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式微反握住淮乐的手,却道,“太子又不一定会是天子。” 淮乐美目微瞠,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这是何意? “皇兄慎言!”淮乐觉得他真是不要命了。 要做太子,那楚式微的对手是楚子揭,要做天子,那他是要与皇帝争? 皇帝一直宠爱他,他竟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楚式微满不在意,“所以我根本不在意五日后的立储之仪,我要离京一趟。” 当年父皇之所以能坐稳天子之位,正是凭借的高深手段。 花灯会他遇刺,分明是可以彻查程氏的大好时机,父皇却错过了。父皇上了岁数,做事不再狠绝,他再做不好这个皇帝了。 既然如此,不如让贤。 淮乐收回了手,垂着眸子心不在焉。 “小婉,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楚式微看着身侧清瘦的女子,他未告诉她这一去的凶险。 楚式微不知道淮乐会不会为他担忧,他不想让她多想,但她若是会为他担心,他大抵会欢喜的。 淮乐点点头,她强压莫名涌上的落寞,不想二位皇兄互相残杀,不想他们中的任何人受伤。 她不能完全理解他们的野心,不论好友,还是亲人,都是复杂的,他们为各自所求而活,而她只想让他们所有人平安。 淮乐强装无事,侧首去看楼下的说书人。 桌案上有糕点干果,淮乐去剥干果,她鲜少自己剥过,不着技巧,剥得碎零零的,手指还生疼。 楚式微见了,帮她剥了些,他轻松地剥出完整的果仁给淮乐,淮乐接过,他又继续剥了不少。 有一块是苦的,淮乐咬了一口便放下,“苦的。” 楚式微笑了笑,拿起那块果仁放入口中,“以后这些苦的,我替你吃。” ^ 立储之日即将到来,现下是紧要关头,京中的出入往来查得极其严格。 楚式微是亲王,离京要先请示皇帝。 茶楼出来后,楚式微陪淮乐回了府,又入宫见了皇帝。 楚式微没有与皇帝直说离京是为了各州布防离京,而是寻了旁的说辞。 “汴州发现了南宫远的踪迹,儿臣要离京一趟。” 皇帝看着儿子,往日对儿子虽是有求必应,但儿子极少真正向他提出过什么。 “马上就是立储之仪了,等过了再去吧。”皇帝道。 “事态紧要,儿臣必须去。”楚式微道。 皇帝不语,只觉得儿子这番性子很像他的母亲。 当年他母亲坠下瑶台,手中握的那枚琅环,皇帝是认得的。 在皇帝印象之中,她从未与儿子相处过,为何她手中会有儿子的抓周之礼。这么多年来,皇帝心中都有一个不敢面对的答案,便是儿子知道生母是谁。 他此次要离京,是不是也知道太子之位是要给谁的。 都道皇帝与郢王情深,但皇帝不觉得自己有多了解儿子,两个儿子都心思重,不喜与人多说。 大办立储,皇帝还有另一打算,便是选在这个时机告诉两个儿子真相。 “式微,立储之仪更紧要。”皇帝还是道出口。 楚式微知道皇帝会这么说,“儿臣会赶回来的。” 他回不回来,又有何意义。 皇帝见儿子这般坚持,只好应下,“好,你届时定要如期回来。父皇......父皇有话与你们二人说。” “儿臣谨记。”楚式微行了礼,拿了盖了印的文书退下。 皇帝看着儿子的身影,他这番一意孤行,像极了当年的自己。 “式微。”皇帝突然叫住了他,“父皇对不起你。” 楚式微迟疑后道,“父皇是天子,天子不会有错。” 他不知父亲的对不起是何意,是对不起他的母亲,还是对不起没能给他太子之位。 有时候一句对不起的分量太重,牺牲太多才能换来,有时候对不起的分量太轻,一句话就可以轻描淡写地揭过错行,揭过犯错之人心中的悔意。 看着儿子走后,皇帝对身边的福生道,“朕对不起式微。” 次子很像他,很像那个替父征战的楚琚,出生入死却得不到父亲给的太子之位。 楚式微拿了皇帝离京文书,当日就离开了京城。 淮乐不放心他,在城口送别时,再三提醒他要注意安危,早些回来。 楚式微应了淮乐,安抚了几句,让卯卯和小若送她回去。 立储在即,上京几近不允许任何人进出,郢王却能在这个节骨眼拿着皇帝的秘密文书离京,不免引人揣测。 有人说是皇帝有重要之事交给郢王,太子极有可能便是郢王了。 郢王离京的消息传到了司徒府,程司徒一听消息,急急让人去邀大皇子来。 楚子揭听闻了楚式微出京的消息,他面色淡然,不为所动。 司徒府。 程司徒无奈道,“郢王入宫面见圣上,短短一个时辰便离了京城,不知是为何事,老夫心中总有预感,郢王此行不简单。” 楚子揭知道外祖叫自己来所为何事,他看起来没有程司徒那般着急,劝道,“外祖不必担忧,立储在即,式微离京,想必很快就会赶回来。” 只有几日,时间紧迫,能做什么。 程司徒还是不放心,“会不会是圣上真的要立郢王为储君?” 