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这是下了死力巴结武弘文,武弘文一念同姓之情,二想着自己在杭州虽说结识不少朋友,但时下世人都讲亲族抱团求财,他在杭州城无亲无故,也想有人来帮上一把,才能扩一扩财源,于是与武明、武亮兄弟一拍即合,不过他为人谨慎,做事小心,倒也不急着大张旗鼓的铺路,只不动声色的将人引进了相熟的一些富商圈子里,那二人也是配合默契,四处交际,八方交友,在杭州城里很是交了一些朋友,这且按下不提。 却说再一日便是过年了,按着规矩州府衙门乃是二十九便封印了,要待到破五之后才会动印,不过官员们虽说是不办公了,但二十九、三十都是要在衙门除旧的,初一才会各自回家过节,今年武府的年关乃大宴乃是由小程氏操办的。 这阵子小程氏接了家里的财权,手里实则也没有多少银子,平日用度还要一切照旧,又有付老夫人,无事也要搅上三分,想方设方给她找些费银子的麻烦事,那剩下的八百多两银子是一天天的见少,幸得武明、武亮兄弟送礼,私下里给了武弘文一千两银子,武弘文一文没要全给了小程氏,这才解了她燃眉之急,也让武府今年的夜宴办得十分丰盛。 待到了年关这一日晚上,武弘文按例是要在衙门里同上官和下级一起遥拜京城,向皇帝陛下祝贺新年的,之后关起门来众人要吃一顿酒,然后在天黑之前回家,又同家人过年。 武家人这厢等着武弘文一身酒气的回来,小程氏仔细打量丈夫,见他虽说面色微红,但双眼清亮,并没有醉酒,这才放下心来, “老爷,您回来了,快请入席吧!” 武弘文进来净手净面,进去请了付老夫端坐上首,又与小程氏陪坐下方,紧挨着他的乃是武馨安,下头是武怀德、武显荣,又有小程氏下头武媛祯、武莲祯和武幼祯,一家子团坐一席,举杯贺新年。 武弘文今儿心中高兴,一来是那位锦衣卫百户雷谋在衙门里呆了几日,将那倭寇案里的所有证物证词全数翻看过后,又去死牢里见了那四名倭寇,查出甚么来武弘安不得而知,不过这尊瘟神总算是走了,武弘文与衙门中众人便如去了头顶上的大山一般,立觉身轻气爽,好不快活。 又有消息说,那吏部的公文早就在路上了,只是如今大雪封路,又水路结冰,只怕要收到公文需得年后了,一想到年后说不得便要升官,武弘文那是心头欢喜之极,又恰逢年节便是双喜临门,他坐在席间见得阖家团圆,欢度新年,那是满面的笑容。 这厢先是举杯敬了付氏,又向故去的妻子倒了一杯酒,再敬了小程氏谢她一年的辛苦,下头便是几个儿女了,女儿们都是乖巧听话的,大女儿不用说,他昨日特意派了武诚上门,给苗师傅送年礼,武诚听了满耳的赞赏之辞,回去报给武弘文,武弘文那是老怀大慰,待到武馨安向他敬酒时,那是连声赞大女儿,却是不管妻子与另外两个女儿在一旁暗翻白眼, “安安如此勤加用功,以后说不得在武艺能有一番成就,旧去新来切要再接再励,不可骄傲懈怠才是!” “是,父亲!” 之后二女儿和二女儿敬酒武弘文之后又问起学业,都是大有长进,又问起两个儿子,武怀德倒是一贯的老实听话,在学堂之中得了一个中上的考评。 只小儿子武显荣却是每日在学堂中招猫逗狗,大事无有,小事不断,如今与那周通判的儿子周淮成了一伙,当真是混世魔王配成了双,越发闹得不像样了。 于是乎那私塾里的先生进出衙门如入无人之境般,每日里不来一趟,守在衙门口的衙役们都觉着少了些甚么,武推官如今仿如回到了少年读书时,他年少聪慧从未被先生教训过,到了如今都做官了,儿女成群了反倒要被先生教训,这让他往何处说理去? 幸得还有一位周通判陪着自己一起丢人,总算心里好受一些,脸也丢的少些! 武弘文见着小儿子,下意间便拧眉瞪眼,武显荣见自家老子瞪眼,也是下意间一缩脖子,耷拉着脑袋预备挨训。 “父亲!” 武馨安看了武显荣一眼,伸手夹了一筷子菜给武弘文, “今日乃是年节,父亲还是说些高兴的事儿吧!” 武弘文闻言盯着小儿子良久叹了一口气, “罢了!为父唯愿你明年能乖乖听话,好好读书上进吧!” 武显荣逃过一劫,大喜之下一拍小胸脯,一脸骄傲的道, “父亲放心,明年儿子要练武的,儿子要做一个粗鄙的武夫!” “粗鄙的武夫?” 武弘文的眉头皱了起来, “谁告诉你武夫粗鄙了?” 武显荣哈哈一笑,抬手一指自家亲娘, “母亲说的!” 武弘文紧皱了眉头又转向小程氏, “你为何如此教导儿子?” 小程氏被儿子一句话就给卖了个底儿掉,脸上色变,心头暗暗叫苦, “我的小祖宗哟,你可是要把为娘往坑里推哟!” 面上却是强笑道, “老爷,这是武儿听岔了,妾身怎会如此教导于他……” 这旁边就坐着一个练拳的武夫呢,她可不想大年下的被人用拳头吓唬! 武弘文目光深沉看着妻子,一转头对众儿女道, “我们家虽是耕读传家,家中未出练武之人,但你们切切不可因此小看轻视武人……” 说罢,顿了顿转头看向妻子, “你可知如今东南一地倭寇横行,军中出了两员大将领兵抗倭,打的倭寇是闻风丧胆?” 