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哼了哼,眼都未睁开,只是应道, “不必,他即是要信那神神鬼鬼的一套,便让他信去,我们盯着就是!” 皇帝信道信了这么多年,谁劝也劝不了,他即是一心求道自去求就是,只要不犯着我老不死的,任他们翻了天,大不了换一个皇帝! 老太监皱纹密布的一张脸上没有半分表情,只身上透出的丝丝冷意,让一旁的小顺子不由退了一步,心中暗道, “还真是别说,这个时候老祖宗跟裴爷倒是真像,师徒二人都是能让人骨头缝里冒冷气的主儿!” 京师里头武馨安一面安心养胎,一面等着新宅子修缮完成,又时不时去青云观处向师父请教,又武弘文见女儿有了身孕,女婿又公务出差,心疼她一人在家里独守空房,却是时不时招了她回家中蹭饭,又享受天伦之乐。 这厢是一天天的看着武馨安的肚子长大,裴赫那头则是出海之前写了一封信回来后,便跟着那胡元的大船进入了茫茫大海之中。 话说琉球与中原自来亲近,尤其大庆立国以来,琉球国王便派使出朝贡称臣,愿为天朝上国附属,因而两国往来十分频繁,到了本朝嘉靖皇帝也先后派出使者出使琉球,四十年时还派出郭汝霖、李际春出使,因而这大陆到琉球的海路已是十分成熟。 不过说是这样说,但大海无情,前头还是碧波万里,晴空一片,说不得转眼便会黑云压头,波浪如山,因而便是经年在海上讨生活的似胡元这样的人,也不敢说此去毫无危险。 按说去琉球最好是五月出发,待到冬月才回,如此才是最安全的,他们自宁波出发时才三月,不过胡元也不是急着要回去,却是一路向南,还要去各处收货,又顺带着与各地的商人互通消息,互换有无。 尤晨光跟着他倒是跟对了,这一路过去,认识了不少东南一带的大商贾,打听了不少倭寇的消息,眼见得到了福州府便已是四月了,胡元便请了尤晨光到自己在福州府的宅子里落脚,尤晨光见得他这大宅子,面上不由露出羡慕之色, “胡兄,小弟这一路走下来,见得胡兄的产业无数心下甚是羡慕,只不知何时小弟也能有胡兄这样的家业!” 胡元听得这京师里来的公子哥儿对自己表露羡慕之情,不由也是心下得意,嘴上却是谦虚道, “这也不是我一人之功劳,也是从祖辈开始辛苦积累,方有了今天的成就!” 尤晨光笑道, “先祖固是有开拓之功,却也要赖子弟守成之力,如胡兄这般不但守成还将祖业发扬光大,那真是大大有本事之人了!” 胡元闻言笑道, “倒也不算得甚么有本事,如今这东南一带似我们这样的商人那是极多的,为兄也是小心谨慎了些,不似有人胆大敢远渡重洋,去往大洋的另一头,其中虽然是凶险万分,但所获之利一趟当抵为兄十年之功,为兄也是年纪大了,有家业拖累,无那胆量远渡重洋,否则又何止这点子东西!” “哦……” 尤晨光一听来了兴致问道, “这远洋贸易当真如此赚银子?” 胡元笑道, “当然是赚了,赚翻了……譬如我们这里的一匹丝绸上等好料,顶天了一两银子,若是卖到海洋的另一头去,却是能折大庆白银一二百两,那大洋彼岸乃是蛮夷之地,不懂纺织不知瓷器,将我们这里司空见惯的东西当成宝贝一般……” 顿了顿却是又叹道, “不过利润巨大,风险也是巨大的,这来往大洋之上,便是提着脑袋在搏命,运气好赚的盘满钵满,运气不好,便是身家性命一应全数扔大洋里喂鱼,连骨头渣子都捞不回来,因而远洋之人,出海时都要同妻儿决别,有的人九死一生回转故土,家中早已物是人非,便是赚得金山银山又如何?” 胡元见多了出海搏命之人,即佩服这些人的胆识与勇气,又欷歔这些人孤注一抛,抛妻舍子去寻那未可知的未来,却也不知是为了甚么? 尤晨光听了却是双眼放光,连声称道, “大丈夫拼也百年,不拼也是百年,与其浑浑噩噩的混到老死,倒不如出去闯一闯,死在海里喂了鱼虾倒也是功德一件!” 胡元听了只是笑连摇头道, “瞧瞧……年轻就是不同,兄弟敢发豪言,为兄却是老了,只想安稳!” 只这安稳是想要便能要的么? 待到五月胡元的商队便扬帆起航,往那琉球而去,一路先是东沙山,小琉球又至彭佳山,再是钓鱼屿,又是黄尾屿,再是赤屿,之后米古山,到了米古山船便要停上一月,等待早已下好定金的买家到此,胡元会与对方交易之后,便可船至马齿山再回琉球本岛了! 却说是封船出海,过东沙山时一切平静,又经小琉球与彭佳山时天气也是甚好,可到了钓鱼屿时,胡元一大早起身便见得天际有怪云翻滚当下就变了脸,回头吩咐众人道, “天气有变,我们速速赶往钓鱼屿躲避!” 这船上有那经验丰富的水手一望天边的颜色不由也是变了脸, “主人,看这情景风暴不出一个时辰便要到了,我们离着钓鱼屿还有两个时辰的路程,只怕赶不上了!” “赶不上也要赶,将风帆全数展开,全力前进!” 若是赶不到钓鱼屿寻着地方躲避风暴,他们这几只船便危险了! 众人也知厉害,当下是连声吆喝,忙碌起来,在船舱中的尤晨光听得外头人跑来跑去,大声喧哗,便也步出船舱出来观看,见得胡元神色紧张的立在甲板之上,大声叱喝众人, “胡兄这是怎么了?” 胡元回头见他不由一声苦笑,指了天边道, “风暴要来了!” “风暴要来了?” 尤晨光四下观望,只见附近海面一片平静,只天边有一线黑色隐现, “那处瞧着离着还远呢!” 胡元摇头道, “海上便是这样,看着远,实则眨眼就到,我们若是不赶快寻个地方避风暴,但有危险了!” 尤晨光闻言脸色也是凝重了起来, “竟是如此危险?” 胡元点头一指不远处的海面, “你看……” 尤晨光极目远观只见得海水突然变了颜色,竟是由深蓝变做了墨黑,胡元苦笑一声道, “瞧吧……黑水已至,风暴将临,我们有大麻烦了!”
