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疆从天下纷争大事中回过神来,听到和尚说小婴啼哭是因为饥饿,想到军中有马奶,但军营重地,她不能带他人进去,正想着要不她快速回趟军营取些过来。 只是和尚却突然开口,“贫道有个不情之请。” “大师请说。” “贫道此次前往之地,正值交战,贫道不知能否保全自身,是以想把这小儿托付给姑娘。” “这……”无疆有些犹豫,她根本没有照顾小孩子的经验,更别说她此刻身在军中,无法带个孩子在身边,正要拒绝,却见丽姨从孩子早已失去体温的身体中慢慢抬起头,涣散的眼神似乎在渐渐聚焦,顺着哭声的方向颤抖着伸出了手,仿佛在探寻什么。 和尚心领神会,将啼哭的小儿放到她的手上,她紧紧地抱住,将脸无言地贴在小婴的脸上,泪水从闭着的眼睛里不断流下,但很神奇的是,那小婴竟然不哭了,她砸吧了两下嘴巴,睁开眼睛,笑了。 “阿弥陀佛。”和尚长念一声佛号,欣慰道,“看来这小婴与这位女施主有缘。” 无疆见丽姨脸上神情虽悲恸,但不似方才那般失智癫狂。 无疆单膝跪地,将她搂住,轻轻唤了一声:“丽姨。” 坚实的拥抱和温柔互换似乎给了她力量,她终于缓缓睁开双眼,哽咽道:“炊烟妹子啊。” 无疆轻轻拍打她的背,而后转头对和尚道:“大师,这小婴我们会代为照顾,只是我也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大师能为丽姨膝上的另一位小婴超度,让他安心上路。” “阿弥陀佛。” 时间慢慢过去,夜色渐深,连风中都开始夹杂了一些冷意。村后的山脚下鼓起来一个小小的坟包,上面插着一片用新鲜树木做成的小小墓碑。 无疆单手竖在胸前,行了一个佛礼,道:“多谢大师超度,请问大师法号?” 和尚摇了摇,露出自嘲的笑:“贫道早年犯了杀戒,已被寺院除名,不敢玷污先师赠予的法号,如今无门无宗,于江湖中独自修行,姑娘且就叫我空吧。” “空?”无疆觉得这个名字似乎有些熟悉,还没回忆起在哪里听到过,和尚的声音已经飘远。 “望来日与姑娘相逢时已是天下太平。” 无疆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才恍惚想起,杀手榜排名第三的杀手似乎也叫“空”。 ----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鱼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沙洲与歌 1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3-06-11 20:39:56~2023-07-10 15:01: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鱼头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沙洲与歌 17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灵犀 长夜过半, 无疆带着丽姨回到军营,在军中找到头奶牛喂孩子,后在燕十三娘的帮助下暂且安顿了她们, 但无疆知这只是权宜之计, 后面还是要找个安稳的地方才行。 她回到自己的住处, 想要换身衣服再去看西流, 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那人静静地靠在她的床侧,闭着眼睛, 似是等她等得睡着了。 无疆看着眼前之人,即便是朝夕相处,还是能清晰感觉到他的日渐消瘦,那些穿惯了的衣服此时在他身上, 显得宽大不已。他的发已经全白,肌肤无端冻出了一道道紫痕, 鼻尖的呼吸也微弱得要命, 仿佛一不留神就会随风而去。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宣告着眼前之人的衰败, 行将就木,只是那靠在床边的肩背却仍是笔直的, 似乎满世界的狼藉和疼痛压在他身上, 也不能够让他弯腰俯首, 只够让他梦中的眉心起点波澜罢了。 无疆放轻动作, 拿起床头的外衣,想给他披上, 可未料刚披到一半, 眼前之人便醒了。 他连睁眼的动作都是缓慢的, 但即便还未睁开眼, 淡淡的笑意便在他脸上晕染开来, 蔓延到嘴角眉梢,“回来……”话未完便陡然顿住,浓稠的血色映入眼底,让他变了神色,“你受伤了?” “我没受伤,这不是我的血。”无疆赶忙解释,她原就是怕身上沾血让西流担心,才想着先回来换身衣服,没料到他今晚在房中等自己。 西流见无疆面色如常,也知她从不对自己隐瞒,放下心来,他慢慢背过身去,温声道:“你先换身衣服。” “好。” 屋内响起了一点柔和的窸窣之声,片刻之后,无疆换好衣服在床侧坐下,对西流道:“我在军营周边的村落里遇到了丽姨,她被埋在死人堆里,我翻出她时身上沾了血。” 丽姨?西流略一思索便回想起来,这个叫丽姨的女子是个热情而善良的妇人,无疆坠崖失忆之后在她家受到过她的照顾,后来无疆和他一起离开皇宫寻找孤燃花之时,还特意路过她家,可是她家在西宣附近的寒鸦村,怎么如今来到了这里。 “她本来一直住在寒鸦村,外面战火不断,寒鸦村毕竟在王都脚下,四面环山还算安稳,但自从村子里的男子被征召入伍,就常有匪寇袭扰,她们本一直忍着,但匪寇越发猖狂,甚至开始杀人,她只能带着女儿和小孙女弃家逃跑。外面兵荒马乱,她们无法谋生,东游西荡变成了难民,后逢战乱女儿失踪,她带着小孙女四处寻找,但始终毫无音讯。外面到处都是灾荒,她们既找不到人,也找不到吃的,最后饿晕在附近的村子里,被埋进了死人堆,我发现她时尚有呼吸,但她的小孙女……。” 