楚子揭宽慰道,“若是外祖不放心,我入宫打探一番。” 程司徒点点头。 楚子揭又寒暄了几句,准备离开,程司徒叫住他,“子揭,那日嫣儿从你府上回来哭得很是伤心,她对你很是在意,你不要伤了她的心。” 楚子揭点点头,“我明白。” ^ 楚子揭一回府,就去了衡儿院中。 衡儿与府上别的侍从不同,她有一间单独的小院子。 那日程语嫣怒气冲冲地闯进了大殿下的院里,侍从们拦也拦不住,只能跑去寻大殿下。 等楚子揭赶到时,程语嫣的侍女已经划伤了衡儿的脸。 府上的医师来为衡儿看了伤口,那侍女下了死手,在衡儿的脸上留下了深深的伤口,看起来很是可怖。 衡儿在铜镜中看到了自己脸上的疤痕,哭得很是厉害。 楚子揭让凌云拿了珍贵的凝肤膏给衡儿,说了让她好好修养,便再也没有来看过她了。 衡儿屋内的所有镜子都被撤去,凌云寻了个侍女照顾她,让她这几日便不要再出门了。 衡儿以为是大殿下不要她了,日日郁郁寡欢,以泪洗面,万万没想到大殿下还会来看她。 楚子揭进了衡儿的院子,衡儿一看到他,无神的眼瞳瞬时聚集了光辉,连忙上前行礼,“殿下安。” 用了上好的药,衡儿面颊上的伤开始结疤,看起来有些吓人,她将受伤的脸侧过去,不愿意让楚子揭看到。 楚子揭还是看到了,他毫不掩饰,声音没有一线温度,“可惜了这张脸。” 衡儿愕然,眼泪开始往下掉,“殿下......殿下不要衡儿了吗?” “衡儿,你再怎么像她,也不是她。” 回了书房,楚子揭让凌云将衡儿打发出去。 凌云以为是衡儿惹殿下不高兴了,自责道,“是属下当初自作主张,擅自揣度殿下心意。” “拿药来。”楚子揭道。 凌云再三犹豫,还是照做,去拿已经停了好几日的幻药。 不知是不是服药次数多了,楚子揭愈发头沉,未服药也时而出现幻觉,再次服药时,双眸的覆满血丝,渐渐陷入犹如环境的世界,里面是年少时的他与淮乐。 刚开始服药时,一切都是如沐春风的幻梦,渐渐的,温暖的幻梦总是被打断。 就连在幻梦里,淮乐还是离开了他,是被人射杀在他眼前。 幻梦中的楚子揭错愕地看着这一切,淮乐倒在了他的怀里,她身后那抬弓射箭之人身骑骏马,头戴面具,那人卸下面具,那张脸正是他的父皇。 父皇再次抬弓,这一次箭头正对准的是他...... “殿下?殿下!”凌云着急地看着堂上的青年。 楚子揭泛红的双眸渐渐清明,他缓过神来,平复紊乱的气息。 ^ 立储之仪的前一日。 郢王离京四日未归。 程司徒愈来愈不放心,心中越发肯定皇帝是要立郢王为太子。 那日在宝华殿外,楚子揭是听到了父皇与崔司空的密谈,当时是父皇在询问崔司空对立储的看法。 那时楚子揭听到崔司空觉得郢王很像皇帝,崔司空说郢王适合当太子。 崔司空平日不与人亲近,然楚子揭知道他与父皇是故交,是了解他父皇的人。 立储之仪要在京中举办,京城布置得很是隆重,百姓们翘首以盼,等着新太子的出现。 二位皇子中,最得人心的则是大皇子。 已经好几年没有举办过这般正式的仪式,皇宫中亦然热闹。 楚子揭出了司徒府,一路入了皇宫。 一入宫椒房殿那边就来人请他去殿中,出了淮乐的事,楚子揭与皇后疏远了很多,即便椒房殿来人,也会寻原由推辞。 这次亦是,楚子揭径直去了御书房寻皇帝。 昨日夜中皇帝突发旧病,听闻整个御医院都乱了,所有御医都去皇帝榻前候着。 紫宸殿口风紧,没有传出一点关于皇帝的病况,但有宫人看见一盆盆血水从紫宸殿内被端出来。 今日的早朝都被撤去,这是皇帝从政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没有上朝。 楚子揭入宫探望,宫人们暗中都道皇帝的长子有心,记挂皇帝身子。 御书房内。 皇帝撑着病体看今日的公务文书,见到长子进来,让他坐到身边来。 从小到大,他都没有与长子坐的近过,二人说是父子,更像君臣。 他当不了一个好儿子,也当不了一个好父亲。 皇帝不喜身边太多宫人伺候,殿内只余下了福生一个宫人。 楚子揭站在堂下,迟迟没有上前。 “子揭?”皇帝放下手中的文书,看向无动于衷的儿子。 “近来父皇对儿臣多有关照,倒是让儿臣不习惯了。”楚子揭唇角扯出一抹浅笑。 皇帝垂下眼,历经昨夜,面上多了病态的苍白,看起来年老许多。 儿子语态中没有怪罪之意,皇帝听完却心有愧疚。 “从前是父皇疏忽了你的感受。”皇帝难以言表心中之悔。 “父皇偏爱式微,就连京防之时都能破例允式微离京。”楚子揭徐徐走上前。 “式微离京,是为了寻南宫远的下落。”皇帝如实与长子说。 楚子揭笑出声,“式微大抵是骗了父皇,父皇有所不知,南宫远在我手上。” “什么?”皇帝匪夷所思地盯着楚子揭,不敢相信儿子说的一字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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