多么可笑又虚伪的祖母。 “从蓝,所有害过你,还有我们父母的人,大哥都不会放过。” “我会把他们的人头变成祭品,一一摆放到我们父母坟前。” “大哥,我怎能再让你单枪匹马对付那些豺狼虎豹!” 沈从蓝眸光渐冷,“从现在起,报仇之事,必须有我一份。” 第105章 无缘 今早,天幕低垂,风急雪舞,屋脊上的鸱吻兽覆了一层白霜。 郁秀院的仆妇起来后,一开门,冷得哆嗦了一下,搓了搓手,哈着热气,各自忙活了起来。 秦归晚用早饭时,知春和阿扇给她说起了昨晚之事。 沈成安的贴身随从不知夜里发什么疯,忽然跑去后花园,跌进水井淹死了。 被发现时,已经冻成了冰雕,下人们费了不少事才把尸身捞上来。 府医检查后说尸身并没外伤,确确实实是溺亡的。 那水井正是上次淹死兰香的那口。 更诡异的是,昨晚沈从蓝做噩梦,说有恶鬼缠着他,吓得他从床上摔下来撞破了脑袋,幸好暂无性命之忧。 下人们都说府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还说是兰香死得冤枉,想找人索命。 秦归晚怀疑这又是沈晏之的手笔,只是具体目的为何,她一时半会参不透。 她不想去深思这些,准备吃完饭去抱惜苑探望沈从蓝。 沈成安被临时从工部喊回来,杜氏询问他,昨夜那贴身随从可有什么异常? 沈成安哪敢说实话,只说自己睡着了不知情。 心中却暗骂,这狗奴才失足掉进井里就算了,死后还给他找麻烦。 不过,他心里也隐有后怕。 后花园这么邪门,还是暂时不约贺妙心出来厮混为好。 免得真遇到井里的厉鬼索命。 贺妙心坐立不安,只盼着这个月快点结束。 等到了月初,沈成安彻底废了,她就再也不用去后花园了。 杜氏查来查去,实在没查出什么异常,最后让管家找人把井填了,再找几个大和尚做做法。 还放言说,府里下人敢乱嚼舌根子,抓住直接打死。 * 此时,抱惜苑,沈从蓝正趴在青枝怀中哭鼻子,说自己昨晚做的梦多可怕。 青枝自责又心疼,后悔昨晚坚持离开了抱惜苑。 哄了好久,沈从蓝才止住泪,扭头看到外面下雪了,非要出去堆雪狮。 青枝担心他头上有伤,吹风会受寒,坚决不许他出门。 沈从蓝抽抽噎噎道:“可我就是想堆雪狮。” 青枝软声相哄:“二公子,若你实在想玩,我们在屋里用面粉捏雪狮,好吗?” 沈从蓝欣喜拍手应下。 下人很快送来一瓷盆和好的面,沈从蓝玩得不亦乐乎,弄得满手满脸都是面粉。 青枝见他捏得糊成一团,笑着给他擦干净脸后,手把手教他如何捏雪狮。 “二公子,你要先捏一个球,然后再这样捏耳朵……” 沈从蓝望着青枝的侧脸,遽然怔了。 这是他第一次,以清醒状态,认真端详青枝。 青枝的十指并不像大家闺秀般柔弱无骨,而是纤长有力,指腹上还有些薄薄的茧子。 她生了一副典型的东羌女子样貌。 身形修长,青色直眉几乎要压住了高挺的眼骨,眸子是浓郁的黑棕色,皮肤白皙,脸骨狭窄。 因是良妾,她不用再穿丫鬟的粗陋衣服。 今日穿了一身霜色立领短袄,上面缝了一圈细密的白狐狸毛,遮住了下巴,侧面看,格外风致英丽。 这种美,和大楚女子的端庄委婉完全不同。 因秦归晚时常会眼盲,为了让秦归晚在眼盲时能准确嗅到她身上的味道,她养成了常年在身上挂香囊的习惯。 装的是丁香、佩兰、银丹草等物,有股清凉的草药味,可助人提神。 距离太近,熟悉的味道、温热的呼吸搅和在一起,让沈从蓝心绪微乱。 这段时间,青枝每日细心服侍他的衣食。 在他吃东西弄得满身油污时,不厌其烦地帮他净手擦脸,叮嘱他要细嚼慢咽。 看到他吃凉物,会生气地抢走东西,不许他乱吃。 知道他喜欢吃特别甜的点心,亲自做点心给他,但是少放一半的糖霜。 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本杂书,说按摩百灵穴可以帮助恢复神志,每天强制他躺在软榻上,给他按摩半个时辰的穴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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