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过了一个冬,他对她还是没有任何改观,即便他与舅舅和阿翁相处得很好,也不能改变他不想娶她的事实。 呢喃心里汪着好大一团酸楚,委屈地点了点头。在他面前不敢表现,回来就扑在床上大哭了一通。 左右的婢女吓坏了,问又问不出所以然,只得赶紧禀报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来了,忙把她抱进怀里,一面给她拭泪,一面道:“大母的小乖乖,是谁惹得你这样生气呀?” 呢喃别开脸,佯装无事,“我就是想哭一哭,谁也没惹我。” 可她的心事逃不过大长公主的眼睛,“是雁还吧?你的好他看不见,看来那外室是真的了?” 呢喃窒了下,说不是,“向娘子不是他的外室。”说完又有些不甘心,嘀咕着,“他偷着喜欢人家,向娘子大概不知情。” 大长公主闻言哂笑,“不知情?男未婚女未嫁,一个个警觉着呢,哪能不知情。雁还如此人才,如此身份,这建康城怕是没有女郎不心动,难道那女医是个瞎子,白放着良配视若无睹吗!” 呢喃反应过来,如临大敌,“那可怎么办?要是向娘子也喜欢他,那……” “那就成双成对了。”大长公主故意激她,摆出无奈的神情道,“反正宫中只想要大宗的后嗣,谁生的又有什么关系。” 呢喃愕着两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外祖母,“那就……那就……” 她是个老实的孩子,因为从来不需要争抢,她也不懂得如何为自己争取。 大长公主问:“你可是很喜欢他呀?一心想要嫁给他?” 呢喃嗫嚅两下,终于点了点头,“我是很喜欢他。” “可他喜欢的是向娘子,那可怎么办。”大长公主想出个办法来,“莫如我找这位向娘子谈一谈,让她知难而退吧。” 呢喃立刻说不行,“要是向娘子不知道他爱慕她,大母找她一说,反倒把窗户纸捅破了。” 大长公主沉吟着,调转过视线望向她,“若是不想惊动向娘子,那就只有在雁还身上想办法了。” 至于想什么办法,暂时不曾告诉她,这日请神域来家中用饭,席间大长公主也探听他的话头,问他可有成婚的打算,他只是淡淡道:“我养父过世还未满一年,他毕竟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能为他服丁忧,但也不能在他丧期里成婚。” 呢喃听了,叼着筷子低下了头。 大长公主心下了然,知道他压根没有结亲的打算,前几日她见了圣上,圣上也多有催促,问好好的亲事,为什么总是不能成,甚至说了重话,“朕看呢喃也不比别人少什么,怎么就留不住雁还的心呢”。 宫里终究还是希望孩子的生母有个好出生,否则随意找个女子送上他的床,这件事眨眼间便成了。 谁愿意好好的女郎,过门便做人家的嫡母。倘或不是自己生的孩子,将来要是登上了帝位,那必定本末倒置,定远侯海家便是最好的例子。 其实要问大长公主的内心,呢喃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并不愿意她受委屈,神域若是不想娶,她们也不愁嫁。但看呢喃的意思,是一头钻进了牛角尖里,无论如何拔不出来了。 少年情怀总是诗嘛,难说对与错,作为大母,一向对她有求必应,到了人生大事上,总不能辜负了孩子的愿望。 思来想去,只剩一个办法,就是生米煮成熟饭。这件事她与圣上说过,圣上听了只管笑,“姑母也是被逼到急处了,竟然想出了这种办法。” 大长公主碰了一鼻子灰,圣上虽赞同,言语间却也没少奚落她。这个侄儿的脾气她最知道,是既要卖身,又要立牌坊。他在后面施加压力,恶人全由别人来做。自家外甥女是女孩儿家,已然准备吃这大亏了,结果到了他嘴里,竟都是她们的筹谋,与他半点也不相干。 也罢,就算被人说为老不尊,为了如呢喃的愿,又如何呢。 所以她召见了家中的侍医,询问有什么可靠的法子。侍医眼珠一转道:“阳起石!将足量阳起石至于坩埚之内,在无烟的炉火中煅至红透,然后倒入黄酒。若是普通的量,可用以强身健体,但若是药量加大,则火气密闭不得发越,便有助情助兴之功效。” 大长公主舒了口气,就这么办。 目光缓缓降落,落在了他饮尽的酒杯上,大长公主道:“今日时候不早了,就在这里安置吧!你的卧房还保留着,已经让人收拾妥当了。” 神域那张白净的脸上,浮起了一层浅浅的红晕,他抬手微扯了下交领,心下什么都明白了,勉力定住神道:“不必了,家中还有带回来的公务,今晚必要全都处置好,明日朝会上要用。” 他站起身,忽觉腿上一阵无力,险些崴倒。 大长公主道:“你看你,并未喝几杯,怎么就醉了。既然醉了更不该回去了。”说着给人使了眼色,花厅的门也关了起来。 神域神色凝重,回身道:“姑母,我一向敬重您,别让我寒心,让我将您与他们混为一谈。” 这话说出口,大长公主不由愣了下,原想再劝慰两句的,结果他扬声唤陈校尉,不过眨眼的工夫,七八个如狼似虎的卫官推门进来,不由分说便将他带走了。 大长公主追悔莫及,喃喃道:“这下可糟了……” 忙活半日,不知给谁做了嫁衣裳。 呢喃不明所以,茫然道:“大母,怎么了?” 大长公主晦涩地笑了笑,“没什么,小冯翊王喝醉了,回家醒酒去了。”
