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不知这位欧阳大人那是最恨严嵩父子的,在京为官多年,那是从未登过一次严家的大门,政事之上也是从不与严党同流合污,欧阳大人厌恶严嵩父子之甚,那是恨不能满京城挂满横幅上书, “我与严嵩没关系!” 这几个字样,以证自家清白! 却说这一回那杭州城中倭寇横行,有当地州府衙门上报吏部讲, “……诸位官员奉公为民,舍生忘死,临机预断,智擒倭寇……” 那欧阳必进初时见着是十分高兴的,老大人捻着胡须很是矜持的道了一声, “为国为民乃是官者本份,尽心尽力者当赏!” 却是刚要提笔写下批文,却有那吏总侍郎李戌在一旁插了一句道, “杭州城诸官都当赏,这个……这个武弘文尤其该赏,下官看过了,此人在杭州任推官十年,一直勤勉奉公,克己持守,论理有此一功可往上升一升的……” 那李戌不说倒也罢了,这么一说欧阳必进的脸色便微微一沉,手中提起的笔又放下了,想了想吩咐道, “将此人的履历和这次杭州府报上来的倭寇案卷宗提出来,本官要瞧一瞧!” “是!” 一旁自有人去提了武弘文的履历和卷宗取来,欧阳必进打开仔细看过之后,眉头皱得更紧了,半晌将那厚厚的册子往那宽大的书桌上一扔,哼了一声道, “此人德行有亏,虽有才却不堪大用,还要再磨练几年!”
第93章 一路走一路玩儿 欧阳大人大笔一挥将武弘文给挥到了南京刑部,旁人不明白,有那欧阳尚书大人身边的老人一语道破了机密, “那李戌乃是严嵩的人,欧阳大人对那严嵩父子是深恶痛绝,但凡是他们父子想要提的人,欧阳大人必是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这武弘文也是倒霉,就因着欧阳必进对严嵩父子不满,然后又有那严党的人随口说了一句,便让欧阳大人起了疑心,疑心这武弘文是严嵩一党,便调了他的履历来瞧,却是没想到瞧见了, “……武弘文科举中第之后妻亡,继妻妹程氏……” 此时间官员的履历即有本人的,也有妻室的,还有子女的,从政一生之中婚丧嫁娶都是会在吏部留下记载的,欧阳大人一看这程氏,上头注明有“……娶户部员外郎程季礼之嫡长女……继庶次女……”的字样。 欧阳大人乃是正德八年中江西乡试,十二年登进士第,授礼部主事,之后历任官至浙江布政使、郧阳巡抚、两广总督、两京都御史及刑、吏尚书等职,乃是两朝元老,这位端慎老成的老大人心里是自有一本账的,京城之中大大小小的官员,他心里都是有数的,说起那程季礼乃是妥妥的严党,欧阳必进如何能不知? 前有严党的人为武弘文说话,后有两任妻子都是严党党羽出身,这武弘文不是严党又是甚么,严党的名声如何,自然不必多说,武弘文的功劳是真是假便不好说了! 又这一回的倭寇案中确是有疑点未破,杭州府报上来的文书上也说得不尽不详,老大人可是任过刑部尚书的,那是目光如炬,不过瞧上两眼便瞧出这案子当中的蹊跷,因为有了前头的疑心,他自然不会觉着是这案子本身有甚么不妥,却是疑心严党为扶持党羽,故意夸大扭曲事实,谎报功绩,如此这般老大人大手一挥,便将武弘文给挥到了南京! 这事儿的经过,黄知州的那位同科瞧得一清二楚,见黄府台写信来询问,便将事儿一五一十的讲出了来。 自然,他不知晓武弘文是冤枉的,只是在信中告诉那黄知州道, “……现下乃是欧阳大人在吏部掌权,他乃是两朝元老,深得陛下器重,便是严阁老也要避其锋芒,遇上他便是你那下属倒霉,且先去南京窝上一阵子,待到欧阳大人把这事儿忘记了再另想法子吧!” 这信传回了杭州,黄知州将信给武弘文一看,武弘文看得是直呼冤枉,只再冤枉又如何,他又不能跑到京城吏部向欧阳大人直抒胸臆,大喊大叫自己不是严党,只怕他当真这样做了欧阳大人未必肯信,倒是先把那严嵩父子给得罪了! 因而武弘文这亏是吃定了,他如今便是那哑巴,有苦也说不出,只得往肚子里咽,前头因着与妻子在这事儿上有了一回争吵,他也不想再同妻子说起此事,那委屈便一直藏在心里,今日里眼见得要离开杭州,赶赴南京“养老”了,这心里的悲愤实在是憋不住了,便对面前十岁的女儿吐露了出来! 武馨安闻言心下对武弘文也甚是同情,只事已至此还能如何,便伸手拉了父亲的手劝道, “父亲也不用悲观,依女儿瞧着,去了南京也未必就是无事可做,这做官的人挑地儿,那作奸犯科的人难道还挑地儿么,总归父亲若是想为国为民做些实事,也不必拘在何处的!” 这样浅显的道理武弘文自然是明白的。 这世上的事都是这样的,你瞧那死命往那牛角尖里钻的人,旁人怎么劝也劝不回头的,你当他是真不明白这道理么,他只怕比旁观者都还要明白几分,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才如同魔怔了一般进去便出不来了! 