第313章 闻恶讯心头悲痛 裴赫的船在海上遇险失踪的消息,是在一月之后传回京师的,金八两与刘重九收了消息也是大吃一惊,金八两更是身子连晃,退后几步,一屁股坐到了椅上,半晌才白着脸对刘重九道, “这……这要让我如何同臭丫头讲?” 刘重九也是脸色苍白,摇头道, “是呀……我们怎么同臭丫头讲啊!” 她……她还怀着身孕呢! 二人相视愁苦,金八两是连连叹气,眼圈儿都红了, “老夫我中年丧妻,女儿远离,半生孤独,如今好不易收了个天资卓绝的徒弟,想着终是有人养老送终了,没想到……到头来竟是白发人送了黑发人,这……这让我情何以堪啊!” 刘重九也是叹气,二人在屋中对坐伤心,都齐齐掉起了眼泪,金八两又想起那宫里的老太监, “这消息只怕还要告诉给老太监一声……” 刘重九苦着脸问道, “臭丫头那处又当如何说?” 金八两想了想摇头道, “不行不能讲,那丫头如今已是身怀六甲,乍然闻知这消息,若是有个……甚么,我们如何对得住裴小子?” 二人商议一番都有致一同将这消息瞒下来不让武馨安知晓,只宫里的老太监却是派了人去报消息。 武馨安自是不知晓裴赫遇险,船只失事,如今她肚子越来越大了,天气又渐渐炎热起来,她是越发不耐热了,又京师里不比青云观清凉,便索性搬去了青云观里守着罗缘道,罗缘道极精养生之道,由他照顾武馨安,众人倒也放心。 只这一日午后武馨安正在房中午休,正在睡梦之中,却是突然听得有人在叫她, “安安……安安……” 武馨安迷糊之中睁眼,却见得裴赫推门走了进来,武馨安大喜忙坐起了身, “你怎么回来了,差事办完了?” 说罢便去拉他的手,只觉入手湿冷,不由奇道, “这样的天气,你为何手上还这般的湿冷……” 一抬头却见得裴赫的脸上尽是水,又身上的衣裳也是湿漉漉的,不由大惊伸手去拉他的衣裳, “怎得这么湿,为何不换了衣裳?” 裴赫拉着她的手只是笑,却就是不说话,武馨安急了,起身想去抚开他脸上的水珠,却是突然肚子似是有些疼痛,她猛然惊醒过来,睁开眼见得满室的空寂,窗外艳阳高照,却原来是做了一个梦! 武馨安翻身坐了起来,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 “原来是个梦呀!” 长出了一口气,回想起梦中的情景,莫名的心头一阵乱跳, “莫非是裴赫出了甚么事么?” 想到这处再也坐不住了,起身便去寻罗缘道, “师父!” 罗缘道正在殿中打坐见她一头大汗的过来,便指了面前的蒲团道, “坐下说话吧!” 武馨安挺着肚子,跪坐在了蒲团之上,一脸凝重道, “师父,您帮我卜一卦吧,我适才梦中见着裴赫了,他……他好似很不好!” 罗缘道闻言眉头一挑,想了想道, “即是如此,你随意挑个卜卦之物吧!” 武馨安想了想,抬手从肩上扯下了三根长发,递给了罗缘道,罗缘道接过来,在手里看了看,呼的吹了一口气,三根黑亮的长发便飘飘然落了地,罗缘道凝视良久才缓缓道, “夫妻结发便为同心,以你之发知他之心,二短一长,夫有灾险,曲而不直波折丛生,想来他是在外头遇上了难事!” 武馨安闻言心头的不安愈发强烈了,忙问道, “师父可是能瞧出他有何灾险?” 罗缘道又看了看道, “发尖朝南,五行水主黑,当是水中遇险!” 武馨安知晓裴赫是出了海,闻言更是心惊,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那……他可有性命之忧?” 罗缘道摇了摇头道, “三根长发黑润坚韧,有惊无险,只恐归京之日不定……” 武馨安听说没有性命之忧,总算稍稍放下了心来,可坐在那里再也无心打坐,思来想去还是向罗缘道请辞道, “师父,我想回城里,瞧瞧锦衣卫那处可有消息?” 罗缘道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 “无论你要做甚么,切记保重自己和腹中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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