第45章 你这祸害,好不要脸! 南弦眼皮一直跳, 跳得人心慌意乱。 自己扎了两针,倒是好些了,但不知为什么, 心总是悬在嗓子眼。 出门看了看天, 一弯弦月挂在树梢, 今晚月色昏昏,连星也蒙上了一层纱。不由开始胡乱揣测,难道川蜀要有消息传回来了?难道找见识谙了吗…… 总是不敢想,已经三个月了, 哪里还有半丝希望。事到如今, 她反倒不盼着蜀军找到他的下落了, 要是找不见, 就能欺骗自己他还活着。 门上的婆子站在对面的廊庑上,探身道:“大娘子,时候不早了, 韩娘子今日怕是不会来了。” 南弦夜间一般很少接诊,除非事先有约。这位韩娘子就是一早差人来通禀的, 说白天要宴客,浑身不适却来不了, 要等晚上才能抽出空闲。南弦一直等着,等到戌正也不见人登门,想必确实是有事耽误了。 于是颔首, “关门吧。” 婆子接了令,上门房传话去了。她从诊室里出来,沿着廊庑走了一程, 天气暖和了, 晚间的风吹在身上, 很觉得温柔舒爽。 回到卧房,洗漱过后更了衣,正准备上床,忽然听见外间有响动,本以为是常来的那只狸奴,便循着声过去探看。外间的蜡烛早就熄了,只有檐下的灯笼投射进一点光亮。屋子里朦朦地,绕过屏风往前,猛然见一个身影出现在那里,吓得她险些惊叫出来。 然后一只滚烫的手捂住了她的嘴,有个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说“是我”。心里的惊惶顿时消散了,她刚松了口气,转瞬又恼怒起来,压声质问:“你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门上不曾通传?” 他没有应她,向后倒退几步,跌坐进了圈椅里。 南弦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门房和传话的人不是平白安排的,人家早就留了心眼,给自己开辟了另一条通道。亏她前几日还在为自己的绝情而懊恼,结果这下可好,人家自行摸进房里来了,真是个不知界限为何物的人。 压了压寝衣的交领,她退后一步问:“深更半夜,你闯进我卧房里做什么?” 看不清他的面目,只见那轮廓低着头,一副软弱无力的样子。 “南弦……”他哑声说,勉强抬手招了招,“你过来,离我近一些。” 南弦从他的声气里听出了一丝异样,迟疑道:“你怎么了?病了吗?” 他没有再说话,那只手悬在那里,吃力地又勾了下。 应当是想让她诊脉吧!医者的本能一下子被唤醒了,她忙上去扣他的手腕,不想他顺势一拽,拉她到了近前,把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自言自语着:“好热……” 这样惊人的热量,绝对不正常。南弦讶然道:“你怎么发烧了?是受寒了吗?”不由分说切住他的脉,那脉象奔涌如潮,杂乱无章,她从来不曾见过这种病症,心里顿时惶恐不已,“你不会又中毒了吧!” 可说话的当口,他陡然长出了八只手似的,连拉带拽搂住了她的腰,把脸埋进了她怀里。 女郎身上天生有种幽香,那香气销魂蚀骨,直往脑子里钻。他觉得自己要燃烧起来了,她的每一分呼吸都挑动他的神经,甚至她的心跳都是沙场上的战鼓,蛊惑着他奋勇前进。 抱之不足,他站了起来,那么高大的人弯下身子,狠狠把她嵌进胸怀里,一面亲昵与她紧贴,一面迷乱地说:“南弦,我被人下了药……大长公主下的药……” 南弦心头大跳,惊讶于大长公主的荒唐,也为自己的处境发愁。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男人的力量如此之大,以前他彬彬有礼,从来不敢逾越,这回失了心智,完全不理会她的反抗,仿佛轻而易举,就能折断她的腰。 “大王……”她慌起来,闻见他身上清幽的酒香,混合着辛辣的独活气味,在她颈间盘桓。她用力推他,“你坚持住,我替你想办法。” 可他不要她花时间想办法,解药明明在眼前,何必舍近求远。 理智已然不剩多少了,他不得不强忍着,咬牙道:“这药……难解。” 南弦心里怕极了,却不敢在他面前失态,这种时候若是乱了方寸,越发会刺激他,便定神说:“我有办法……”边使尽全力推他,“你容我想想办法。” 他的神志徘徊在崩溃的边缘,有话也说不出来,像渴极了的人找见水源,只要贴近她,就有活命的希望。 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想寻觅一个好去处,他的思想控制不了身体,只知道她就是救命的仙丹。男人使起蛮力来,没有女郎能抵抗得住,他撕扯自己的衣裳,撕扯她的衣裳,在大长公主府时他尚且能克制那种狂想,但到了这里,她在身边,他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指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清凉,她的皮肤光滑,与他无数次设想的一样。男人喜欢一个女人,不光是心里的渴望,更是身体的渴望。神志清醒的时候有礼义廉耻束缚,一旦思维混乱,剩下的只有本能,和强大到让他无法抵抗的疯狂执念。 “啪”地一声,耳光响亮。他微怔了下,她趁着这个机会把他推到墙角,强势地勒令:“给我站着,不许动!” 他几乎虚脱,仅剩的一点清明让他止步,他背靠冰冷的砖墙,看着灯火亮起来,看她手忙脚乱拢住自己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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