武弘文自接着调领,自然是前前后后早想了不知多少道理了,他如何能不明白,只心里实在觉得冤枉,也是过不了那道坎罢了,于是便问女儿, “说不得为父这辈子便止步于六品的主事了,安安可会觉着失望?” 武馨安闻言哈哈大笑, “父亲不瞒您说,女儿便从未对父亲的官位有过甚么期望……” 说罢很是义气的一拍胸脯道, “父亲放心,慢说是六品官儿,便是您乃一介布衣,女儿我也可养您的老!” 她说的是实话,武弘文却是听笑了,问她, “你养我的老,你拿甚么养我的老?” 武馨安笑道, “女儿会武艺、会杀猪,便是以后日子过不下去了,我们便回去杭州开个猪肉铺子,必能让您吃穿不愁,没有人敢欺负您的!” 武弘文闻言是哈哈大笑,这么多日来总算是,眉宇舒展了一回,伸手摸着女儿的脑袋笑的是前仰后合, “好好好!父亲以后就等着安安养老了,以后我们回杭州开个杀猪的铺子,你杀猪卖肉,为父为你做个账房如何?” “好!” 父女二人立在船头,迎着那徐徐吹来的河风,眼望着前方逐渐开阔的河道,说说笑笑间回头再看杭州城,武弘文的眼底总算是少了些许阴霾。 官船一路向南京而去,途中要经过嘉兴、苏州、无锡、常州、镇江,再由镇江转入南京,水路平顺少颠簸,官船稳重,船速却是慢了些,不过吏部给了武弘文一个月的时间,倒也不急在一时。 武弘文离了杭州城,心绪慢慢开朗了些,想着自己在杭州一呆十年也是少有出外走动,家中妻儿更是一直只在杭州城中未出来见过世面,因而打算索性走一路玩一路,慢慢玩到南京去。 因而官船到了嘉兴,他便命停了船,领着一家大小下船去游玩三日,之后便是无锡也是游玩,待到了苏州更是包下了一间客栈,要在这里住上四五日。 话说这江南一带,苏杭二州也好,金陵淞江也罢,都是物产丰饶,人杰地灵的好地方,此时正是阳春三月,身处江南一地,那是风好景好,水好山好,人好物也好,这里是整个大庆朝中商贸最为繁茂之地,只要兜里有银子,南北行货,东西特产,海内海外的东西都能买到。 武家人久在江南倒是不稀罕风景,却是对那街面上各地来的东西是看的流连忘返,爱不释手,只如今搬个家已是将家底子掏空了,小程氏领着儿女们逛街,那是逛的双眼发红,牙根子咬的咕咕作响,才好不易忍住了掏空钱袋子的冲动,回到客栈关上门,那是暗暗怄气,绞着帕子骂道, “都是那老婆子作鬼,要不是她,我又何至于如此!” 武馨安倒是没有她这烦恼,若不是顾忌东西买得太多,太过显眼了,惹人疑心,她能把人家铺子给搬空了,饶是如此在苏州呆了四日,临上船时知袅、杜鹃、刘婆子那是大包小包提得呼哧带喘,汗流浃背。 “大小姐,咱们下一站到哪儿呀?” 知袅在船舱之中将东西摆在那张小桌上,把盒子一个个的打开来看,拿出一只造型新颖的钗子在武馨安的头上比比划划, “这根好……那铺子掌柜的说了,这可是今年最新的款式,是按着今年给宫里娘娘上贡的式样打造的……” 这厢比划一番,又去那拿另一只盒子,打开来里头是一双绣鞋, “大小姐,您瞧瞧……这苏州的绣娘手上的功底比我们杭州的也是不差的,这蝴蝶绣得多好,价钱还比杭州便宜,要不是东西太多拿不了,奴婢觉着还能多买几双……” 武馨安看着知袅与杜鹃二人一面清点物品一面叽叽喳喳的商议着,却是一面点一面把盒子摆得到处都是,便站起身腾地儿给她们, “这舱里气闷,你们把东西清点了便放好,我到外头走走!” 两个丫头头也不抬的应了一声,武馨安出了舱门便去前头甲板远眺河面,却是一转身便见着码头上武弘文自马车上下来, “父亲!” 武馨安过去挥手,武弘文也笑着回她。 武弘文一路游玩,心绪开阔了不少,这几日逗留苏州,妻小们自是游玩为主,他却是重拾了当年的文人轻狂,去了官服官帽,换上文士儒衫跑到和靖书院与人以文会友,倒是结交了一帮子文人酸儒,整日呤诗作对很是快活了几日,眼见得见上船的时候到了,才匆匆忙忙的赶了回来。 武弘文见着大女儿便笑了起来, “来来来!安安……为父与你引见这位周茂山,周世叔!” “周茂山……这名字怎得有些耳熟?” 武馨安闻言眉头一挑,眼中异光一闪,抬头看向面前之人,只见此人一派文士打扮,生得五官清矍,气质儒雅,颌下三缕黑须,目光清明,一看便是位诗书饱腹,品德高洁的读书人, “周……世叔有礼了!” 那周茂山不卑不亢回礼道, “武大小姐有礼!” 武弘文笑着对武馨安道, “周世叔乃是为父在和靖书院结识的好友,那是诗书文章无一不精,当真是文采风流,他这一趟也是要去南京,为父便邀了他与我们同乘一船,同去南京见识一下金陵繁华!”
第94章 大骗子蒙骗众人 那周茂山忙道, “武大人客气了,小生不过一介布衣能得大人特许搭乘官船,实在是小生之幸……” 二人在这处客气,武馨安在一旁盯着那周茂山看了半晌,脑子里却在不停的打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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