无疆顿了一顿,没有再说下去。 西流轻轻握了握她的手,示意自己已知晓不必再说。 无疆道:“我以前终日在雪山游走,不知这世道竟已这么遭了。”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我虽从战场中出生,自有记忆起,每日所见都是争斗和杀伐,但也没想到世间会变成如今模样。为什么战争总是这样无休无止呢……” 是啊,战争为什么总是无休无止呢,西流自懂事起就问自己这个问题,他在高山之巅日日与病魔争斗,父皇和母后却在千里之外的战场上死去,那时候,他甚至不能理解死亡的真正含义。后来遍览史册,他才从汗青字句间渐渐明白战争杀伐、成王败寇,但那终归是字面上的浅薄理解,直到此刻亲身经历,才真正晓得什么叫做“一将功成万骨枯”,什么叫做“可怜无定河边骨”。他此生没有什么宏伟志向,只望四海清平,可如今拖着一袭残破身躯,什么也做不了,保护不了西疆,阻止不了战争,甚至此刻身体僵硬到想要给面前的心爱之人一个宽慰的拥抱都做不到。 难过和内疚涌上心头,饶是他曾经舌灿如莲,此刻也只能对她说出一句, “对不起。” “为何跟我说对不起,永远不要和我说对不起。”无疆抬头望着那双清明到动人的眼睛,道,“发动这场战争的人不是你。” 西流还想说些什么,无疆却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轻轻揭过,换了轻松的语气,转而问道:“怎么今晚来我房间,还等到这么晚?” 西流似乎这才想起自己来找她的目的,他抬起手指了指靠在床边的天晴伞,露出愉悦的神情:“拔出来看看。” 无疆心中一动,伸手一捞,天晴伞就稳稳得落入手中,她轻按机扣,将伞柄轻轻拉开,只听“铮”的一声,耳边传来一声叹息着的龙吟,清亮又空旷,透着辽远的孤寂。这声音一下子击中了无疆的心,她一把将剑完全抽出,剑光瞬间盈满屋。 无疆从未见过这样美的剑。 它是红色的,但不像火凤的凤尾剑那样红得潋滟近乎张狂,它安静而又内敛,端庄又高贵,像隐藏在满山清幽翠绿中的一抹红,透着一股远离人间的冷。 无疆珍惜地抚摸剑身,指尖轻轻划过末端,那里雕刻两个清秀的小字——灵犀。 西流道:“望此剑与她的主人,心有灵犀,所向披靡。” 无疆忍不住挥舞了几下,说不出的合意,她想告诉西流,自己很喜欢这把剑,但转头触及他的目光时,动作一滞,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双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充满了忧伤,看着她好像每一眼都是最后一眼一样,欲说还休。 无疆放下剑,屈膝在西流身前,抬头直视他的眼:“你深夜来此,除了送剑,是不是还有别的话要对我说?” “嗯。”西流轻声应道,但随后又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他才开口道:“北洲告急,驰援北洲的计划已经敲定,大军明天就会启程。此次驰援我们没有十足的把握,如果不慎,可能全军覆没。” “你是想让我走对不对?”无疆开口道。 西流深切地望着她,心中千言万语,最终呈现于舌尖的只有一个“是”字。 听到这个答案,无疆没有多少惊讶,仿佛早有预料一般,但是这一天真的来到,她又觉得自己没有准备好,事实上不管给她多少时间,她都不可能准备好。 她低下头,将脸藏臂弯之中,许久之后,她开口,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初我没有来西疆刺杀,没有跳下雪山,也许就不会有雪崩,孤燃花不会折断,风前辈就可以顺利摘到它,你的病就能治好,也许如今你……” “不,不是这样的。”这番话刺痛了西流,让他一下子站起来打断了无疆的话,但剧烈的动作让他的身体产生了难以忍受的疼痛,差点站立不稳,他缓了一会儿才缓缓蹲下身子,与无疆平齐,“我虽一直未对你说,但与你相识是我生之大幸。我甚至庆幸,庆幸苏冕派你来西疆刺杀。” 无疆仍旧不看他,西流伸出双手,轻轻捧起她的脸。她的脸上犹有泪痕,他用指尖为她轻轻拭去,“小白花,我也是有私心的。生为皇族,我望子民安乐,当为国死战,但于西流而言,只要想到,这世上还有一个你存在,便觉得这战乱连绵,兵荒马乱的世道,也没……那么糟。” 泪水又逐渐在无疆的眼中积蓄,但是始终没有落下,她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深深地望着他,好像要把他的样子刻在心中一样,很久之后,她才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得到这一个“好”字,西流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与此同时身体的疲惫感骤然袭来,他感到好像有一只手在不断地将他向下拉去,无疆立刻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将他扶着躺到自己的床上去。 他如今无法很久地保持清醒,常常会无端得陷入沉睡里,此刻他的意识正一点点涣散开来,在最后的一点意念里,他的嘴角忽然露出了点自嘲的笑意,“其实我不愿意心上人看我日渐苍老衰败的模样,我希……希望,她记得的是我曾经……”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就陷入了一场浓重的昏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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