小程氏心知丈夫这是借着话头教训自己,只得强笑道, “这……外头的事儿,妾身并不知晓!” 武弘文道, “一位乃是戚元敬,一位便是俞志辅,这二人能文能武,上马能打仗下马能著书……” 说着看了看两个儿子道, “你们虽说是学文,但有两本兵书,一曰纪效新书,一曰兵法发微便是他们二人所著,这二人都是我大庆不可多得的将才,岂能是粗鄙的武夫?你们切切不可人云亦云,胡言乱语,说出去让人白白笑话!” 众儿女听了都不敢看母亲那涨红的脸色,齐齐低声应道, “是,父亲!” 只武馨安似笑非笑的看了小程氏一眼问道, “父亲,那两本书在何处有,女儿想去寻来瞧瞧……” 武弘文笑道, “那两本乃是兵法韬略,是两位将领总结多年练兵抗倭之心得,为父也是只闻其名,未见其物,待以后得了机会,倒是可以为安安求来一阅!” 父女二人说话间,小程氏强忍着难堪,笑着连连夹菜,倒是将席间微凝的尴尬气氛给揭了过去,待得用完了年夜饭,武怀德与武显荣便吵着闹着要出去放烟火,自有下人们带着两位少爷出去,武弘文与小程氏并付氏给下人们发赏钱银子,武馨安几姐妹便在一旁瞧热闹。 大年节里,一家子虽说面和心不和,但总归喜气洋洋将这个年过去了。
第76章 姐妹二人起坏心 头一日守了岁,第二日便是初一,初一不出门,武馨安身子本就无力,索性在家里睡了一日,初二时按理说是出嫁的女子回娘家,只小程氏的娘家远在京城,也没法子回去,只早早派了人送了年礼回去,又武明、武亮那处,也是无在他乡无甚亲朋,武弘文便请了那边一家子到这边团聚。 话说这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那一日武明与武亮二人送的礼,也不知怎得被武媛祯和武莲祯知晓了,二人可是气得不轻,武莲祯气量小些,气得眼圈儿都红了, “姐,她凭甚么,就凭是父亲原配妻子所生,就要把我们姐妹踩到脚底下吗?” 那武馨安一回来便得了父亲的偏爱,又顶撞祖母,又害得母亲受父亲责难,那么一个无礼无教,无才无德的人,偏要在这家里作威作福,真真是太没天理了! 武媛祯也是恼道, “她在家里闹也就罢了,我就是想不明白,怎得如今连外人都要高看她两眼了,她有甚么好,我们姐妹有甚么比不过她的!” 武莲祯气道, “姐姐没瞧出来么,外人如何知晓她好不好,左右不过是看在父亲的面上,知晓父亲偏疼她,便对她刻意奉承几分,也好在父亲面前卖个好罢了!” 武媛祯气呼呼道, “父亲就是偏心!以前他对我们多好,如今她回来了……便连正眼都不瞧我们姐妹了!” 武莲祯道, “再这么下去,我们以后在这家里如何立足?岂不是要一直被她压着!” 武媛祯绞着手里的帕子,气道, “不被她压着还能如何,她有父亲宠着,又是个蛮不讲理的粗人,拳头比谁都硬,我们又能怎么着?” 早知晓,早知晓……当初便应想法子让她在那山村里呆着,永远不出来! 武莲祯气道, “我便不信她谁都能打得过!” 话说,这世上的事儿多半都是这么事牵事,事连事给勾出来! 且说前头不是说过么,武家隔壁的隔壁有一位洪秀才,洪秀才家有位大公子,生得五大三粗,还有些憨傻,可洪秀才夫妻二人倒是觉着自家儿子乃是人中龙风,一心想同武推官家的小姐结一门亲,平日里便时常寻着借口走动,这年节里,洪秀才自然不会错过机会,初四这日便领着妻儿上门了! 武弘文与这位洪秀才也是多年邻居,闻听对方来访倒也是热情相迎,男子自是在前院说话,妇人们就在后院里吃茶闲聊。 洪秀才娘子姓黄,乃是北方女子,生得身形高大,方脸浓眉,模样算不得好看,但臀大腰圆好生养,连着生了四个儿子,如今这肚子里又揣上了一个,看那肚儿尖尖说不得这一胎还是个儿子! 黄氏挺着肚子看见这武家后院多了几个打扮富贵的小娘子、小郎君与武家姐妹兄弟在院子里玩闹,便问小程氏道, “武夫人,今年家里倒是热闹不少,这……可是哪位贵亲家的公子小姐?” 小程氏笑道, “乃是我们家远房三叔家的,他老人家虽说早早故去,可这亲不能断,如今有大伯哥和二伯哥在杭州做生意,我们两年便走动的勤了,这些小的们都是那边的孩子,与我们家的孩子们年纪相差仿佛,倒是能玩儿到一块!” “哦……原来如此!” 黄氏听了眼珠子乱转,别看她生的五大三粗,可这心眼儿却是不少,心中暗道, “这武推官家是官身,这位武家乃是商人,虽说商人是下等,可架不住人家有银子呀,有机会自然是要结交结交才是!” 小程氏本就是个心眼儿多的,如何瞧不出来对方的心思,心中冷笑道, “这也就是我们老爷平易近人,左邻右舍都不愿得罪,才许了你们进我们家门,没想到得寸进尺,还妄想着同我们家攀亲,这下子瞧见又来个有钱的武家人,便又打起主意来了,这心呀……未免也太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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